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北宋千年的思念：“江湖夜雨十年燈”一讀滄桑再讀唯美淒涼
不覺煙波中幾時有
記得好妹妹樂隊有一首歌
《相思賦予誰》
有一段歌詞是這樣的
翩翩霓裳煙波上
幾時共飲長江水
而今夜雨十年燈
我猶在 顧念誰
前兩句寫那個煙波上翩翩起舞的凌波仙子，一個人望著他單相思。這份嫋嫋的相思有點甜，有點綿。
佳人在煙雨畔，人望長江水相思。想起李之儀的《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至少還有一江水共飲，至少還有一份相思寄託。所以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這份相思至少還有一份想念，一份寄託。
轉到“而今夜雨十年燈” 突然覺得心疼，一份相思十年後再回味，世事滄桑，佳人不在，這份滄桑誰懂？甚至都不知道“我猶在 顧念誰” 了。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這是來自北宋“江西詩派”開山之祖 黃庭堅對友人的思念。
黃庭堅，北宋文學家、書法家、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與張耒、晁補之、秦觀都遊學於蘇軾門下，合稱為“蘇門四學士”。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
寄黃幾復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蘄三折肱。
想見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詩的大意是：“
我住在北方海濱你住在南方海濱，欲託鴻雁傳書它卻因為太遠飛不過衡陽而謝絕了。
當年桃李春風下共飲美酒，如今江湖落魄，一別十年，常對著孤燈聽著秋雨思念你。
你支撐生計也只有四堵空牆，艱難至此。古人三折肱後便成良醫，我卻但願你不要如此。
想你清貧自守發奮讀書，如今頭髮已白了罷，隔著充滿瘴氣的山溪，猿猴哀鳴攀援深林裡的青藤。”
“我居北海君南海”寫這首詩的時候，作者監理德州、黃幾復是廣東的一個縣的縣令。一南一北。相隔甚遠。《左傳·僖公四年》：“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 作者在“跋”中也說：“幾覆在廣州四會，予在德州德平鎮，皆海濱也。”一個北海一個南海，風馬牛都不相及，更何況兩個互相思念的人？ 此句寫相隔之遠，相望不相及。
“寄雁傳書謝不能” 鴻雁傳書是一個典故，古人都寄思念與鴻雁，希望它帶去這份思念給遠方的人。但是這裡卻說“謝不能” 為什麼“謝不能”呢？再次襯托出相隔之遠 。范仲淹《漁家傲。秋思》有句：“衡陽雁去無留意”。秦觀《阮郎歸》雲：“衡陽猶有雁傳書，郴陽和雁無。”古人認為大雁飛到衡陽就不再南飛了，更何況比衡陽更遠、友人所在的嶺南？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這句在宋朝當時就是名句。這兩句詩，上句追憶京城相聚之樂，下句抒寫別後相思之深。詩人擺脫常境，不用“我們兩人當年相會”之類的一般說法，卻拈出“一杯酒”三字。“一杯酒”，很常見。王維《送元二使安西》雲：“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杜甫《春日憶李白》雲：“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故人相聚，總是一杯酒寫出相聚之歡。
要用七個字寫出兩人離別和別後思念之殷，其實並不容易。詩人選了“江湖”、“夜雨”、“十年燈”，作了動人的抒寫。“江湖”一詞，能使人想到流轉和飄泊，杜甫《夢李白》雲：“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夜雨”，能引起懷人之情，李商隱《夜雨寄北》雲：“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在“江湖”而聽“夜雨”，就更增加蕭索之感。“夜雨”之時，需要點燈，所以接著選了“燈”字。想想兩個朋友，各自飄泊江湖，每逢夜雨，獨對孤燈，互相思念，深宵不寐。而這般情景，已延續了十年。這份思念何等的深沉，這種心情何等的蕭瑟。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蘄三折肱。持家一句，作為一個縣令持家只有四立的牆壁，此人是何等的清廉？善治病不需要三折肱。古人有”三折肱而成良醫“之說。《國語·晉語》裡就有“上醫醫國，其次救人”的說法。黃庭堅在《送範德孺知慶州》詩裡也說范仲淹“平生端有活國計，百不一試埋九京”。作者稱黃幾復善“治病”、但並不需要“三折肱”，言外之意是：他已經有政績，顯露了治國救民的才幹，為什麼還不重用，老要他在下面跌撞呢？
尾聯以“想見”領起，與首句“我居北海君南海”相照應。在作者的想象裡，十年前在京城的“桃李春風”中把酒暢談理想的朋友，如今已白髮蕭蕭，卻仍然象從前那樣好學不倦！他“讀書頭已白”，還只在海濱作一個縣令。其讀書聲是否還象從前那樣歡快悅耳，沒有明寫，而以“隔溪猿哭瘴溪藤”作映襯，就給整個圖景帶來淒涼的氛圍；不平之鳴，憐才之意，也都蘊含其中。
思念這種情緒，一旦形成，便一發不可收拾。
李清照說：“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落花流水，如此千年，千年中它們承載了多少思緒哀愁？不知道落花流水它們是否能帶去相思，讓這份閒愁相思有寄處。
李之儀說：“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相思無盡不見君。只能飲一杯長江水。思念中江水中都有你的影子，若我這相思無寄處，至少你我還有一種共同的牽絆。
孟浩然說：“我家襄水曲，遙隔楚雲端。”
一種思念變成了鄉音。到處尋覓，可惜它在雲的另一端。山遙水闊，夢裡追尋。
晏殊說：“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我欲寫信給你，卻不知寄往何處。山高水遠，何處能寄託我的相思？連寫信都成了奢望，於是我的思念化成了淚，打溼紅箋。
歐陽修說：“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漸行漸遠，遠到音信全無，只有相思無處問。天何高，水何闊，魚兒沉底無人問音信。
晏幾道說：“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相思這種事，不懂的人說了也不懂，懂了又不必說。飲一杯酒獨自品，問我相思何了？直到見到你為止。
種種相思，種種斷腸。或是唯美，或是淒涼。總有一種相思說不盡。李白說，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喜歡請關注@大魔王愛詩書。
圖片來自於網路，如有侵權，聯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