黃青松：越冬辭

最後一片落葉松開吻，辭別樹，委身大地。

候鳥早已洞穿一切，一節節地劃破天際。所有的空格，寫滿預言。

一夜的涼薄，斢換大地的綠衣；驟密的雪，典當山川的華服；滿川的冰激凌，誘拐河流的青春；霜，把菊花抹黃，把心花抹殤。

蛇已經休眠，心懷鬼胎正在難產。飢餓感，讓我時時警醒；飽食終日，我會迷糊。

赤道失重。

北迴歸線傾斜。

整個北半球啟動應急。

立冬，小雪、大雪，天地不斷印發符籙。

冬至，小寒、大寒，任性的人，仍然會去湖心亭，空手而返。

原野，從容自殘。絕大多數植物聽從自然的號令，不再暴殄。

冷一些，再冷一些吧，讓海平面回落，回到歷史的最底記錄。

沒有希望的希望，往往在生死一線。

向一種事物學習，收斂、節制、冷竣，我們走過漫長的路。每次學習都是一個輪迴，每次輪迴都會失憶，每次失憶都會重新尋覓。像一場場宿醉，故事的開始無比清晰，總是想不起過程和結局。

生命的本質，在於揮霍，有的少，有的多。意義是那隻空杯，玻璃做的；裝酒或裝水，全在你；飲或者暴飲，全在你；而且易碎，傷手或傷心，全在你。

節制者，用節、製造悲劇；生枝者，用生、生出法喜。地藏王在暗處，誓不成佛。

天象被霧霾遮蔽，地理不理風水。我的面孔很冷；內心，尚有餘熱。

草，以枯萎表達熱愛；木，以灰燼表述激情；水，以結冰表決態度，我，以沉默表明立場。

離太陽燒盡最後一噸煤，還很遠；離南極瞬間潰退，也許只有須臾。我不得不保持，應有的警惕。

我不是你的風衣，天正寒，一定要讓血在心臟深處，溫暖自己；雪舞漫天，所有的道路已被封死，我在燃雪，炭將盡，等你來送。

［責編：彭彥羽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