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靠美貌,她偏要靠美貌和才華,一路碾壓闖下自己的一片天

玉露凌寒萬壑空什麼意思

門口貼身侍女走進來:“王妃,周嬤嬤帶著蘇姚過來了。”

榮王妃眉心一緊:“凝華,你先回避一下。”

“好。”

蘇姚挑選了一身淺杏色的素絨繡花襖,領口和袖口滾了雪白的兔毛滾邊,配上同色的如意月裙,將她的面容襯托的小巧精緻、白玉無瑕。

榮王妃倚靠在軟榻上,眼神從她身上一掃而過,帶起一陣幽暗的深色:幾日不見,這個小丫頭竟然宛若脫胎換骨了一般,變化之大,讓人心驚。

“女兒見過母親,母親萬安。”蘇姚屈膝行禮,動作略顯生疏。

榮王妃面上帶了笑意:“快些起身,新做的衣裳可還滿意?”

蘇姚笑意純然,微微的低下頭去,似有些不好意思:“我這次過來也是為了衣衫的事情。母親,我是王府的大小姐,不是應該每天穿的不重樣嗎?那幾身衣裳總覺得不夠,而且,有冬裝、有春裝,怎麼缺了夏秋兩季的衣裳?”

榮王妃笑意一頓:“衣裳還是應季的好……”不過是一個替身,她自然沒有想得那般長遠。

“母親,我見了那些漂亮的衣衫就覺得歡喜,母親多給我準備一些吧。”蘇姚眼睛微微發亮的說道,她烏髮墨眼、靈秀澄澈,即便是露出這樣的神色,依舊讓人覺得嬌憨可愛。

榮王妃眉心一皺,心中滿是厭惡,不過想到蘇姚的用處,只能將不耐煩壓下去:“好,待會兒便讓人給你送去。”

“母親待我真好。”待會兒便送來,那送的應該就是沐凝華的舊衣服了,不過不要緊,她要的就是膈應這對母女。

蘇姚坐到榮王妃身旁,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一處黑白玉插屏上,插屏由黑白兩色的碧玉薄片拼接成水墨山水圖案,留白處不知用了什麼布料,光芒透來彷彿有云霧緩動繚繞。

視線一掃之間,她似乎看到後面有人影閃過。

難不成,是她頂替的那個沐凝華?

蘇姚不著痕跡的將目光轉開,神色孺慕的詢問榮王妃的飲食起居,做足了關心母親的小女兒情態。

插屏後,沐凝華瞧著蘇姚,一雙美目中隱隱可見絲絲陰沉涼意。

“母親,我在府中也停留不了幾日了,所以想時常來您身邊……”蘇姚說著,手指扯著手中的帕子勾勾繞繞,顯得很是不好意思。

榮王妃微微點頭答應下來:“這裡本就是你的家,身體好了,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

蘇姚高興起來,又陪著榮王妃說了幾句話,見她眉眼之間帶著倦色,便起身告辭離開,只是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叮囑榮王妃給她送衣服。

蘇姚出去之後,沐凝華款步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指著桌案上蘇姚用過的茶具,轉頭吩咐周嬤嬤:“拿下去扔掉吧。”

她嫌髒!

周嬤嬤連忙上前將成套的茶具收走,恭謹的退了下去。

沐凝華唇角含笑:“之前聽母親說這個蘇姚長得和我很像,我心中還有所猶疑,如今一瞧,竟是和我有七分相似,剩下的那三分也只是在氣色和談吐上略顯不足,只要好生的教養一段時日,怕是連我都要比下去了。”

“說什麼傻話,不過是個鄉野丫頭,飛上了枝頭,麻雀也變不成鳳凰。”

沐凝華笑開,似乎只是隨口一說,可心中卻是十分陰沉:那蘇姚的確有格外出彩的地方,分明同樣的墨髮黑眸,她的眼睛看著就是黑得更加純粹一些,分明同樣的眼尾上揚,她上揚的弧度更加的精緻完美……

“雖然說人有相似在所難免,可蘇姚和我長得……也太過像了一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孿生姐妹呢?”

榮王妃的神色驟然一沉:“哪有這樣的事,凝華,你回去歇著吧,這兩日還要委屈你一直待在院子裡。”

“好,那母親也好生休息。”

等到沐凝華退下去,榮王妃吩咐周嬤嬤:“你再讓人去查一查蘇姚的底細。”

“王妃,奴婢讓人仔細調查過,她的雙親都是普通的農戶,她父親讀過一些書,教導過她識字,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殊的。”

榮王妃微微吸了口氣,伸出塗著豔紅色丹蔻的手指輕輕地按了按額角:“許是我想多了,看到蘇姚的那張臉,看到她的言行舉止,總會讓我想到那個人……”

周嬤嬤心頭一跳,臉色微微的泛白,連忙低下頭去不敢應聲。

榮王妃睜開眼睛,冰冷的神色間閃過一絲肅肅之意:“讓人看好了蘇姚和沐卿晨,現在朝中的那位看我們榮王府不順眼的緊,不能讓他抓到了把柄。”

這兩個人,要沒也只能沒在皇宮中……

“是,王妃。”

蘇姚向回走,剛剛拐過一處迴廊,就感覺眼前人影一閃,一道小小的身影直直的撞到她身上,將她撞了個踉蹌。

“哎呀,小姐!”

趙嬤嬤連忙上前將蘇姚扶起來:“小姐,您沒事吧?二少爺,您平日裡毛毛躁躁的就算了,怎麼能突然出現驚嚇大小姐?”

“我沒事。”蘇姚搖了搖頭,目光卻是落在撞到她的孩子身上,榮王府的二少爺,好像叫沐卿晨,是榮王府唯一的庶出之子。

倒在地上的孩子看上去也就是六七歲左右的年紀,長得格外的瘦小,穿著的衣衫雖然看上去很是華貴,卻沾染著泥土和水漬,模樣格外的狼狽。

蘇姚正打量著,地上的孩子猛地抬起頭來,露出一雙令人心驚的眼睛。

那雙眼睛中滿滿的都是兇狠之色,宛若一匹被逼迫到絕境的狼崽子,哪怕明知道自己的牙齒和爪子不夠尖利,仍舊努力的想要將眼前的一切撕,為此流血也在所不惜。

這個孩子……

蘇姚見他沒有動作,彎腰將暖手爐塞到他懷中,而後伸手將人拉了起來,動作仔細的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衫:

“現在是冬日,二弟想要玩耍也要注意分寸,這水是萬萬不能玩的,瞧瞧,衣衫都溼了,正好這裡距離玉笙居不遠,去我院子裡喝盞茶暖和一下怎麼樣?”

她口中說著商量的話,拉著沐卿晨的手卻是沒有放開。

沐卿晨掙扎了兩下沒有掙脫,仰起頭深深地看了蘇姚一眼,眼神異常兇狠。

蘇姚隱隱的揚了揚唇角,大少爺沐辭修才華驚人、備受稱讚,而二少爺沐卿晨卻兇狠桀驁宛若一頭狼崽子,這榮王府可真是有意思!

明明可以靠美貌,她偏要靠美貌和才華,一路碾壓闖下自己的一片天

蘇姚帶著沐卿晨回到玉笙居,然後讓周嬤嬤等人退下去。

周嬤嬤瞧了瞧兩人,暗忖他們也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索性隨他們去,正好帶著人下去躲會懶。

蘇姚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孩子,年紀不大眼神卻滿是兇狠,這樣的視線讓她下意識的想起前世孤兒院的小夥伴們。

她小的時候孤兒院更像是一座被遺忘的孤城,想要順利活下去,就要討的院長的歡心,就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商品……

那裡面的孩子也像沐卿晨這樣,被殘酷的生活磨得鋒芒畢露,當然了,那些小夥伴知道什麼時候該識時務,而不像他,絲毫不會偽裝。

沐卿晨不說話,蘇姚也不開口,就這樣靜靜的含笑看著他,最終還是前者按耐不住,瞪著蘇姚:“你想要做什麼?”

蘇姚不迴應。

沐卿晨皺了皺眉,狠狠地盯著蘇姚,目光和神色全然不像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一次摔下馬,把你給摔傻了嗎?以為突然轉變了態度,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蘇姚施施然的坐到椅子上,看著眼前全身防備的孩子,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二弟,你今天是故意撞到我身上的吧?”

沐卿晨猛地抬起頭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他的確是故意撞過去的,為的就是讓沐凝華髮怒,最好是暗中讓人將他打個半死,如此一來,他就有藉口不去京都。

可沒想到她不僅沒有動手,反倒是一反常態的關心自己,還帶自己來了玉笙居。

沐卿晨收攏衣袖,唇角抿的更緊,小小的面容上竟然透露出堅毅的味道:“我就是故意的!”

“呵。”蘇姚輕笑一聲,濃墨一般的眼眸中盛了笑意,微微晃動間光芒格外的溫柔,可這樣的笑容卻讓沐卿晨打了個冷顫,心中的防備更濃。

“你想要做什麼?”

蘇姚站起身來,輕輕地揚著唇角,笑意沒有絲毫的變化,周身的氣勢卻漸漸變得壓迫人心起來:“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二弟你,你想要做什麼?”

那雙眼眸中的光芒太過透徹,彷彿能夠一下望到人的心裡去。

“你……”沐卿晨眼中閃過一道兇光,他已經無路可退,左右不過是一個沒字,拉上榮王妃最疼的嫡女也值了!

沐卿晨磨了磨牙,在蘇姚靠近他的瞬間,猛地從衣袖中掏出一柄匕首,猶如一根彈簧一般一躍而起,對著蘇姚的胸口就刺了過去!

他這一下用足了力氣,甚至因為緊張,眼睛都泛起了兇狠的紅色,他要沒了沐凝華,他沒也要拉上這個人墊背!

蘇姚猛地後退一步,柔軟的身體猛地向後下腰,躲過沐卿晨奮力一擊之後,側身鉗制住他的手腕,對著一旁的桌角猛地砸了下去。

骨頭和桌角相撞,發出一道沉悶的響聲,沐卿晨沒有防備,尖銳的疼痛讓他猛地鬆手,匕首落在地毯上,泛起淡淡的寒光。

沐卿晨捂著手腕,疼得滿頭是汗,他快速的掙脫蘇姚,生怕她追上來反擊自己。

蘇姚撿起匕首,看著被磨得異常鋒利的刀刃,曲起指尖輕輕地彈了彈:“看來為了滅我,你做了十足的準備。”

她學過女子防身術,對付一個孩子綽綽有餘。

沐卿晨咬牙不做聲,眼神卻死死地盯著蘇姚的動作,見她打量匕首神色專注,猛地站起身來,向著門口就衝過去。

蘇姚卻是沒有給他逃走的機會,兩步上前拎起裙襬一腳踹過去,直接將人踹趴在地上,而後一腳踩住他的後心,唇角的笑意清冷寒冽:“我是你的姐姐,你竟然想滅我,真是不懂禮數!”

沐卿晨掙扎,可個子小力氣不足,再加上方才被傷了手腕,現在使不上勁,只能被動的趴在地上,惡狠狠的磨著牙:

“你表面溫婉大度,內心卻狹隘惡毒,因為我擋了路,就讓人將我吊在樹上一天一夜,因為看不慣我,就冬日裡將我推入水中!我從記事開始,見到你不是被斥責鞭打,就是被罰跪懲處,你還好意思說是我的姐姐,簡直是個笑話!”

蘇姚眼中光芒一閃,在得知榮王府只有一名庶子的時候,她就曾經猜測過榮王妃掌控後院的手段,見到沐卿晨之後,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將庶子養成這個樣子,那位面容美麗仁善的榮王妃絕對乾淨不了。

沒想到,她頂替的這個沐凝華,竟是如此。

見蘇姚不說話,沐卿晨心中恨意更濃:他無意中偷聽到了榮王和榮王妃的打算,知道這次前去京都有去無回,便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皇上下了聖旨,權傾朝野的楚相爺發了話,榮王府是勢必要送子嗣入京的,而榮王府卻故意留下嫡子,讓他這個庶子進京,不就是為了保全沐辭修?

他想著反正活不成了,乾脆拉著沐凝華一起,如此一來,榮王府勢必要將唯一的嫡子送出去。只要能夠讓榮王府上下提心吊膽不得安寧,他就開心了!

“沐凝華,你一直以為自己受寵,沒想到也淪為棄子,你可知道為什麼王妃讓你去京都,而不是讓另外兩個庶出的小姐去嗎?”

蘇姚想要從他口中套出更多的話來,自然順從著詢問:“為什麼?”

“因為榮王府決心保護沐辭修!皇上下了旨,總要有嫡出的子女出面才能應付的過去,榮王捨不得自己的寶貝嫡子去,就讓我去代替,可榮王敢送兩個庶出的孩子過去,就會直接被皇上和楚相爺猜忌,到時候,場面定是難以收拾,所以,便推你過去當出氣筒!”

“就算是這樣又能代表什麼,難道我進京都就一定沒有活路嗎?”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長腦子了,現在看來,簡直愚蠢至極!現在的京都中是什麼人,那就是一個修羅場!皇上連自己的子嗣都容不下,能夠容得下我們這些人去爭搶他的位置,再者說,還有位一手遮天的楚相爺……”

蘇姚審視著沐卿晨:“你不過是一個孩子,能把這些隱秘之事知道的這般清楚?”

“我已經十歲了,哪裡還是個孩子?”沐卿晨怒吼一聲,吼完之後又覺得莫名其妙,他刺殺沐凝華失敗,估計是活不成了,還爭辯這些做什麼?

十歲?她以為這個孩子最多六七歲,他實在是太過瘦弱了。

蘇姚眼神一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鬆開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十歲,還真是看不出來。”

察覺到力氣放鬆,沐卿晨猛地翻身爬起來,視線防備而兇狠的看著她。

蘇姚猛地將匕首扔到沐卿晨腳邊,眼尾微微的上揚,略微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之意,卻莫名的蠱惑人心:

“小子,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你都有勇氣拉著我同歸於盡了,就沒勇氣到那個修羅場裡闖一闖?”

沐卿晨猛地一顫,抬頭死死地盯著蘇姚,眼神在她身上來回的審視了一遍,忽然開口:“你是誰?”

他滿腔恨意,沒有仔細觀察過蘇姚,現在漸漸地冷靜下來,驟然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和沐凝華長得很像,卻又全然不同,她絕對不會是那個只知道驕橫的榮王府大小姐!

蘇姚瞧著他的神色,忽然像是招小狗那樣,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他上前來:“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沐卿晨猛地向後縮了一下,他雖然沒學過多少東西,但是在這深宅後院裡磨礪了十年,直覺最為敏銳,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能小覷:“你到底是誰?”

蘇姚見他半蹲在地上,全身緊繃、眼神兇狠防備的模樣,莫名的想到了她曾經養過的拆家神器蠢二哈:“我現在就是沐凝華,榮王妃的大小姐!”

現在?

“那你以前……”

蘇姚抬手撫上額頭,眉眼之間笑意流轉:“以前?以前的事情我摔下馬失去了記憶,難道你沒聽說嗎?”

沐卿晨心中猜測紛紛,口中卻是冷哼一聲:“誰知道你又玩的什麼把戲!”

“二弟,時間不早了,你該回自己的院子了,另外,五日後我們便啟城去京都了。”

沐卿晨看了蘇姚半晌,將匕首藏好,猛地轉頭跑出了房門。

蘇姚抬起手來揉了揉腰,暗暗地吸了口涼氣:剛才情急之下動手,沒想到現在這副身體柔韌性根本和前世沒得比,這一下就閃著了。

不過從那個沐卿晨口中得知了不少訊息,閃這一下也值了。

明明可以靠美貌,她偏要靠美貌和才華,一路碾壓闖下自己的一片天

離開榮王府前的第三日傍晚,一隻琉璃瓶送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的瓶子純淨清透,裡面飛舞著各色蝴蝶,一眼看去色彩斑斕,尤其是冬日裡,煞是動人心魄。

蘇姚眼神猛地一亮,滿臉都是驚喜的模樣:“趙嬤嬤,這是大哥讓人送來的?”

不等她專門提醒就送來了蝴蝶,沐辭修果真是辦事周全!

“是,大少爺說是送來給小姐賞玩的。”

蘇姚微微垂下眼眸遮掩掉眼中的笑意,從趙嬤嬤和沐卿晨等人口中得知的訊息還是太少了,榮王妃又對她防備有加,眼前這個沐辭修倒成了最好的突破口。

“大哥給我送了禮物,我這個做妹妹自然也要回禮才對,趙嬤嬤,大哥平日裡喜歡什麼?”

“這……大少爺總是在前院行走,奴婢是沒有機會接觸的。”

“我沒有了記憶,送什麼也對不準大哥的喜好,不如就送些吃的吧,這樣總出不了什麼大錯。”

蘇姚說著,走上前去推開了窗戶,頓時一陣寒意襲來,夾雜著片片潔白的雪花,她眼中的笑意卻是更加濃烈了幾分:

這可真是巧了,天公作美!

今年秋天收成不好,冬日裡一場大雪之後,榮城不少問題需要解決,再加上週邊災民湧入,榮王身為榮城周邊封地的掌控者,已經接連忙碌了許多日。

沐辭修身為榮王的準接班人,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好不容易調撥好物資,將最後一批災民安置好,天色早已經黑透。

雪下得很厚,踩上去咯吱作響,就在他靠近居住的瀟湘苑的時候,一道暖暖的燈光照過來,讓他驟然停下腳步。

潔白無瑕的雪地上,一盞燈籠光芒點點,照亮一小圈圓圓的地方,光芒之中,一道纖細單薄的身影蹲在地上,周圍的雪花簌簌落下,縈繞在她周圍,穿過光亮的時候,被染成淡淡的金色,迷濛美麗的一眼便能入心。

沐辭修不由得放輕腳步,走近之後才發現地上是兩個樣子醜醜的雪人。

聽到腳步聲,地上的人影驀然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白玉無瑕的面容:“哥哥!”

白色的兔毛兜帽滑落下去,露出一頭烏黑的長髮,燈籠的光芒照射進那雙黑眸中,宛若夜幕中點綴上的星光。

沐辭修感覺胸口驀然一動:“你怎麼在這裡?”

蘇姚想要站起身來,可蹲的時間太長了,再加上天寒地凍,一雙腿都沒有知覺了,一頭向著雪地上栽過去。

沐辭修連忙伸手將人拉住,無意中碰到她的手指,涼的宛若冰塊一般:“在這裡等很久了?”身上的雪都厚厚一層了。

蘇姚活動了一下雙腿,感覺有些知覺了,連忙站穩身子:“今天收到了哥哥的蝴蝶,心中很是歡喜,所以便想著送些回禮給哥哥,沒想到你出門了。”

“等多久了?”

“沒多久……”蘇姚低頭搓了搓手指,冷不防的打了個冷顫。

沐辭修微微蹙了下眉心,俊美的面容閃過一絲柔色:“你我是兄妹,不必送什麼回禮,再者說,你若是想見我,讓人告訴我一聲就是,何苦在這裡久等?”

蘇姚抬起頭,含笑堅定地搖搖頭:“我聽說哥哥是去安置災民了,這是大事,怎麼能夠隨意打擾,我多等一會兒也沒什麼的。”

她的笑意從唇角暈染到眼眸眉梢,在火光照射下宛若透明的霜花,美麗的彷彿不真實。

沐辭修心頭猛地一顫,目光帶了幾分複雜難辨的意味,她和凝華真的是全然不同……

蘇姚沒有注意到沐辭修的神色,而是拎過一旁的食盒,神色漸漸地失落下來:“這些點心恐怕都已經涼透,沒辦法吃了。”

“沒關係,我正好還沒吃東西,讓人拿下去熱一下就好了。”話一出口,沐辭修不由得抿了抿唇,天色已經這樣晚了,他應該讓人送蘇姚回去的……

“嗯。”蘇姚重重的點了點頭,不由得笑開。

周圍雪花落下,她的笑容在茫茫雪色中卻溫暖異常,幾乎能夠晃花人眼。

讓人熱了點心,沐辭修就著熱茶吃了幾塊。

蘇姚擁著炭盆,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眼巴巴的模樣格外的惹人心憐。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點心明日再送就是了,何苦把自己凍成這個樣子?”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他的親妹妹,可面對一個全心全意的人,心腸再冷硬的人也不由得軟了幾分,沐辭修自認還做不到無動於衷。

聽到這話,蘇姚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來,那雙明亮的眼眸也黯然失色:“哥哥,我就要去京都,沒有多少時間了……”

沐辭修端著茶盞的手指微微一頓,茶水晃動,帶起絲絲漣漪:“……母親都告訴你了?”

“嗯,為了榮王府,為了哥哥,別說是去京都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闖一闖,所以哥哥不用擔心。”

蘇姚雙手放在炭盆旁,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蜷縮起指尖,手指修長白皙,指尖微微泛紅,斷裂的指甲還未完全長好,卻絲毫不影響其美感。

沐辭修垂下眼瞼,掩蓋掉眼中突然泛起的漣漪:為了榮王府,為了他……

可是她又怎麼會知道,她和榮王府本來沒有一絲一毫的聯絡,不該被捲入這趟洪流之中的……

“修修梢出類,辭卑不肯叢。有節天容直,無心道與空。”蘇姚轉過頭來,面上帶著笑意,眼中不知道何時已經帶上了淚光,“這首詩恰恰應和了哥哥的名字,你本來就是世間少有之人,理應該成就一番大事,我這個做妹妹,能為你做些事情,自然萬死不辭。”

沐辭修猛地抬頭。

蘇姚卻忽然轉開了頭,拿出絲帕輕輕地擦掉眼中的淚意,直接轉開了話頭:“哥哥,和我講一講京都之中的事情吧,我沒有了記憶,對京都中的人和事一點都不瞭解,總覺得心中沒底的很。”

沐辭修喉頭微微的動了動,顏色淺淡的薄唇微微動了動,起身走到一旁,將自己的披風拿過來,給她裹在了身上,而後坐到了她身旁,壓下心中的不舒服,聲音輕緩娓娓道來:

“過完年,皇上就登基三十載了,這些年,他身體越來越差,性子也就越發多了幾分猜忌,其他幾位皇子就是因為犯了忌諱而被處置的。你去了要多加小心,不可惹怒皇上,還有更重要的,皇上全然信任的那個人,你斷斷惹不得。”

連自己的親兒子都猜忌,卻有全然信任之人?

蘇姚微微的瞪大眼睛,疑問之色幾乎要溢位來。

沐辭修神色更加柔和:“那個人就是現任丞相——楚非衍。”

“楚非衍?”

“不錯,他……才華絕世,鋒芒無人可比,高中狀元時的詩詞,被贊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不知道讓多少大儒都自愧的扔筆棄書,不再談論詩詞。”

“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蘇姚輕輕的呢喃一句,心中劃過一抹亮色,“真想見見如此天縱奇才。”

“你……進入京都之後,除了要小心宗室之中的其他人之外,還要警惕宮中令人防不勝防的手段,這位楚相爺對榮王府感官並不好,還是不見為妙。”

感官不好?

蘇姚乖巧的點頭,心中卻是思量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果那個楚非衍和榮王府有仇,事情就更加好辦了。

沐辭修又和蘇姚說了一些京都之中的狀況,說著說著忽然感覺肩頭一沉,轉頭去看才發現蘇姚已經靠著他的肩頭睡著了,她睡容恬淡,纖長的睫羽宛若羽扇一般合攏,遮蓋住了那雙靈秀黑眸,可他卻能回憶起那雙眼睛含笑時,宛若裝滿星光的盛景。

“修修梢出類,辭卑不肯叢。有節天容直,無心道與空……”

沐辭修輕輕地呢喃了一句這首詩,看向蘇姚的眼神柔和了片刻:若是你有幸從京都平安歸來,我會保下你,許你一生富貴無憂,算是你替代凝華的報酬。

明明可以靠美貌,她偏要靠美貌和才華,一路碾壓闖下自己的一片天

蘇姚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趙嬤嬤上前:“小姐,您可算醒了,這都昏睡一整天了。”

蘇姚坐起身來,有些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記不太清了?”

“小姐,您去瀟湘苑見大少爺了,冬日裡天氣冷,您身體剛剛痊癒,虧虛還沒有補回來,在雪地裡等了那麼長時間,不小心感染了風寒,這才病倒了。”

趙嬤嬤看著蘇姚的神色,心中滿是恨意,這些時日蘇姚老實的很,她也就放鬆了警惕,想著她去送個點心沒什麼的,沒想到事情直接傳到王妃的耳朵中,將她叫過去狠狠地斥責了一頓。

蘇姚將她的神色收在眼底,微微捂著胸口咳嗽一聲:“趙嬤嬤,明日我和二弟就要啟程去京都了,想來想去,還是讓你跟著我貼身伺候吧。”

聽到這話,趙嬤嬤猛地抬起頭來,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小姐,您的意思是,要帶我一起去京都?”

“是啊,你伺候我多年,最為細緻,有你在,我也能安心一些。”蘇姚溫柔淺笑的看著她,“再者說,受了你多番照顧,總要回報一二不是?”

趙嬤嬤臉色更加的僵硬:“伺候您是應該的,哪裡談得上回報二字。”

蘇姚笑意不變,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回去收拾東西吧,不要耽擱了明日的行程。”

趙嬤嬤心中發慌,出了門叮囑人不要讓蘇姚再出去亂走動,便去綺玉院求見榮王妃,去京都就是送死,她才不要平白受牽連。

接下來被限制在院落中,蘇姚也不甚在意,只是沒想到,下午時分,沐辭修竟然來了。蘇姚快步跑出去,聲音滿是欣喜的意味:“哥哥,你來了。”

她因為感染風寒,聲音不復之前的婉轉悅耳,微微加重的鼻音配上她略帶蒼白的精緻面容,莫名的多了幾分惹人心憐的稚氣。

“你本就大病初癒,現在更是雪上加霜,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等在雪地裡。”沐辭修下意識的加快腳步,好讓她能夠儘快關上房門,以免在外面久了風寒加重。

“若是知道大哥今日有時間,我昨天晚上就不傻傻的等著了,我以為……以為你這兩天都要忙榮城災民的。哥哥來瞧瞧,這上面的東西都是我記錄好要帶著的。”

看到蘇姚紅著鼻尖看著他,一副獻寶的模樣,不由得伸手將冊子接過來,隨手翻開來看:“你帶著衣裳也就罷了,怎麼連枕頭和床褥也要一併帶著?”

蘇姚面色一紅,連忙將冊子奪過來:“哥哥莫要笑話我,都說水是家中甜,月是故鄉明,這些都是我用慣了的,能帶一些自然最好。”

“你……”沐辭修難得多了幾分笑意,“願意帶就帶上吧,不礙事的。”

蘇姚頓時歡喜起來,從一側小心翼翼的拿過裝著蝴蝶的琉璃瓶:“哥哥,這一路上太冷了,我不能帶著它們上路,所以,你幫我養一下,等我回來,再還給我。”

琉璃瓶晶瑩純淨,對著窗戶透過來的光芒,甚至連一點指痕都看不見,一看便是被格外珍惜的護著。

瓶子裡的蝴蝶輕輕地動著翅膀,模樣已經不如剛送來的時候鮮活,畢竟是冬天,哪怕是有碳火,離開了溫泉水旁,也難以活得長久。

這樣春生冬死的短暫生命,哪裡等得到她再回來?

沐辭修抬眸,對上蘇姚純然含笑的目光,拒絕的話頓時哽在喉頭,她雖然出身不高,但意外的聰穎、體貼,又怎麼會不明白蝴蝶活不了幾日。之所以這樣說,無非就是給他留個念想,他又怎麼忍心打破?

“好,我幫你養著,等你回來的時候,說不定都有許多小蝴蝶生出來了。”

燦爛的笑意在蒼白的面容上綻放開來,晶瑩美麗的宛若冰花,蘇姚用力的點點頭:“好!”

沐辭修不由得跟著揚起了唇角,看著她的笑容,心中竟真的打算好生照看著這些蝴蝶,等她回來讓她看到滿天蝴蝶飛舞……

停頓片刻,沐辭修開口:“我給你準備五萬兩銀子,應該足夠你在京都之中花用、打點一陣子了。”

“多謝哥哥。”蘇姚笑意燦爛,看來自己之前的幾張感情牌打的還算不錯,至少在沐辭修心中留了一些痕跡,這樣的話,以後可操作的東西就多了。

送走了沐辭修,蘇姚點了點桌上的銀票,眯著眼睛將其仔細收好。

翌日,蘇姚早早的起身,趙嬤嬤神色低沉的在一旁伺候著。

蘇姚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一聲,趙嬤嬤還想著走動關係避開京都之行,也不想想那可是榮王妃定下的,她求誰也沒用!

馬車準備了三輛,兩輛坐人,一輛裝行李。

蘇姚本想著該怎麼在榮王妃等人面前演一場依依惜別的戲碼,可沒想到,周嬤嬤前來傳話,說是榮王妃傷心過度暈倒了,沒有辦法來送行。

蘇姚忍不住冷笑一聲,這些人連戲都懶得演了,下一刻她眼中便含了眼淚:“周嬤嬤,照顧好母親,讓她好生的休養,告訴她……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沒有辦法貼身侍疾,等到了京都安頓下來,必定每日抄寫佛經,為母親祈福。”

“有小姐的這份孝心,王妃定然能很快好起來的。”

蘇姚整理了一下衣裙,上前拉住沐卿晨的手,神色多了一分忸怩:“按道理來說,母親病重,我這個做女兒不該再勞煩她,可……我和弟弟去京都,一路上沒有盤纏該如何安頓?我知道母親事忙,必定是一時間疏忽了。”

榮王妃不給,她就開口討要,既然佔著沐凝華這個身份,不用白不用。

周嬤嬤心頭一跳,這會兒周圍可有不少人:“是奴婢不好,王妃叮囑了,奴婢只顧著捨不得小姐,全然忘記了,這就回府幫小姐去取。”

“嗯,府中日子也艱難,嬤嬤告訴母親,不用太多,我和弟弟約莫幾萬兩也就夠了……”

周嬤嬤唇角一動,行禮之後轉身走向府內,不多時,拿出了八萬兩銀票出來。

蘇姚動作利落的收下,而後拉著沐卿晨對著府門磕頭行禮:“二弟,你我姐弟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父親、母親和大哥都沒能來送行,我們便對著王府磕個頭,權當告別吧。”

沐卿晨咬了咬牙,心中萬般不願,卻是被死死地扣住手腕掙扎不開,最後只能隨著蘇姚的動作規規矩矩的磕頭行禮。

蘇姚做足了樣子,這才依依不捨的上了馬車,向著城門的方向而去。

綺玉院內,沐凝華幫忙整理著賬冊,微微的蹙了蹙眉心:“母親,這兩個月為了賑災,府中花銷很大,再驟然抽減這八萬兩銀子,著實是有些捉襟見肘……”

榮王妃笑意發冷:“有命拿也要有命花,就當他們的賣命錢好了。”

沐凝華垂下頭去不再說話,只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輕鬆之意。

而另一側的瀟湘苑,沐辭修檢視著榮城賑災的賬冊,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半晌之後,輕輕地將裝著蝴蝶的琉璃瓶拿起來。

蝴蝶受到驚動,輕輕顫動著翅膀飛舞,留下一片色彩斑斕。

從榮城到京都,可以沿著灤水走大半截水路,因此速度頗快,小半個月,蘇姚和沐卿晨一行便抵達了京都寧安城。

入京的日子都是統一定好的。

馬車抵達之後,蘇姚都沒時間下車看看,就被提前等候的侍衛接上,一路趕往宮門口。

宮門外,馬車剛剛停穩,忽然聽到一陣陣驚呼聲。

蘇姚不由得掀起車簾去看,正看到侍衛拖著一個穿著官服,卻渾身癱軟的人從宮內走出。

那人渾身軟的像是爛泥一般,彷彿沒有骨頭一樣。

蘇姚眉心一皺,對這樣的場面有些不適。

等到那些侍衛離開,小聲的議論傳開。

“聽說那人在朝堂上參奏楚相爺,對相爺不敬……”

“這都是今年第十一個了,不稀奇,好在快過年封筆了,這段時間,楚相爺不動殺機……”

周圍的議論聲響了片刻,緊接著便戛然而止,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蘇姚落下馬車的小窗:楚相爺,楚非衍,當今皇上最信任的丞相,卻能夠因為不敬而隨意杖打朝臣,這權利是不是太大了些?

對面坐著的沐卿晨面色發白,他雖然性子兇狠桀驁,但一直被關在榮王府的後院,像這樣的場面,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蘇姚看過去:“二弟,被嚇到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沐卿晨冷冷的偏轉過頭。

蘇姚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徑直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大安朝的皇宮修建的格外富麗堂皇,京都寧安有九百年的歷史了,這處皇城前後經歷過三朝,到了大安朝這裡重新修建改造,規模也是一擴再擴,變成了現在雄偉壯闊的模樣。

馬車進入宮門後不久,便被要求停在外門處,蘇姚和沐卿晨下了馬車,一眼便看到道路兩側全副黑色鎧甲武裝的禁衛軍。

外門內側,內侍和宮女各站一排,見到蘇姚和沐卿晨之後,兩個隊伍中各自出來一人上前恭敬行禮:“見過沐公子、見過沐小姐。”

“免禮。”

內侍管事站在一側,微微弓著身,滿臉笑意的對著兩人行禮:“沐公子、沐小姐,宮中規矩森嚴,各位公子和小姐們分別有自己的居所,因此要委屈二位暫且分開了。你們兩個還不好生的上前領路,公子和小姐出身榮王府,身份尊貴,一定要格外的照顧仔細了。”

“是。”站出來的內侍和宮女連忙應聲。

蘇姚看了一眼沐卿晨,面上含笑,眼神卻帶著警告的意味:“二弟,那就等安頓好了,你我姐弟再見了。”

沐卿晨緊緊的抿著唇,手心不由自主的握拳:“知道了。”皇宮,他終於要踏入這個修羅場了。

看到沐卿晨沉默不言的隨著內侍的腳步離開,蘇姚淡淡的收回視線,看向幫她領路的宮女:“不知道這位姑娘該如何稱呼?”

“奴婢名玉芙,當不得小姐稱呼一聲姑娘。”

“玉芙,玉露凌寒萬壑空,洞庭秋水醉芙蓉……真是個好名字。”蘇姚一邊帶著好奇的視線打量著四周,一邊喝宮女玉芙說這話。

聽到蘇姚的稱讚,玉芙意外的同時,又忍不住欣喜,面上的笑容也比之前真切了許多:“小姐好才華。”

蘇姚眼神一動,笑意純然清澈:“沒想到你也喜歡詩詞,以後你會跟在我身邊照顧嗎?若是如此的話,我們就有很多話可以聊了。”

“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是略微識得幾個字,不敢在小姐面前班門弄斧。”

看來她猜對了,這些內侍和宮女真的是要留在他們這些人身邊伺候的。

蘇姚語氣客氣,再加上她歷來會說話,沒兩句便讓玉芙對她多了幾分好感,連帶著話也多了起來:“小姐要住的地方在覽翠軒,旁邊是一大片竹林,還有溪流環繞,周圍的景色美麗的很。”

“我聽聞一併進皇宮的小姐們有許多,不知道都是誰和我一起住?玉芙你清楚嗎?”

“小姐不必擔心,幾位親王府出身的公子和小姐,都有自己單獨的院落,您居住的那處覽翠軒更是太后娘娘親口定下的,賜給您一人獨住。”

太后?

蘇姚仔細回憶了一下,沒聽說榮王府和太后有什麼交情,為什麼太后會專門給她定下院子?再者說,要真有太后護著,那個真正的沐凝華也不會將京都看成洪水猛獸。

一路走了將近兩刻鐘,才看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還未走進便看到院牆處透過來的蔥蔥綠意,能夠在冬日裡看到這樣的顏色,著實讓人心神都跟著一鬆。

正向前走著,玉芙忽然腳步一停,連忙側身站到路邊,躬身跪了下來:“沐小姐,快行禮。”

蘇姚轉頭,正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八人抬轎攆。

轎攆華貴,素色錦綢包裹、邊角鑲珠嵌玉,抬著轎攆的宮人更是凝神屏息,步子走的格外穩當,生怕讓轎攆有一絲的顛簸。

蘇姚連忙隨著那名宮女半蹲下來行禮,她不知道轎子裡是什麼人,但能夠這樣大搖大擺出現的,總歸是她惹不起的。

轎攆經過面前,蘇姚都能察覺到一側宮女玉芙放輕呼吸的聲音。

高抬的轎攆上,身姿修長、面容俊美的男子輕輕地睜開眼睛,透過車簾半透明的綢紗,看向外面跪著的蘇姚,輕輕一眼掃過,不帶絲毫漣漪。

轎攆拐過道路盡頭,宮女玉芙才上前扶著蘇姚站起身來:“小姐,地上涼,您沒事吧?”

“我沒事,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方才多謝你提醒,只是不知道轎攆之中坐的是什麼人?”

“皇宮之中規矩嚴,能夠在宮中乘坐轎攆的人,除了皇上和位份高的嬪妃之外,就只有楚相爺了。”

蘇姚點了點頭,面上有些好奇:“這裡已經是後宮了,丞相大人也能往來嗎?”

“小姐有所不知,皇上特地下過旨意,楚相爺可以在這皇宮任何一處地方任意往來。相爺注重規矩,小姐以後若是撞見了,一定要注意行禮,只要規矩周全,相爺一般不會為難人的。”

蘇姚想起了在宮門口見到的被打算了骨的官員,不由得挑了挑眉梢:不會為難人?這還真是沒看出來。

而此時,轎攆一路出了皇宮,在宮門外換上馬車,由禁衛軍親自護著,向著皇宮邊上最為豪華的一處府邸而去。

馬車停下,一路跟隨的護衛上前拿過披風披在走下馬車的男子身上。

男子面容帶著蒼白之色,五官清靈俊美,一身暗紫色大安朝丞相官服,白色玉冠、墨色錦帶,單薄的身軀配上如此濃重的色彩,將他襯托的越發清冷、蒼白,他微微抬眸,眸色分外淺淡,冷冷的宛若上等的碧玉琉璃。

“名臣,人到的如何了?”

“回稟主子,除了榮王府,其他各個宗室人已經全部到齊。”

男子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淺淡的眸色中閃過一絲不悅:“榮王府沒有將人送來?”

“這倒不是,人送來了,不過送來的是庶子和一個假的嫡女。”

“假的嫡女?”

“是,被送入皇宮的女子出身鄉野,名喚蘇姚,隨雙親和幼弟一路逃難到榮城,被榮王府的管家發現她容貌和榮王府大小姐沐凝華相仿,於是沒了她的家人,給她喂藥致使她失去記憶,而後頂替了沐凝華的身份,一路送入京都。”

男子微微的揚了揚唇角,清冷的面容因為這一絲笑意顯得靈動了不少,周身的冰冷之色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令人心醉的平和從容:“榮王府的心大了……”

皇宮中,蘇姚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經被人知曉。

她打量著覽翠軒的佈置,心思微微的沉了下來。

這裡的佈置、擺設都很精美,挑不出任何令人不滿的地方,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人感覺膽戰心驚。

一路上從榮城來到京都,她把沐卿晨知道的東西都套了出來。

榮王是皇上的弟弟,排行第十,先帝在位時對他很是寵愛,甚至還有傳言說,先帝在晚年的時候格外的看重榮王,希望將皇位傳承給他。沒成想,先皇因病過世,聖旨上寫的卻是現在皇上的名字。

好在榮王認得清形勢,得知繼位無望之後,便自請離京鎮守一方,熬了幾年的軍功,表現的安分守己,皇上對他的猜忌之心也就漸漸的淡了,然後他便在榮城紮了根,一直髮展到現在。

而太后,是先皇晚年冊立的,年齡比現在的皇上還要小几歲,她沒有子嗣,手上也沒有什麼權利,相當於空掛著一個太后的名頭。

皇上為了孝順的名聲,對這位太后也算是尊敬有加,尤其是在後宮之中,她就是一尊實打實的大佛。

只是這尊大佛和榮王府歷來沒什麼往來,現在卻先是安排院子,又精心準備這些東西,怎麼看都非比尋常,也不知道沐卿晨那邊,她是不是也同樣插了手。

轉載自公眾號【小麼媽】,書號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