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古今第一女詩人”的許穆夫人,中國人都應該記住她

姬夫人是什麼人

自人類開始記錄歷史以來,社會就已經完成了從“母系”到“父系”的變遷,所以,在浩瀚史海中,我們目所能及的只有男尊女卑的歷史。

歷史上第一位詩人是何許人也?想必提到這個問題不少朋友都會不約而同地回答:屈原。殊不知,早在屈原誕生的三百年前,女詩人許穆夫人便已橫空出世了。

許穆夫人被後世譽為“古今第一女詩人”,這裡的“第一”說的既是其飛揚的文采,又是她在女性詩人圈中的“鼻祖”地位。當然,在許穆夫人之前,還有不少佚名存在於詩經中的詩人,他們的姓名今天已無從考證了。

生於男權社會,對於這位曠古爍今的女詩人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悲哀,她的生前事身不由己,連身後事亦受制於男權主義。許穆夫人姓甚名誰,我們無從得知,只因她嫁給了許穆公,所以,後人才給她安了許穆夫人這麼個名號。

人生最得意之事,莫過於青史留名,可許穆夫人連真名都沒能留下來,這著實是一種遺憾。

被譽為“古今第一女詩人”的許穆夫人,中國人都應該記住她

在《列女傳》寥寥數語的記載中,我們能大體梳理出一條關於許穆夫人身世的線索,再結合其它史料進行查證,總算能整理出許穆夫人模糊的身世背景。

《列女傳》第三卷《仁智傳》中稱:“許穆夫人者,衛懿公之女,許穆公之夫人也。”很多學者根據這段話,將許穆夫人理解為衛懿公的女兒,這個說法實際上是未經論證的。

還有人根據其它史料記載的內容稱,許穆夫人是衛懿公的妹妹,這同樣有失嚴謹。之所以,許穆夫人的身世存在許多難解的謎團,完全是因為她在宗室內的輩分相當複雜。

結合各史料中的記載,排除那些有出入的說法,我們能證實的是:許穆夫人的母親是齊宣姜。

當然,那個時代的女性很難在史冊中留下名字,這個名字與許穆夫人一樣都是代稱。

齊宣姜,顧名思義就是出身齊國又嫁給衛宣公的姜姓女子,她的父親便是知名度較低的齊僖公。齊宣姜和她的妹妹齊文姜,是東周時期最漂亮的兩位美人,以至於,她們生前的名聲應該與西施差不多。

不過,為什麼這對姐妹花沒能躋身中國歷史“四大美人”的行列呢?

原因多半出在她們的操守上。

話說,齊文姜與齊襄公之間,有一段不清不楚的曖昧情史。要知道,齊襄公可是齊文姜的兄長,兩人的這種行為就是十足的亂搞,在任何時代都不會被輿論所接受。即便在齊文姜嫁給魯桓公以後,這個女人仍不顧及操守和名聲,與自己的哥哥保持著曖昧往來。

兩人的醜聞之所以被“曝光”,起因是魯桓公造訪齊國。

國君出國進行外交活動,作為魯國夫人的齊文姜自然要陪同。兩人一塊來到齊文姜的孃家齊國,這便為齊文姜與齊襄公之間的死灰復燃提供了溫床。

史料對這則醜聞記載得並不詳細(若記載得太過直白難免會淪為穢史),只知道魯桓公撞破了夫人與齊襄公之間的姦情。

不過,魯桓公畢竟是一國之君,他的身份何其尊貴?因此,他並沒有在齊國當場發作,而是選擇了忍氣吞聲。雖說被戴了綠帽子的魯桓公選擇隱忍不發,可是,這對狗男女並沒打算放過魯桓公。

之後,齊襄公“好意”向魯桓公賠罪,派人用馬車將魯桓公接入了王宮。在此期間,齊襄公安排的兩名車伕,在馬車上一左一右將魯桓公給活活夾死了。

這種場面,估計和美國UFC現場差不多。

國君被姦夫淫婦害死了,這件事在中原傳得沸沸揚揚,魯國人民群情激憤,紛紛要讓齊文姜這個淫婦付出代價。齊文姜害死了老公,她自然不敢回到魯國接受輿論的譴責,估計魯國群眾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淹死。

詩經中的這三首《齊風·載驅》、《齊風·敝笱》、《齊風·南山》就是諷刺齊女文姜與其同父異母兄齊襄公私通的詩歌。

第一首《齊風·載驅》:

載驅薄薄,簟茀朱鞹。魯道有蕩,齊子發夕。

四驪濟濟,垂轡濔濔。魯道有蕩,齊子豈弟。

汶水湯湯,行人彭彭。魯道有蕩,齊子翱翔。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魯道有蕩,齊子游敖。

第二首《齊風·敝笱》:

敝笱在梁,其魚魴鰥。齊子歸止,其從如雲。

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齊子歸止,其從如雨。

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第三首《齊風·南山》:

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

葛屨五兩,冠緌雙止。魯道有蕩,齊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從止?

蓺麻如之何?衡從其畝。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極止?

《齊風·載驅》全詩四章,每章四句,主要描寫文姜與齊襄公幽會往來途中的情景。此詩多用雙聲疊韻聯綿詞並反覆詠歎,烘托出人與物的形神特徵,加強了詩歌的音樂性和節奏感,在技巧上純用賦體,不用比興,而婉而多諷,韻味濃厚。

《齊風·敝笱》全詩三章,每章四句,詩中則以隨行人員像雲、像雨、像水一樣眾多,隱喻文姜與其兄的頻繁來往,暗諷文姜荒淫無恥的穢行。全詩重章疊句,一唱三嘆,含蓄有致,語淺情深。

《齊風·南山》全詩四章,每章六句,前兩章斥責文姜不該返回齊國,後兩章譏刺魯桓公。運用形象貼切的比喻,在表達涉及政治、國君的問題時,用隱晦曲折的筆墨來諷刺針砭,避免過於直白顯露,同時所指鮮明,內在意義一索可得。

之後,齊文姜的兒子繼承了國君之位,是為魯莊公。魯莊公不敢將自己的母親接回國,只能與自己的舅舅齊襄公進行協商,兩人決定將齊文姜安頓在齊魯兩國之間的交界處居住,這樣既可以保證齊文姜的安全,又方便魯莊公探望母親、齊襄公私會情人。

直到齊國內亂,齊襄公被屬下給宰了,淫蕩的齊文姜總算是安分下來。這時距離她和姦夫謀害魯桓公已經過了好幾年,老百姓大多淡忘了這樁醜聞,所以,齊文姜便被魯莊公接回了故城。母子之間有沒有發生過類似鄭莊公黃泉見母這檔子事,沒人知曉。總之,齊文姜返回魯國後,便開始幫助兒子治理朝政,將軍國大政打點得井井有條。

後來,在魯國的對外戰爭中,齊文姜還指揮魯軍打了好幾場勝仗。因為這個緣故,齊文姜或多或少挽回了一些名聲。在後世探討她的淫婦本質時,也對她的才能津津樂道。記得早些年看過一部作品叫《史上最棒的壞女人》,講的就是齊文姜的故事。

被譽為“古今第一女詩人”的許穆夫人,中國人都應該記住她

許穆夫人的小姨譭譽參半,是個淫蕩的軍事家,而她的母親就比較倒黴了。若說齊文姜的淫亂是出於主動,那麼,齊宣姜的淫亂則是被逼無奈的。

早年,齊國公將齊宣姜許配給衛宣公家的長公子伋,誰知這衛宣公是個老色鬼,竟幹出了“扒灰”這種醜行。

衛宣公有多好色,想必大家早有耳聞,他就是春秋史上頭號老流氓。早在衛宣公還沒上位時,就與父親的妾室保持著不明不白的關係,他的兒子伋就是與小媽生下來的。

在齊宣姜嫁入衛國之前,衛宣公這個老流氓就聽說了準兒媳的豔名。齊宣姜的馬車還沒來到衛國,衛宣公便已急不可耐,他命人在黃河之畔修建了一座高臺。

為什麼要修建高臺呢?

就是為了打著巡遊黃河的名義,在這裡攔截下新娘子的車輦,上演一出“掉包計”。

結果是:齊宣姜前腳剛到黃河,就被衛宣公拽進了剛修好的高臺裡,以至於,衛宣公搶在兒子前面當上了新郎。

為什麼繼先秦之後,很多文人都站出來主張復興周禮?就是因為:若無禮制的約束,貴族宗室的男女關係簡直太亂了。即便是在禮教健全的漢、唐兩朝,亦會落得“髒唐臭漢”的不雅評價,何況是那些個沒有禮教約束的時代呢?

好在,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春秋之人對衛宣公這種行為相當不齒,於是,便有人將這個扒灰公公的故事寫成詩歌《邶風·新臺》:

新臺有泚,河水瀰瀰。燕婉之求,蘧篨不鮮。

新臺有灑,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這首詩歌,是詩人以齊宣姜的視角來創作的:一個待嫁的閨中少女,在黃河之畔看到一座剛剛搭建的華麗高臺,還以為這是丈夫準備迎接自己所建的。沒想到等待著她的並不是英俊瀟灑的翩翩公子,而是衛宣公這個糟老頭子。遇到這種事,就像是在水裡撒網捕魚,抓上來的是一兜蛤蟆一樣,令人噁心至極。

衛宣公的所作所為,即便是生於開放年代的我們聽來,都不免要吐兩口唾沫。這段詩歌中,將衛宣公描述成又老又醜的白髮老頭,實際上是有失嚴謹的。結合史料的記載來看,衛宣公霸佔兒媳這一年時的年紀不算太大,畢竟,當時崇尚早婚早育。所以,衛宣公的醜陋絕不在外表上,主要還是體現在其行為上。

公子伋是衛宣公與父親的小妾亂搞所生,如今這衛宣公又做出勾引兒媳這種醜事。相同的事,在同一個男人的身上不斷重演,也難怪時人要將他貶為癩蛤蟆了。

甭管衛宣公是器宇軒昂的中年帥哥,還是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頭子,齊宣姜都沒有選擇的餘地。身為一介女流,她能做的著實有限,只能像浮萍一樣被波浪推著走。

衛宣公搶了兒子沒過門的妻子,作為兒子的長公子伋也沒有辦法跟老子翻臉。幾年以後,齊宣姜為衛宣公誕下兩個兒子,公子壽和公子朔。

從文獻的描述來看,齊宣姜生的這哥倆性格迥異,公子壽是個寬仁善良的人,公子朔則是個心機城府極深的小人。

兩名公子都成年以後,衛宣公也過了花甲之年,變得鬚髮斑白。這時的衛宣公即便有心獵豔,也沒有那個體力和精力了,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件“待辦事項”,那就是早點選擇繼任者,將社稷交給年輕人。

繼位的人選有三個:

一個是前文中提到的倒黴蛋,也就是齊宣姜原本要嫁的長公子伋;

另外兩個則是齊宣姜所生的兒子公子壽和公子朔。

公子朔一肚子壞水,聽說父親要開始挑選接班人後,立即找上了母親齊宣姜,對她說道:“母親大人,如果將來讓伋來繼承父親的國君之位,恐怕咱們娘仨都要遭殃了。您想想,當年您可是要嫁給伋的人,沒想到讓父親搶了先,將來伋若得勢,怎能善罷甘休呢?”

齊宣姜一聽,此言在理。

她的愛情受人擺佈,所以便將所有感情都投注在兩個兒子身上。齊宣姜最怕公子壽和公子朔遭遇不測,於是,連忙找上衛宣公,挑撥他和長公子伋之間的關係。

其實,在齊宣姜行動之前,公子伋就已經收到了訊息。告密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宣姜的另一個兒子公子壽。他與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公子朔合不來,但與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伋關係不錯。公子壽聽說母親和兄長要謀害公子伋時,立即找上門來讓他做好準備。

公子伋人品憨直,秉持“君叫臣死臣不得不,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的信條,堅信父親不會為難自己。

實際上,就在長公子伋這麼想的時候,衛宣公的殺手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公子壽見哥哥很傻很天真,竟下定決心捨身相救。公子壽請公子伋喝了頓酒,在桌上將他灌得酩酊大醉,隨後穿著公子伋的衣服出門“迎接”殺手。

在那個連照相機都沒有的年代,殺手們也沒法辨認刺殺物件的身份,所以便將喬裝打扮成伋的公子壽殺掉了。

大夥先別忙著感嘆公子壽的大仁大義,這件事還沒完。

話說,這公子伋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在他酒醒之後終於反應過來公子壽想要救自己,連忙穿上衣服跑到了官道上。

公子伋的反應有點慢,所以當他趕到時,公子壽的屍體已被殺手們抬走了。於是,公子伋找人借來了一匹快馬,立即追上幾名殺手,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

公子伋對殺手說道:“你們殺錯了人,我才是你們要殺的公子伋,趕快把公子壽的屍體還給我!”殺手一見,不由得面面相覷,躲過一劫的公子伋竟主動找上門來,豈有放過之理?於是,殺手們三下五除二,又將公子伋給殺掉了。

那個年代的手足親情彌足珍貴,所以,人們為紀念這對重情重義的兄弟,為他們創作了一首《邶風·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兒子同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兩人乘一葉孤舟,漸漸向遠處漂流。深深思念你們倆,我心中充滿憂愁。兩人乘一葉小船,漸漸地越行越遠。深深思念你們倆,願你們順利平安。”

《毛詩序》雲:“《二子乘舟》,思伋、壽也。衛宣公之二子,爭相為死,國人傷而思之,作是詩也。”每讀到這首詩歌,筆者都是感慨萬千。雖然這詩歌說的是兩位年輕公子共同泛舟的雅事,可又以公子壽和公子伋遇難這件事為反襯,就像詩歌最後一句中說的那樣。這兩位善良仗義的年輕人本無過錯,他們能不能換一種方式活下來?答案是否定的,往事不再,一切都像東流到海的黃河水一樣再也無法重來。

有句俗語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這句話放在這件事上倒是一點不假。

公子壽和公子伋雙雙殉難,公子朔成了最大的贏家。這小子不費吹灰之力,幹掉了登位之路上的兩大絆腳石。公子壽年輕有為風度翩翩,衛宣公和齊宣姜都對他寄予厚望,他的死也讓衛宣公蒙受了巨大的打擊。衛宣公還沒來得及給兩個兒子操辦葬禮,就病倒在床上一病不起,沒過幾天就駕鶴歸西了。

在衛宣公死後,留在國內的公子唯有公子朔一人,所以,他順理成章地繼承國君之位,成為了一方諸侯,是為衛惠公。

衛惠公上位之前做過的那些事,國內早有風傳,再加上,其心機狹窄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士大夫和老百姓都不買他的賬。

沒過多長時間,衛國計程車大夫們便集體擁護公子伋的同母兄弟公子黔牟上位,衛惠公被取而代之。衛惠公被趕出衛國,灰頭土臉地跑到齊國,向他的舅舅哭訴。

由於這一大家子人的關係比較混亂,可能大家已經忘了齊襄公就是衛惠公的舅舅。

作為一國之君,齊襄公自有打算。

每逢鄰國遭遇這種繼承人糾紛,大國總要透過扶持某個繼承人撈取些好處,更何況,這公子朔還是自己的親外甥。

於是,齊襄公二話沒說,立即給公子朔調集了一批人馬,讓他回家報仇。就這樣,衛惠公風風火火地殺回了衛國,重新奪回了國君之位。不過,衛惠公是個短壽的傢伙,奪回權力後沒多久,他便患上一種惡性疾病,在衛國百姓的彈冠相慶聲中一命歸西了。

衛惠公一死,就輪到齊襄公尷尬了。

他扶持外甥的目的,就是盼著公子朔重新當上國君之後給自己一筆好處,如今衛惠公一死,此前定下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便自然而然地告吹了,反倒讓齊襄公得罪了衛國的望族。此時的齊襄公沒了主意,便想利用自己的妹妹齊宣姜,儘可能的榨乾她身上的美色價值,用寡居的妹子來充當齊國與衛國之間和好如初的橋樑。

之後,齊襄公將妹妹齊宣姜許配給了衛宣公的兒子公子頑,因為之前他被衛惠公封為昭伯,所以,時人又稱他為“昭伯頑”。尷尬的是,這昭伯頑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害死的公子伋的同母兄弟。這關係簡直亂成了一團麻,讓人無從梳理。

先別說當時的衛國群眾和齊國群眾同不同意這樁婚事,單這兩位當事人都未必認可。有些史料中稱:齊宣姜不願意降低輩分嫁給昭伯頑,齊襄公命人準備酒宴將其灌醉後強行塞進了洞房,讓她與昭伯頑圓房,這才將生米煮成熟飯。

不過,《左傳》中的記載又有出入:“齊人使昭伯烝於宣姜,不可,強之。”這裡說的是昭伯頑不願意娶,最終,受人強迫。《東周列國志》的說法則更加離譜,說:昭伯頑被齊宣公灌醉,並被塞到齊宣姜的臥室裡,在醉夢之中與齊宣姜有了夫妻之實,於是,兩人便結為了夫婦。

但不論是齊宣姜還是昭伯頑,史官筆下的他們就像是魯迅先生筆下的祥林嫂一樣,委屈無比。

不過,從後來發生的事來看,昭伯頑也絕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齊宣姜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婦。倆人受人逼迫成了親,婚後舉案齊眉兩情相悅,在幾年內甚至先後誕下五個兒女——試問,若無感情,兩人怎會在一塊接二連三地生孩子呢?

顯然,他們雖嘴上不說,但心裡都很是認同這樁婚姻。

在他們所生的五個子女裡,便有我們今天的主人公許穆夫人。有了這些故事做鋪墊,我們終於能梳理出一張完整的關係圖了。

那麼,許穆夫人與衛懿公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衛懿公,是公子朔,就是衛惠公這個混蛋家的公子,在公子朔過世以後繼承了國君之位。齊宣姜的第二個丈夫昭伯頑是衛惠公的兄弟,所以,從這裡論起來的話,許穆夫人應該是衛懿公的妹妹;但是,若從衛宣公這裡論起的話,那就比較複雜了。衛宣公是公子朔的父親也是衛懿公的祖父,所以,從衛宣公這論的話許穆夫人又是衛懿公的姑媽。

顯然,不論從齊宣姜的哪一任老公這論起,許穆夫人都不可能是衛懿公的女兒。所以,《列女傳》中許穆夫人“衛懿公之女”的身份應該是不嚴謹的。當然,或許這裡面還存在著“第三種關係”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春秋時期的衛、齊兩國穢亂無比,並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在接下來的故事裡,我們且以許穆夫人是衛懿公的妹妹來論,便於敘述。

被譽為“古今第一女詩人”的許穆夫人,中國人都應該記住她

衛懿公這個傢伙,可以說是繼承了他父親的全部頑劣基因。

好在中國的歷史愛好者是寬容的,在我國曆史上,既有“何不食肉糜”的痴呆皇帝,又有喜歡“殺豬賣肉”的市井皇帝,見到什麼樣的昏君都不足為奇。

古代統治者有因美人而亡國的,有因暴虐而亡國的,很少聽說有因愛護動物而亡國的。史料中白紙黑字記載著“衛懿公好鶴而亡國”,就足以說明衛懿公是個十足的“愛心家”。

衛懿公待人接物如何,我們不得而知,這個國君多半很有愛心。如果鶴這種生物有人類的靈智,一定會感慨自己沒生於春秋戰國時期的衛國。

那麼,衛懿公對他的鶴有多好呢?

他命人採辦最昂貴的食料,讓鶴住在華麗的宮殿裡,將每一隻鶴都伺候的舒舒服服。那些長得漂亮的鶴,衛懿公便封它們為鶴娘娘;那些威武英軍的鶴,衛懿公便給它們鶴將軍的官職。

如果衛懿公生於現代,估計他會被動物愛好者協會聘請,或去動物園找份差事。如果衛懿公是個山野隱士,也能像是林逋一樣找個漂亮的鶴當老婆。可惜衛懿公既生於封建時代,又是統治者,所以,他這麼做著實有些不靠譜。

雖說,相比於其他大國衛國只能算是“巴掌大”的地方,但每天需要衛懿公處理的工作還是非常繁多的。春秋時期的官制相對簡單,但決策者彌足重要,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提案等著衛懿公拍板拿主意。更何況,衛懿公的老爹衛惠公又得罪了數不清的人,那些舊貴族每天都琢磨著拿年輕的衛懿公開刀。

以至於,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國統治者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玩樂上,還能有不亡國之理?

許穆夫人在家族中的輩分雖然比較亂,但她的老爹畢竟是衛伯,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是理所應當的。從她創作過的那些詩句中可以看出,她的道德修養和文學素養得到了很好的教育。比起她的母親和小姨,許穆夫人足可稱得上是道德楷模了。這樣的女人若放到現在,肯定是才學、素質、氣質、容貌兼備的“十全女子”,定能嫁個如意郎君,可惜,她生在封建社會,婚姻大事都要受人擺佈,完全沒有自己做主的可能。

自虞夏開始,直到清末,只要是出身高門的女子,她們的婚姻往往帶有強烈的政治性。許穆夫人不同於古代那些追求自由婚姻的女性,她默默地認同了包辦婚姻的命運。最難得的是,她所考慮的並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祖國的安危。衛國本就國力不興,再加上,國內又攤上了衛懿公這麼個不靠譜的國君,所以,國家日漸衰頹是必然趨勢。許穆夫人目睹了這一現狀,想要為國家做點什麼,可她一介女流又能做些什麼呢?

最終,她只能請求自己的哥哥衛懿公,讓他用聯運的方式籠絡那些大國。

許穆夫人是“春秋姐妹花”之一的齊宣姜的女兒,所以,她的容貌自然沒得說。當時齊國、許國都派來使者提親。許穆夫人對兄長說:“我想要嫁入齊國。”

她的理由十分簡單:“齊國是各諸侯國中比較強大的,而且與衛國的距離很近,倘若能透過聯姻交好齊國,將來衛國遇見什麼危難時便可請求齊國發兵幫助。”

假如衛懿公能同意妹妹的請求,將她嫁入齊國,估計許穆夫人就會變成“齊桓夫人”,成為春秋五霸之首的妻子。

從前面的故事中我們不難看出,衛懿公因為他老爹的緣故與齊國不睦,所以,他並沒有同意妹妹的請求,而是將她許配給了許國諸侯許穆公。

許穆夫人的才華毋庸置疑,從她在中國古代詩壇中的地位上,便可見一斑。許穆夫人的長相,雖未必比得上她的母親和小姨年輕之時,但也絕不是凡女可媲美的。

在春秋時期,有人就為齊姜家的女性寫了一首詩《衛風·碩人》: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碩人敖敖,說於農郊。四牡有驕,朱幩鑣鑣。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發。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好個修美的女郎,麻紗罩衫錦繡裳。她是齊侯的愛女,她是衛侯的新娘,她是太子的胞妹,她是邢侯的小姨,譚公又是她姊丈。手像春荑好柔嫩,膚如凝脂多白潤,頸似蝤蠐真優美,齒若瓠子最齊整。額角豐滿眉細長,嫣然一笑動人心,秋波一轉攝人魂。好個高挑的女郎,車歇郊野農田旁。看那四馬多雄健,紅綢系在馬嚼上,華車徐駛往朝堂。諸位大夫早退朝,今朝莫太勞君王。黃河之水白茫茫,北流入海浩蕩蕩。下水魚網嘩嘩動,戲水魚兒刷刷響,兩岸蘆葦長又長。陪嫁姑娘身材高,隨從男士貌堂堂!”

特別是這幾句“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被後世反覆應用於形容女子的美貌上,但平心而論,古人的比喻著實有些奇怪。手如柔荑,說的是剛剛萌發沒多久的嫩芽,這倒是比較貼切的。可是,這“領如蝤蠐”就有點細思極恐了。蝤蠐是什麼?天牛和桑牛這兩種甲蟲的幼蟲,通體乳白色,圓潤且豐滿,如果將蝤蠐這種蟲子放在女孩子的領口上,女孩絕對會尖叫。

不知想出這句話的佚名詩人和春秋人民是否有這方面的惡趣味,總之,“領如蝤蠐”這句話在當時十分盛行。

那麼,嫁給許穆公的許穆夫人幸福嗎?

答案是未知的,想必也是不盡人意的。

許國和衛國一樣,都不算強國,所以許穆公會對許穆夫人禮敬如賓,許穆夫人亦是如此。史料和詩經中並未出現關於兩人婚後生活的描寫,想來,以許穆夫人喜歡做文章的習慣,若她的婚後生活比較幸福,一定會留下不少記錄美好愛情的詩句。可許穆夫人嫁人之後所寫的,無不是思念故國的作品,可見,她在許國的日子並不稱心如意。

思念童年時期無憂無慮的日子,這往往是現代人的特權,古人多以理想和抱負為己任,沒有時間懷念頑童時的歲月,即便懷念也是在暮年。

許穆夫人的這首《衛風·竹竿》,講的就是自己住在衛國時的歡樂時光。從春秋時期的婚俗來看,嫁給許穆公時許穆夫人應該在十五歲左右,所以,直到她穿上嫁衣之前的日子都算是她的童年。倘若一個女人在婚後過的幸福,又何必要懷念孩提時的歲月呢?

籊籊竹竿,以釣於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

淇水滺滺,檜楫松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

“釣魚竹竿細又長,曾經垂釣淇水上。難道不把舊地想,路遠無法歸故鄉。泉源汩汩流左邊,淇水蕩蕩流右邊。姑娘長大要出嫁,父母兄弟離得遠。淇水蕩蕩流右邊,泉源汩汩流左邊。嫣然一笑皓齒露,身佩美玉賽天仙。淇水悠悠日夜流,檜木槳兒柏木舟。駕車出遊四處逛,以解心裡思鄉愁。”

關於詩的主旨,《毛詩序》說:“《竹竿》,衛女思歸也。”寫的是一位遠嫁的衛國女兒,思念家鄉的情懷。至於作者,魏源在《詩古微》中考證,以為“亦許穆夫人作”。遙想當年,許穆夫人一家人在淇水之畔釣魚,長長的竹竿在水面上攪起漣漪。如今許穆夫人的思緒就像是當年的漣漪一樣波盪,可卻再也無法回到自己的家鄉了。

淇水向著西方奔流而去,肥泉則朝著東方隱隱流淌,這兩條水背道而馳,就像是長大了要嫁人的女兒,她們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了生養她的土地和爹孃。如今的許穆夫人,已是身著華服的貴婦,可是,這王宮中的首飾玉佩叮咚作響,卻無法讓她一展笑顏。唯有想起那段青蔥歲月,許穆夫人心中的憂愁才會一掃而光。

從這首詩的描寫來看,許穆夫人所生存的年代雖然沒有“環保”這一概念,但自然環境卻沒有遭到破壞。去過鄭州的朋友都知道,如今衛國故地已變成了一片荒郊,那些河水也早已乾涸,或乾脆成為受到工業汙染的臭水溝。以至於,我們再也無法像孩提時的許穆夫人一樣,領略到淇水的大好風光了。

被譽為“古今第一女詩人”的許穆夫人,中國人都應該記住她

那麼,許穆夫人心中的憂慮究竟是什麼?她為何要靠兒時的回憶來排遣憂慮呢?

衛懿公滿腦子都是他的仙鶴朋友,對國家的情況置若罔聞。以遊牧為生的北狄人覬覦中原國土,開始進犯衛國的邊境,可是,衛懿公仍沉浸在他的動物世界中,不肯拿主意。戰報像雪片一樣傳到王宮中,然而,衛懿公卻不以為然。

終於,北狄人攻城略地,直逼衛國都城。眼看著祖宗傳下來的地盤將淪為敵佔區,衛懿公終於開始著急了。

這天,衛懿公一大早便來到王宮裡,命人傳來各士大夫,要求他們為國家獻計獻策。然而,此時衛國淪陷已是大勢所趨,再無回天之力。士大夫們的態度出奇的一致:“呦呵?你今天怎麼沒喂鶴?我們還在等您請出那幾個鶴將軍將北狄人殺得片甲不留呢!”

鶴自然是不會打仗的,此時計程車大夫們又對國君心灰意冷,衛懿公不得不放下身段。衛國計程車大夫們看到了開天闢地的一幕,衛懿公竟低下頭向他們求情,希望他們能為國驅除北狄。士大夫們雖然氣憤此前衛懿公的不作為,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而衛國又是大夥共同的故鄉,所以他們便同意出戰了。

為了表決心,衛懿公提著刀子鑽進了他的鶴宮,親手將那些鶴爺爺、鶴奶奶殺了個乾淨,向手下表示自己將來再也不養鶴了。

隨後,衛懿公便帶著衛國主力軍,與北狄進行了一場決戰。

衛懿公親自上陣,表現積極,然則於事無補,最終,衛國仍敗於北狄。

究其原因,一些學者稱衛懿公養鶴每年都會耗費許多民脂民膏,以至於,打仗時軍隊的糧草輜重得不到保障;還有一些歷史愛好者稱衛懿公平日裡忙於養鶴從不練兵,因此,衛國的軍隊缺乏戰鬥力。

筆者認為並非如此,衛懿公的在位時間僅有短短八年,且養鶴不同於採買花石綱,這點小愛好無傷大雅。硬是說衛懿公養鶴花光了軍費,著實有些牽強。衛懿公玩物喪志,士兵缺乏訓練,這不失為一種原因,但更深層的原因是當時的北狄戰鬥力太強大了,以至於,衛懿公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在我國封建史上,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之間的鬥爭從未停息過。在遊牧民族南侵的早期,已轉型為農耕社會的中原政權很難與之抗衡,即便是春秋五霸,在聽聞北狄來襲時亦聞之色變。衛國本就國力衰微,所以當此一敗。

衛國的主力軍被殺了個乾乾淨淨,衛懿公也成了北狄人的階下囚。

當時的北狄文明與非洲的食人族差不多,也沒有出臺什麼《日內瓦公約》,在他們看來,對待俘虜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塞進肚子裡。北狄人幾乎沒有與衛國進行任何交涉,便將擒獲的衛懿公給殺掉吃了。

或許是因為場面太過血腥,所以,究竟是生吞活剝還是煎炸烹煮我們無從知曉。文獻裡唯一提到的,就是:北狄人將衛懿公吃得只剩一副骨架和內臟,悽慘之極。

春秋時期訊息傳遞相當閉塞,等到衛懿公戰死的訊息傳到許國時,衛國已遭逢劇變。國不可一日無君,衛懿公死後,衛國計程車大夫又先後擁立許穆夫人的兄弟衛戴公、衛文公為國君。可此時的衛國半境已淪為北狄肆虐的敵佔區,倘若沒有強援幫忙,恐怕衛國將要覆滅與狄人之手。這一首《邶風·泉水》,就是許穆夫人思念母邦所作:

毖彼泉水,亦流於淇。有懷於衛,靡日不思。孌彼諸姬,聊與之謀。

出宿於泲,飲餞於禰,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問我諸姑,遂及伯姊。

出宿於幹,飲餞於言。載脂載舝,還車言邁。遄臻於衛,不瑕有害?

我思肥泉,茲之永嘆。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駕言出遊,以寫我憂。

“泉水汨汨流不息,還是迴歸入淇水。懷念衛國我故鄉,沒有一天不在想。同來姬姓好姐妹,且與她們來商量。回想當初宿泲地,擺酒餞行在禰邑。女子出嫁到別國,遠離父母和兄弟。臨行問候我姑母,還有眾位好姊妹。如能回鄉宿在幹,餞行之地就在言。車軸上油插緊鍵,直奔故鄉跑得歡。疾馳速奔回到衛,不會招來甚後患?我是思緒在肥泉,聲聲嘆息用不休。再想須城與漕邑,我的憂傷無盡頭。駕著馬車去出遊,藉此排解我憂愁。”

母邦遭遇災難,出嫁的女兒因而思念故國,在心中設想回國所經路途,併為此詢問同樣身處異國深宮的姑母姐妹。全詩四章,每章六句。詩人運用以幻寫真的藝術手法,透過虛無縹緲的描寫襯托主人公真切深沉的思念。

聽聞訊息的許穆夫人,立即決定回到祖國,陪家人一塊渡過難關。

然而,許穆夫人的行為在時人看來是非常冒失的。

由於北狄過於強大,所以,許穆公根本沒打算支援衛國。在這樣的前提下,若許穆夫人一個人回國,將會讓許穆公尊嚴掃地。許穆夫人不顧他人反對,毅然決然地逃出王宮,坐上了前往衛國的馬車。許穆公聽聞後,當即派出一支人馬,想要將夫人攔回。

許穆夫人的《鄘風·載馳》,所描寫的正是她返回衛地時的情景: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於漕。

大夫跋涉,我心則憂。既不我嘉,不能旋反。

視爾不臧,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

視爾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採其蝱。

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於大邦,誰因誰極?

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駕起輕車快馳騁,回去弔唁悼衛侯。揮鞭趕馬路遙遠,到達漕邑時未久。許國大夫跋涉來,阻我行程令我愁。竟然不肯贊同我,哪能返身回許地。比起你們心不善,我懷宗國思難棄。竟然沒有贊同我,無法渡河歸故里。比起你們心不善,我戀宗國情不已。登高來到那山岡,採摘貝母治憂鬱。女子心柔善懷戀,各有道理有頭緒。許國眾人責難我,實在狂妄又稚愚。我在田野緩緩行,壟上麥子密密遍。欲赴大國去陳訴,誰能依靠誰來援?許國大夫君子們,不要對我生尤怨。你們考慮上百次,不如我親自跑一遍。”

《毛詩序》說:“《載馳》,許穆夫人作也。閔其宗國顛覆,自傷不能救也。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露於漕邑,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之小,力不能救,思歸唁其兄,又義不得,故賦是詩也。”坐在馬車上的許穆夫人不斷催促著疾馳的馬兒,希望它們能儘快帶著她回到故鄉,弔唁剛剛過世的衛懿公。好不容易來到漕邑這個地方,許國計程車大夫又騎著快馬來帶她回去,可國難當頭她又如何能釋懷呢?

馬車途經高高的山坡,山下有女人在小河邊採集蛤蚌。她們為了生計忙碌著,許穆夫人卻為了國家而憂慮著,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不同的愁苦。那些許國士大夫不懂許穆夫人心中所想,只是用禮法約束她的人身自由,禁止她重返衛國。可是,即便如此,也沒人能夠阻擋許穆夫人的歸鄉之心。

“按衛懿公為狄所殺而滅其國。其子戴公,廬於漕,許夫人之兄弟也。國滅君亡,同胞骨肉,不得歸家一吊,情可悲矣。先王之制曰:‘國君夫人,父母在,則歸寧。沒,則使大夫寧於兄弟。’未嘗思及於大變也。許人泥經,不害其為守禮之過。而夫人竟不敢歸,可謂以義裁情矣。”

這段由明人呂坤所編寫的註解,較為明晰地為我們還原了當時的情況。

衛懿公與許穆夫人之間的關係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作為妹妹的許穆夫人在詩歌中提到的“兄弟”包不包括衛懿公,答案或許只有她本人清楚。這首《鄘風·載馳》緬懷的究竟是衛懿公,還是即將傾頹的衛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許穆夫人歸來後,立即用私房錢置辦了糧草,賑濟災民補給士兵。緊接著,許穆夫人來到王宮中,與衛國的君臣商討復國之策。為今之計,只有請求強國進行支援,最好的求援物件便是鄰國齊國。今時今日,只有許穆夫人能憑藉母親的關係聯絡到齊桓公。

所以,她主動充當了使者,來到齊國遊說齊桓公。早年齊桓公曾派使者向衛國提親,可惜遭到了衛懿公的阻止。齊桓公沒想到,自己竟能與許穆夫人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此時的許穆夫人早已嫁做人婦,往事已如過眼雲煙。

由於,許穆夫人之母齊宣姜屬齊國宗室,所以,許穆夫人與齊桓公之間有親緣關係。當時的齊國,已是各諸侯國中最強大的存在,而北狄又是中原列國共同的敵人。不論是出於幫助許穆夫人退敵,還是讓齊國樹立威信,齊桓公都有理由出兵馳援衛國。

於是,齊桓公派自己的兒子公子無虧率三千精兵馳援衛國,與北狄作戰。隨後許穆夫人再次遊走於周邊鄰國,先後說服了宋國公及自己的丈夫許穆公。在齊、宋、許三國聯軍的努力下,終於將北狄趕出衛地,幫助衛國復國了。

在戰爭結束過後,齊桓公命人用魚皮製作了一輛華美的馬車,送許穆夫人回到許國。

被譽為“古今第一女詩人”的許穆夫人,中國人都應該記住她

後人在感慨許穆夫人大義的同時,往往會聯想到她與齊桓公之間的關係。

前文我們提到,當時追求許穆夫人的國君總共有兩個:

一是、許穆公;

二是、齊桓公。

雖許穆夫人有意嫁到齊國,可在衛懿公的干涉下她只能下嫁許國。

那麼,齊桓公與許穆夫人二人之間是否存在私情呢?

據說,當年齊桓公還是公子小白時,就曾前往衛國求娶許穆夫人,兩人還曾有過一面之緣。只可惜,衛懿公與齊襄公之間的關係不睦,所以,這樁婚事被他棒打鴛鴦。

多年以後,當衛國發生動亂時,許穆夫人再次出現在齊桓公面前。此時距離當時的邂逅已時隔多年,兩人相見後不由得感慨世事無常。

不知是出於對許穆夫人遭遇的同情還是當年的愛慕始終未改,齊桓公慷慨地答應許穆夫人幫助衛國退敵。至於兩人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香豔的故事,多半是有的。

畢竟,以許穆夫人的才華和人品,唯有春秋首霸齊桓公這樣的蓋世英雄才能與之相配。

春秋時期的歷史是比較粗疏和單薄的,所以,我們能從正史中瞭解到的許穆夫人事蹟少之又少。幸有孔子編選的《詩經》,收錄了許穆夫人的三首詩歌,我們這才得以從這三首詩歌中去解讀許穆夫人的一生。

《竹竿》詩中描寫了許穆夫人自己少女時代留戀山水的生活和她身在異國,卻時常懷念養育自己的父母之邦的思鄉之作。《泉水》寫夫人為拯救祖國奔走呼號的種種活動及寄託她的憂思。《載馳》抒發了夫人急切歸國,以及終於衝破阻力回到祖國以後的心情。詩中更是突出地寫出了她同阻撓她返回祖國抗擊狄兵侵略的君臣們的鬥爭,表達了她為拯救祖國不顧個人安危、勇往直前、矢志不移的決心。

可以說,在許穆夫人這些詩的字裡行間中,充滿著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感情,今天的我們吟詠起來仍震撼心扉,不忍釋手。也因此,她成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傑出的愛國女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