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任性的京兆尹:只剩五天任期?照樣滅你!

京兆尹是幾品官職

京兆尹,是古代首都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地位顯赫,卻是個屁股坐在火藥桶上的危險差事。因為首都集中了天下富豪大戶,裙帶關係往往連著朝堂重臣,街上隨便飛塊板磚,都能砸到相府衙內或將門犬子。

西漢的京兆尹尤其短命,往往長者一兩年,短者幾個月。就算你想混日子,可日子不想混你,麻煩總是不請自至,硬不得又軟不得,隨便一個街頭混子,都能讓你或丟官,或丟命。

當然,也有例外。漢朝最受群眾愛戴,乾的時間較長的京兆尹有兩位,都出自漢宣帝時期,一是趙廣漢,二是張敞。不過,趙廣漢雖然多撐了幾年,最後還是讓權貴們給黑了,被腰斬棄市。相對來說,張敞更任性,也更強悍,而且居然還笑到了最後,堪稱大漢朝最牛的京兆尹。

張敞字子高,河東平陽人(山西臨汾),這個牛人乾的第一件牛事就是罵皇帝。他罵的這個皇帝大家不陌生,他的墓近年剛剛出土,就是在位27天,幹了1120件“壞事”的昌邑王劉賀。俗話說“破鼓眾人捶”,歷史上罵劉賀的人挺多,但都在他被廢之後才敢罵,張敞可是在離劉賀任期結束還有十多天時公開上表罵的,這個膽量連內閣一把手霍光都沒有。

最任性的京兆尹:只剩五天任期?照樣滅你!

劉賀墓出土的印章

罵倒了昌邑王,張敞又嫌霍光太霸道,處處頂牛,終於遭到打擊報復,被排擠出京。(以正違忤大將軍霍光,而使主兵車出軍省減用度,復出為函谷關都尉。)

不久,渤海、膠東盜賊並起,張敞自告奮勇去剿匪,他跟漢宣帝提條件:一不要職務,二不要經費,只要一條政策——立功人員的提拔比照京城官吏待遇。

漢宣帝愉快地答應了這一請求。張敞用足了皇帝給的政策,充分發揮群策群力,手下官吏剿匪有功者調補縣令的有數十名之多,而境內匪患也迅速得以平定。

趙廣漢冤死後,京兆尹一直找不到稱職的人選。漢宣帝將政績考評天下第一的穎川太守黃霸調到京城,才幾個月就因“不稱”又被攆回穎川。史載“京師浸廢,長安市偷盜尤多,百賈苦之。”漢宣帝一看模範幹部不頂用,就挑個“刺兒頭”來試試吧,一紙調令將張敞從山東調到長安任京兆尹。

張敞一上任就深入民間查訪,發現盜匪頭子竟然都是潛水很深,家財頗豐,而貌似良民的“溫厚長者”。張敞把這些匪首叫到府中,一番威逼利誘之後,命他們自己把手下捉來贖罪。為了便於開展工作,張敞還給匪首們任命了官職,利用小嘍囉們來慶賀的機會,讓匪首用紅漆在眾匪徒衣服上塗上記號,然後讓官兵們埋伏在街巷口,只要身上有紅漆的就抓,一天功夫捉了幾百人。

領導都自首並擔綱主演無間道,盜匪的好日子就算到了頭。短短几天后,“枹鼓稀鳴,市無偷盜,天子嘉之。”讓幾屆政府頭疼無比的難題,在張敞手裡玩似的就給擺平了。

張敞內心敬佩並繼承了趙廣漢賞罰嚴格、明察秋毫的作風,但相比之下他更圓滑(情商高),外表大講“仁恕之道”,“不醇(純)用誅罰”,因此雖然執法嚴厲,卻能自我保全。

張敞執法公正威嚴,但私生活方面卻不怎麼檢點,最大的業餘愛好就是逛窯子。漢代長安有條章臺街,相當於明清北京的八大胡同、南京的秦淮河,一水兒的秦樓楚館。張敞散朝後每每“走馬章臺街,使御吏驅,自以便面拊馬”,就是讓小吏驅馬在前引路,自個兒用團扇遮著臉拍馬在後跟隨(怕人認出來)。

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張太太自小磕破眉角,每天要畫眉遮掩,老張從秦樓楚館學了不少新樣式,常常擼起袖子親手給太太畫眉,練得一手好活兒。“長安中傳張京兆眉嫵”,就是說長安市面上都傳開了,張京兆畫眉的式樣特別嫵媚,絕對領導時尚界的新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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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敞畫眉

這種事在官場傳開,可不算光彩,可我行我素的老張根本不在乎。“糾風辦”以風紀不正品行不端為由,將這事上告皇帝。漢宣帝便責問張敞有無此事,張敞大大方方承認,還不忘記回懟一句:兩口子在閨房內乾的事,還有比畫眉更加兒童不宜的!(“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

漢宣帝哭笑不得,雖然愛惜他的才幹不加責備,但覺得他德行不夠完美,不再提拔他擔任更高職位。

不久,任性的張敞幹了件更牛的事,讓歷史徹底記住了他。

光祿勳楊惲是張敞的老鐵,因“大逆”罪被誅,張敞受到牽連,按慣例該免職。漢宣帝好不容易找著個能省心的京兆尹,捨不得免掉,猶豫地把這份彈劾奏章壓下沒批。

這件事傳開後,張敞的下屬絮舜覺得上司這回在劫難逃,蹦躂不了幾天了,於是扔下手中工作回家忙私活兒。同事勸他回去給張敞覆命,他不以為然地說:老張頂多還能幹五天,甭搭理他!(“今五日京兆耳,安能復案事?”)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事很快把這話傳到張敞耳朵裡。張敞火冒三丈,立即命人將絮舜下獄,並晝夜突擊審訊,趕在冬月最後幾天將絮舜處死(漢律處死犯人必須在冬月執行,過期只能等下一年冬月)。處斬前,張敞特地派人去打臉絮舜:小樣兒,我這“五日京兆”咋樣,弄死你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五日京兆竟何如?”)

絮家人拉著屍體喊冤,朝廷官員們也覺得張敞有點過分,要求處死他。漢宣帝捨不得殺他,裝模作樣地翻出先前彈劾楊惲同黨的奏章說:嗯嗯,這小子是不適合再當官了,撤職!

張敞深刻領會了領導的意圖,聽到免職的旨意,一秒鐘也不耽擱,跑到宮門口交還印綬,生怕再有變故,一溜煙逃命去了。(“詣闕上印綬,便從闕下亡命。”)

幾個月後,京城治安狀況驟然惡化,冀州一帶巨盜蜂起。漢宣帝又想起張敞的好處,派使者到張敞家鄉一帶找他回京。張家人聽到訊息,以為朝廷這是清算老賬來了,嚇得哭哭啼啼,張敞卻笑道:我現在是個亡命之人,捉我只消郡縣幾個協警就行了,何用皇帝使者親自來?這是皇帝想用俺老張了!

情商極高的張敞知道,自己以前的事做的太過分,要想重新出山,需要給皇帝和朝廷一個臺階。他誠懇地上表,承認枉殺下屬的錯誤,跑路躲藏更是不該,表示要痛改前非,即使朝廷不原諒,“雖伏明法,死無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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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宣帝劉詢(劉病已)影視形象

漢宣帝就坡下驢,赦免了他的罪過。作為交換交件,派他去冀州當刺史恢復秩序。

冀州盜匪坐大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有當地的諸侯王廣川王當靠山,搶來百姓的財物,二一添作五,官匪平分。張敞找到證據後,調動郡國兵車數百輛圍住王宮,將通匪的廣川王同族宗室劉調、王妃弟弟等人搜出斬首,將他們的腦袋懸掛於王宮大門外。

這麼生猛的搞法,多少盜賊都不夠張敞收拾的。一年後,冀州安定,他馬不停蹄奉命轉戰匪情嚴重的太原,又一年後,“太原郡清”。老張就像一位不知疲倦的“清道夫”,哪裡有髒活兒累活兒,哪裡就有他忙碌的身影。

宣帝死後,元帝即位,想給皇太子找個有本事的師傅,有人推薦了張敞。前將軍蕭望之很客觀地勸阻說:張敞很能幹,治亂理繁是把好手,但為人輕佻,品德存疑,“非師傅之器”。

這個評價,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