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身怨偶婚姻,她獨自撫養三個子女,晚年遠走故國,餘生一人清靜

馬彥祥晚年住哪裡

沉櫻如櫻花般美麗沉靜又果斷決絕,對於生活,她常說:“我不是那種找大快樂的人,因為太難了,我只要尋求一些小的快樂。”正如林海音對她的初次印象——

“大熱的天,她留著汗,一邊切西瓜給大家吃,一邊跟我談話。”

沉櫻花追求小快樂,只需平平淡淡,讓小快樂在身邊環繞即可。可她最終卻只能孤身一人,死在了異國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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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沉櫻

出生名門,愛慕文學

1907年,沉櫻出生在山東一個有文化的中產階級家庭,祖上為官,家境良好。沉櫻本名陳櫻。原名陳瑛,乳名娟。“沉”與“陳”諧音,“櫻”係指櫻花。少女時期,她為周氏兄弟(魯迅與周作人)翻譯的日本小說所傾倒,因此取筆名“沉櫻”,以表對日本文學的愛慕。“沉櫻”這一名字取得甚好,名如其人,她就像落櫻般沉靜,美於純樸真摯,美於溫和待人。

沉櫻的父親接受過新思想教育,二舅父是北京大學哲學系的學生,多才多藝,也是一位新青年。他們的新思想如微風般拂過沉櫻,給沉櫻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新生。

在當時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時代,很多人的思想都很落後,較少女子可以上學,可是沉櫻卻上了學。那時上學或者請人來家裡教學都是主要學習四書五經,可是沉櫻卻愛看“閒書”,比如《紅樓夢》、《水滸傳》、《聊齋志異》。她看得津津有味,忘乎一切,對小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如此濃厚的學習氛圍,又有家人的支援,難怪她會如此愛慕文學,這也為她之後的文學道路奠定了一定得基礎。

1920年,沉櫻在濟南正覺寺街的第二小學校上學。次年,沉櫻進入女子中學讀書,著名學者顧隨是她的老師。這般天真爛漫的女孩子,對於顧老師所教的國文課,都肯極力研究。她和曹淑英、莊鴻翠、石桂芬、王素馨等,成為顧隨的得意弟子。1924年,17歲的沉櫻隨家南下,考入了上海大學中文系,並開始發表作品。

1928年11月,沉櫻的課業習作《回家》在復旦大學中文系主任陳望道主編的《大江月刊》第二期發表,這篇習作得到了作家茅盾的讚賞,此後沉櫻又連續發表了多篇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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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臺灣文學界,有一種觀點,認為沉櫻的小說創作不如散文、散文的成就不如翻譯,這一評價據說曾得到過沉櫻本人的認同。章詒和曾透露自己的寫作深受沉櫻影響,並稱贊沉櫻:

“她的散文簡約純樸感情真摯,不眩惑於奇巧華麗,不刻意追求藝術特色。我能學到她的一般,就滿足了。可能一半也學不到。”

還對其翻譯作品盛讚,說:“試問這樣的翻譯,當今還有幾人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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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沉櫻《喜筵之後》書影

短暫初戀,草草收場

在山東省立第一女子中學畢業後,沉櫻考入了瞿秋白執教的上海大學。1926年,在復旦校慶20週年上,馬彥祥在田漢的《咖啡店的一夜》擔任主演。當時洪深要從上海大學物色一位女生來擔任主演。由於美麗的外表,以及優秀的演技,又會講普通話,沉櫻被選中擔任女主演,《咖啡店的一夜》一經演出,深受觀眾喜愛,獲得出乎意料的成功。馬彥祥與沉櫻在表演中也是十分默契,後來兩人合作拍了幾部戲,最後兩人假戲真做雙雙墜入愛河。之後,沉櫻進入復旦大學讀書,兩人的接觸更多了,在復旦大學相知相愛。1928年,馬彥祥提前完成了學業,與沉櫻舉行了婚禮,洪深主持婚禮,從此,沉櫻與馬彥祥開始了“戲劇夫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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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導演馬彥祥

馬彥祥一生結緣戲劇,當過演員、導演,也是戲劇理論家,上世紀五十年代任文化部藝術局副局長。馬彥祥的父親馬衡擔任過幾所大學的考古學教授和西泠印社社長、故宮博物院院長。他希望兒子畢業後研究學問或去大學教書,但馬彥祥欲投身戲劇,令馬衡擔憂且失望。他中斷對兒子的經濟支援,馬彥祥一度沒有固定職業,生活困難。結婚後不久,沉櫻懷孕了,馬彥祥要到各地演戲,常年不在沉櫻的身邊,兩人聚少離多。後來沉櫻生了一個女兒,即馬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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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彥祥在外地演出時,看上了年輕的白楊,這件事被沉櫻知道了,她對馬彥祥失望透頂,但她也沒有大哭大鬧,之後便帶著孩子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馬彥祥。沉櫻要保持自己的尊嚴,不容第三者。他們早先太年輕也太漫不經心,連女兒的生日都沒記住。婚姻僅維持了兩年,1931年離婚。馬彥祥將分手原因歸結為婆媳不和,但他的堂妹後來告訴林海音,是馬彥祥的不忠導致沉櫻與他分道揚鑣,這是一段不成熟的婚姻。後來晚年的馬彥祥曾經多次要求見沉櫻,沉櫻都嚴詞拒絕,馬彥祥透過他和沉櫻的女兒馬倫送給沉櫻兩幅扇面,沉櫻也拒收了。年少不懂事,短暫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第一段婚姻隨風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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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風流才子梁宗岱

再次結婚,怨偶分離

之後,沉櫻繼與任教北京大學的詩人梁宗岱相識。梁宗岱是現代文學史上有影響的詩人、翻譯家、學者,為人生趣盎然,睥睨眾生,有名士派頭、狂狷風度。他的唇槍舌劍,曾被好脾氣的沈從文形容為“江北孃姨街頭相罵”。

1934年,梁宗岱與沉櫻同赴日本,巴金目睹過他們的歡悅:

“在松林的安靜的生活裡,他們夫婦在幸福中沉醉了。我在他那所精緻的小屋裡看到了這一切。”

次年後,沉櫻與梁宗岱迴天津結婚,梁宗岱任南開大學教授,沉櫻在中學任教,後來兩個女兒又於1937 、1941年相繼出生,生活看起來非常美滿,但在這段婚姻裡,沉櫻和梁宗岱也曾發生了一些爭執,但沉櫻還是愛著梁宗岱的,兩人相愛相殺地過著小日子。在重慶,梁宗岱和沉櫻過得很幸福,當時梁宗岱給沉櫻寫詩回憶他們的相識:

我不能忘記那一天

我們互相認識了

伊低頭赧然微笑地走過

我也低頭赧然微笑地走過

抽身怨偶婚姻,她獨自撫養三個子女,晚年遠走故國,餘生一人清靜

圖 | 沉櫻與梁宗岱

本以為沉櫻會有一段順風順水的婚姻,不會再像之前的婚姻那樣短暫而又不成熟,但兩人後來還是分開了。

1944年,梁宗岱去廣西百色料理父親的後事,看完粵劇《午夜盜香妃》後,竟痴迷上了女伶甘少蘇,情牽意惹,詩興大發,於是頻頻寫詞給甘少蘇。甘少蘇的前夫知曉後曾聚眾狂毆梁宗岱,一段緋色風波轟動廣西。但梁宗岱欲罷不能,籌集巨資三萬元為甘少蘇贖身,後來還登報與她結婚。

沉櫻是一個果斷而又決絕的女子,她可以為愛犧牲自我,但絕不允許婚姻有第三人插足,這是一個女人在婚姻中最後的尊嚴底線。上一段失敗的婚姻就是因為馬彥祥的移情別戀而破裂,這一次,沉櫻也不會委屈自己。她愛得熱烈,但在離開的時候,她也是毅然決然的,她的愛情裡容不下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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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梁宗岱、沉櫻與馬思聰王慕理夫婦

1948年,沉櫻攜三個子女與母親、弟弟前往臺灣,好友趙清閣和方令孺曾經勸阻,她卻表示要走得遠遠的,永世不再見到梁宗岱。後來,沉櫻一直在臺灣苗栗縣和臺北任國文教師,獨自以微薄收入養育三個孩子,在朋友印象中,她輕言細語,與世無爭,過著平靜普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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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沉櫻(右)在濟南田仲濟家中

餘生一人,消隕異鄉

沉櫻六十歲退休後,潛心翻譯外國文學,內心其樂無窮,她曾表示,

“如果體會出一點言外之意,或是表達出一點微妙情調,簡直像是自己創作一般得意。”

後來沉櫻自費印刷出版了自己翻譯的茨威格小說集《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結果引起了文壇轟動,一度登頂暢銷售賣榜,連續加印幾十次,打破了臺灣翻譯作品的發行記錄。

1972年,因子女在美國,沉櫻離臺赴美居住,此時的她已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奶奶,在歲月的洗練中她釋然了許多往日的恩怨情仇。1972年時,她給梁宗岱寫了一封信,信中親切地稱他們為“怨耦”,她還不無悔意地在信中寫道:

“時光的留痕那麼鮮明,真使人悚然一驚。現在盛年早已過去,實在不應再繼以老年的頑固……”

1982年4月,沉櫻從美回國探望了許多昔日的好友,先後到上海、濟南、北京,見了巴金、趙清閣、田仲濟、朱光潛、卞之琳等等一眾名家。她時常唸叨著要回故國,死後也想安葬在故國,可惜在六年之後,她卻病逝在了美國,一代才女如同櫻花飄落,走得乾乾淨淨。

文 | 一粒

圖片參考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