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特刊】辣條、辣條、辣條這些小賣部的辣條，你都吃過嗎？
閃電爽小孩子能吃嗎
辣出淚來
文：三旬
我站在超市的貨架前，看著包裝精美的辣條，遲遲沒有伸出手。最終，我推著購物車走了。那個我心心念唸了很久的貨架，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辣條的貨架，離我越來越遠……
曾經，辣條不登如超市般大雅之堂，但它卻是各家小賣部的不二主打，至少對小學生消費群體來說。在胸前如鹹菜般耷拉著的紅領巾，因為瘋玩而變得髒兮兮的校服，體積龐大裝滿知識的書包，放學後從學校一窩蜂湧出來的孩子們，在幾乎是壟斷性的校門口小賣部前，用侵略者的目光一遍遍地掃視著琳琅滿目的零食。果丹皮、奶片、娃哈哈……這些廉價但卻能給孩子們帶來實質快樂的垃圾食品，刺激著幼小年輕的視覺神經。我想，每一個孩子童年都曾夢想過把小賣部裡的零食全部承包，然而現實殘酷，懷揣一毛到一塊不等零錢的孩子們心有餘而錢不足。
取捨是一種哲學，孩子們懂得怎樣讓自己在花最少錢的情況下吃得最開心最滿足。娃娃頭雪糕是種奢侈品，不能多吃，乾脆面的好吃程度與其包裝內卡片的精美程度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記得還有一種叫閃電爽的新奇零食，此物薄如蟬翼，價格親民，入口即化速度堪比閃電，口感清涼舒爽，給人沁人心脾之快感，故稱閃電爽。遙想當年，此物引小學校園內無數風雲人物競折腰，我至今仍記得那個經典的場景。擠開一群對著手上毛票和眼前零食百般糾結的毛孩子，那位不知名的英雄豪傑豪氣干雲地從校服褲兜裡，掏出一張綠油油的但卻惹人眼紅的貳圓大鈔——“老闆，給我來四盒閃電爽。”我想，在場肯定有很多孩子像我一樣，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那少得可憐的幾張毛票。就在我們目瞪口呆之時，那位英雄已經又買了一聽冰鎮的健力寶，讓人直嘆貧富之懸殊。戲劇化的是，不久後的某天，我又親眼目睹了英雄的爸爸於小賣部前體罰嚴懲他偷錢買零食的行為，真可謂天道好輪迴！小小的年紀，不懂何謂仇富，只知內心充滿快意……話說回來，閃電爽終究也只是張薄荷味的透明紙罷了，不過這紙是可吃的，但也不耐吃。所以，就連如此的時尚單品，都無法撼動辣條作為零食界王者的地位。何故？當你手頭上的錢有限的時候，無論如何吃辣條都是最划算的。
五毛錢一包的辣條，每一條都可以慢慢地回味很久。從初初把辣條放入口中的顫慄，到把辣條咀嚼於唇齒之間的有彈性的快感，再到把辣條嚥下後胃裡的舒爽妥帖……其實，一包辣條，吃上兩天不是問題。再說，吃辣條這個東西，其實是豐儉由人。如果你手頭寬裕，不妨買上一瓶李子園甜牛奶，小酌一番，草莓味的冰鎮甜牛奶配辣條風味更佳。若是預算較少，同桌兩人合買一包辣條，亦可吃上一天。孩子們吃的不是辣條，是意趣。說起味道，辣條其實不太適合我們廣東人的口味。
廣東人不喜辣，廣東的氣候更是不宜吃辣。說實在，那時候我們這群吃辣條的孩子之中，應該都沒幾個會發自內心地覺得辣條好吃。就我個人而言，我吃辣條完全是一種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記得在還沒有上學的年紀裡，外婆煮豬腳湯的時候放了一點點胡椒粉，我直接被辣得哭爹喊娘……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辣，第一次接觸到世上竟有如此滋味。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上學後，當我好奇地往口中放進一根從小夥伴那兒要來的辣條時，那種辣至五臟六腑的感受真是讓人難以忘懷。我開始抗拒，當大家都在爭先恐後地買辣條時，我高雅脫俗地在一旁默默選購巧克力味的王子餅乾。巧克力，王子，洋氣的感覺讓我覺得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後來，我才很是恐慌地發現，我被排斥在了小夥伴們的圈子外面。低年級上體育課時，大家從學校小賣部裡買來不同型別的辣條，坐到室外乒乓球桌下面乘涼。外面是烈日炎炎，桌下是一片陰涼，口中又是一寸熾熱，三兩夥伴，說說笑笑，享受著體育課自由活動短暫而美好的時光。此情此景，讓一旁撐著傘孤獨地吃著王子餅乾的我很是眼紅。然而，手中沒有一包辣條，我怎有資格去進入他們的圈子。躊躇已久，在一次的體育課上，我毅然把撐著的傘收了起來，擠進了買辣條大軍之中。
當我再出來時，已經是一副嶄新的面貌。我的鞋上是來自不同鞋底的鞋印，臉上流淌著如溪流一般的汗水……滿身風塵，狼狽不堪，但我的手上多了一包辣條。緊張又有點興奮地攥著那包辣條，走向那張乒乓球桌，在小夥伴們異樣的眼神注視下，彎下腰去，鑽進桌底。
從此，我過上了一包辣條只吃兩條，其它的都分給小夥伴的日子。多委屈，多大度，多珍惜友情的我啊！小夥伴們不知道的是，把辣條分給他們的時候，我其實在竊喜。辣條於我，吃之殺傷力太強，棄之心如刀割，自己吃點再把大部分分給小夥伴吃，這樣再好不過。小夥伴們也沒見過，我為了習慣吃辣條，在家裡拿出冰鎮的果汁，捏著鼻子，一邊往嘴裡塞辣條一邊灌果汁的樣子。最後果汁也吐了出來，辣條也吐了出來，我趴在馬桶前眼眶泛紅，淚眼朦朧，爬起來到洗手檯前洗把臉繼續塞辣條灌果汁……每一口吞嚥下去的，都是勇氣與決心，每一次吐出來的，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和悲傷。嘿，那個不愛吃辣條的小姑娘啊，現在還不是跟吃辣條的孩子們一樣長大啦！
我在排隊等著結賬，塞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裡，是我的生活。收銀員面無表情地給一個個人的人生報出價格，到我時我竟有點忐忑。我看到我生活的組成部分被扔進白色的超市塑膠袋裡，但卻總覺得缺少了什麼。提著沉甸甸但卻如空無一物的袋子走出超市，我想起了辣條。長大後的我，不會再向辣條伸出我的手。我不喜辣，但我卻忘不了我人生中吃辣吃得最多的那段時光。
那就走下去吧，以後的日子可能甜著呢……
可是，大概是童年滋味的反芻，口中一陣辛辣，瞬間，我被辣出淚來。
三旬，中文系研究生，文學門外漢。在二十的年紀暢想三十的自己，在繁體中文的世界懷念簡體中文的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