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大人的書房裡走一走

言無忌是什麼意思

到南大人的書房裡走一走

編者按:作家馮驥才說過:“書房是一個世界,一個一己的世界,又是一個放得下整個世界的世界。”

從今年4月23日“世界讀書日”開始,由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程章燦教授策劃的“上書房行走”新媒體產品,在微信公眾號“南京大學圖書館”上線,分享南京大學教授、學生、校友們買書、藏書、讀書、寫書的故事。“悅讀”版從中擷取了六位南大人的書房故事,在氤氳書香中,帶你走近他們的心靈棲息地。

到南大人的書房裡走一走

莫礪鋒:甘心老是鄉矣

(南京大學文科資深教授)

1979年,我考進南京大學讀研,成為一個專業的讀書人。在那段時間裡,我與同學張三夕(編者按:現為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除了結伴到食堂去用餐,以及晚飯後到北園稍事散步,剩下的時間都在埋頭讀書。我們達成一個不成文的默契:讀書時不閒聊:雖然相對而坐,卻不交一言。我們的兩張床鋪靠著窗戶,兩床之間放著兩張小書桌和兩張方凳,此外就“針插不進了”。當年的宿舍裡沒有書櫥或書架,我們的藏書都堆在床上,沿牆碼成一排,笑稱自己是“年年歲歲一床書”。 直到2009年,我才終於有了一間真正屬於自己的書房。書房窗外一片綠蔭,常有小鳥在枝頭鳴囀。每當我坐在窗前,“眾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兩句陶淵明詩便湧現心頭。書架多了,像《全宋詩》那樣多達72巨冊的大部頭典籍,也登堂入室站立架頭。但迄今為止,我只讀常見書,對珍本敬而遠之,更不會費心蒐羅。 杜甫在我家的獨特地位值得一提。客廳書架的頂端安放著兩尊杜甫瓷像,都是來自詩聖故里的贈品。一尊作常見的持卷遠眺狀,另一尊的造型獨具匠心:杜甫不是俯瞰大地,而是舉頭望天,基座上刻著“月是故鄉明”五字。而在書房靠近書桌的書架上,整整兩排都是各種“杜集”。 先父給我起名“礪鋒”,是連同“莫”這個姓氏一起考慮的。先父一心希望我愚鈍得福,故囑我切勿砥礪鋒芒,我也一直恪守父訓。我自號“寧鈍翁”即“寧願愚鈍的老翁”, “寧鈍翁”的書齋便是“寧鈍齋”,齋中掛著篆書名家叢文俊所書齋聯:“青燈有味雲影天光半畝水,白髮多情霜晨月夕六朝山。”聯文乃我自擬,其中隱含一個愚鈍老翁在六朝古都的書齋中自得其樂之意。 李清照自道書齋之樂說:“甘心老是鄉矣!”此言深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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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樹忠:地層為書,世界是個“大書房”

(中國科學院院士 、南京大學地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

我的辦公室在地球科學與工程學院朱共山樓四樓。這裡雖然是辦公室,但也兼具書房和化石標本室的作用。 每天早晨來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點開郵箱,檢視各大學術期刊發來的最新論文目錄和摘要,然後選擇感興趣的文章下載。對於大多數理科院系老師來說,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搞科研,做學術。擠出時間讀一讀其他學科的書籍是很奢侈的一件事。閱讀多專於本專業的論文和專著,因此我的藏書大部分都是專業相關的學術著作。 學術之餘,尤其是早晨和睡覺前,我常常喜歡閱讀一些科普書。這些科普讀物一般也是與地層古生物學相關的。比如在國外出差時購買的一本講恐龍的書——《恐龍帝國興衰錄》,這本書追溯了恐龍從起源到稱霸地球再到最終銷聲匿跡的興衰歷程,生動有趣而又不失學術嚴謹的敘述讓我百讀不厭,每次出差都會隨身攜帶,以便在途中翻看。 我的書房除了存放書籍和資料,還被當作化石標本“臨時倉庫”,這些化石來自世界各地,等待進一步整理研究。地球上的一層層石頭,就如同天書中的一頁頁紙張。化石及其中的資訊,不僅可以還原時間座標系,還蘊含著當時的生活環境資訊,地層學家的工作就是要破譯這本石頭天書中隱藏的密碼。如果把地層比作書頁,那麼裡面蘊藏的化石寶藏就是書上精彩的插圖和文字,神奇的大自然正是這一本本藏書的作者。這顆浩瀚宇宙之中的蔚藍星球正是每一位地層學家的“大書房”。 地層學研究不單單只是囿於“小書房”裡看文獻、寫論文,更重要的是走出去,到“大書房”中游歷與博覽。到野外實地考察,測剖面、挖化石、取樣品,獲取真實寶貴的一手資料。 廣闊天地,地層為書。胸懷天下,世界即是我們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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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玉:書房,深邃而又美麗的大世界

(南京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有一個自己的書房,曾經是當代知識分子很長時間裡的一個夢想。南大老師普遍有了比較像樣的書房,應該是20世紀90年代後期以來的事情,是在龍江的高教新村和陽光廣場的高層宿舍樓建成之後,特別是仙林的“和園”建成之後。老師們的住房條件逐步改善,書房夢終於實現,見證了改革開放逐步惠及教育的過程。飲水思源,我們應當感謝這個時代。 我的命運與書房息息相關。一切工作的勞累與歡樂,一切思想的約束與放飛,一切修業的蹉跎與成功,或許都離不開書房。書房雖小,卻是一個深邃而又美麗的大世界。 在我看來,書房是寧靜的。大學老師,尤其是對文科老師來說,家庭是藏書、生活、辦公三合一的空間,因此,求靜就是一個重要的生活原則。安靜、沉潛、孤獨是書房的應有氣質。 書房是溫馨的。在這裡,也會有家人談心的時刻;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孫女,會搖搖擺擺地走進來,張開雙手,要我抱一抱;朋友光臨,也會清茶一杯,或娓娓道來,或放言無忌。 書房是有精神的。我的書架上,擺滿了師友簽名贈送的著作,沒有人能統計其中浸潤著作者多少汗水和神思。這其中,有兩本書是當代學人精神風貌的生動展現,我格外珍視。一本是導師蔡少卿先生簽名賜我的自述——《社會史家的學術春秋》,一本是中文系卞孝萱先生簽名賜我的大作《現代國學大師學記》, 2006年出版。 書房是富有的。我的書房裡不僅有書,而且有日常工作產生的各種文獻、器物——包括大量紙質書信、電子文件、筆記、證書、照片、音訊、影片、光碟、磁帶、文書和其他實物。 這就是我的書房,在這裡,我感恩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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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葒:無事花草,閒來翻書

(南京大學法語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我的生活很簡單:一日三餐,無事花草,閒來翻書。我的經歷也很簡單:讀書,譯書,教書,穿插著舞文弄墨。只要有一個廚房、一個(裝滿食物的)冰箱、一個堆滿書的書房就可以不知昏曉地“宅”在家裡,開窗或不開窗,都是字裡行間的“別有洞天”。 我的書房本來是戶型中的次臥,我把和陽臺隔開的玻璃門拆去,讓木工師傅打了一個大書架把它和客廳的陽臺隔開,這樣書房變大了,也更敞亮了。書越來越多,書房是放不下了,於是一些不用的書就放在地下室的書櫥裡,還放不下,於是家裡能擺書架的地方就都見縫插針地擺了書架,次臥、陽臺、閣樓、過道……有時候一時興起忽然想找一本閒書,又不記得放哪兒了,於是各個房間樓上樓下一通亂竄。 家中最好找的書應該就是關於杜拉斯的書,擺滿了書房的一個書櫥,外文的、中文的、不同出版社的、作家作品和學術研究專著、雜誌……畢竟是自己研究了二十多年並且還要一直研究下去的作家。另一個書櫥放的是自己寫的、譯的、編的、參與寫作的書和雜誌,有一點敝帚自珍的意思,也彷彿是這麼多年光陰的一個記錄。 感覺最好書籍的排列方式就是自己心中有數,查詢起來方便,但偶爾換個排列組合方式,把書架上的書重新歸整歸整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知識的拼圖會呈現出另一番面貌,關於世界的闡釋似乎又有了新的路徑。自然也會看到書架上還有不少自己還沒來得及翻看,甚至連塑封都沒拆開的書,那是一種既滿足又惶恐的複雜情緒,浮上心頭的是莊子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或馬拉美的詩句“肉體真可悲,唉!萬卷書也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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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走進書房,做回“學生”

(南京大學校友,江蘇省統計局副局長)

在南京大學讀書時,宿舍裡只有一個竹製的書架,我的書堆滿了空著的上鋪。雖然畢業後沒能繼續從事我學習的古代文學專業,但多年積下的那些文史哲方面的書籍,我一本都捨不得丟棄。 雖然我從事的是行政工作,但做學生時養成的買書的習慣難以改變。我常常在節假日去新華書店和楊公井古籍書店買書,慢慢地,家裡最早的三個書櫥已不堪重負,床下、地上都堆滿了書。 2006年搬新家時,我建了一個10多平米的獨立書房,在兩面牆上打滿了頂天立地的書架,幾千冊的藏書終於有了安身之地。猶記得書搬來時,大大小小的紙盒、包裝袋堆滿了客廳。我從中午開始,按書名首字拼音一本本往書架上放,待全部放完已是午夜。萬籟俱寂,唯有我的書房燈火通明。腰痠背疼的我,看著滿屋子的書,居然毫無睡意,不捨關燈,就這樣一夜無眠。 如今,我已經擁有了人生中的第四個書房。為了激勵自己不廢詩文,我在書架上設了“師友著述”一欄,把老師、同學和友人的著作置於一處。在研讀的同時,常常生起對母校、對大師、對老師的親切回憶,彷彿聽到他們的教誨和忠告,便會收起倦怠的心,關上窗外的喧囂,孜孜投入清風寂寞的夜讀和孤燈映照的寫作。 從學校畢業後,我始終提醒自己:無論角色如何變換,都要一輩子做個學生,一輩子認真做功課。我的書房是我做功課的地方,每當我坐在書房裡開啟電腦或鋪開稿紙,求學時做功課的情景就會重現眼前,我彷彿又迴歸了作為學生的我,心裡感到無限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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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龍:藏書太多“危及生命”

(南京大學中國古典文獻學在讀博士)

我本科讀的是通訊工程專業,跨專業考上中文系的碩士、博士。準備前往南京大學讀博時,我所整理出的書一共有50箱,列印的快遞單足有兩三人高,總重量是1665千克,運費2500塊。 曾有學妹問我:“師兄,你所藏的那些書都看過嗎?”我笑著說:“哪能都看過啊。明代人汪道昆家裡插架數萬卷,一次他家中來客,問汪道昆這些書是不是都看過,汪道昆說:‘漢高取天下,屬意者三傑耳。’他的意思是說,人生所用的書,只需要熟悉數本即可。”後來我聽聞黃侃先生著名的“勿殺書頭”的說法(編者按:“殺書頭”是指讀書淺嘗輒止),瞭解了他讀書從來都是一字一字仔仔細細地讀後,很受觸動,自此一直拿來作為標杆和準繩。 我一直堅信,持“勿殺書頭”之念是極好的,這也給我造成了很大困擾。在讀完一本書要挑下一本書讀的時候,我總是戰戰兢兢地反覆權衡,問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大塊時間”去把下一本書看完。我對所謂的“碎片時間閱讀”不敢全然贊同,閱讀古書,豈能指望碎片時間? 書太多,另一個麻煩就是可能會“危及生命”。我的書太多,宿舍的櫃子放不下,只能“侵佔”舍友的領地、陽臺上的儲物櫃。最後,只好買簡易書架放在床上擺書。某天凌晨四點,隨著一聲巨響,我床上的書架倒了,砸在我的腿上,幸好書架不是木頭的,有毯子擋著,沒有大礙。我爬起來的第一件事是拍照留念,畢竟這絕對是一次極為難得的經歷。還順手發個朋友圈,聊供大家一樂。 交匯點記者 於鋒 實習生熊越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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