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漁事,那些童年的回憶

拿到老同事滕懷森的這本《日照漁家文化》,想起一位老同學說過,得到這本書“如獲至寶”。而我覺得一頁頁翻開,那些文字如童年海邊的貝殼,於我,已經失落很久,而我的老同事,把它們從童年的海邊,一一撿拾回來,串成五彩斑斕的項鍊,那些閃著光的、散發著海的氣息的漁俗漁事,也是我闊別多年的童年往事。

我的家在如今日照經開區的劉家臺村,早年間村裡經濟基礎不好,沒幾戶大戶人家,所以少有出遠海的大風船,村民多以下小海為主。而老滕的家,是在以出遠海為主的劉家灣,日照沿海,漁俗相近,而他能接觸到的更為豐富。

我關於漁事的記憶是零散的,老滕的難能可貴之處,是把這些漁事漁俗有機地結合又分章立節,從海洋漁業寫起,到漁家習俗、漁家傳說、漁家諺語與潮汐文化、手工技藝與民間歌舞以及漁民號子,甚至到現代的海洋醫藥文化,並且深入研究了海口文化,這八個章節,有縱向的歷史追溯和文化傳承,有橫向的地域漁業、海口文化對比,可見作者眼界之寬闊、思維之活躍,心思之縝密。這也是我對於他最為感佩之處。

小時常說的各種魚,支魚、龍利、勾魚、老鼠魚等等,在我的腦海中只有聲音,從沒見過文字,可是作者不僅把這些魚的照片一一羅列到書上,還把本地方言稱呼和魚的學名一 一對應,這不僅利於外地讀者閱讀,也利於本地讀者瞭解更多身邊的事。不瞭解的外地讀者讀起來一目瞭然,本地人讀到的,更多是親切。

在“傳統網具及捕撈方法”那一節中,拉大笮、張罈子網、打圓網、篘子網……那些半個多世紀前的獨具日照特色的傳統網具,看上去真是倍感親切。小時候,常聽村裡的大人們提起,也都是停留在讀音上,從沒想過這些字是怎麼寫的,可能因為老滕是語文老師,對這些字眼竟是格外上心。那墨魚簍子,日照當地都稱其為篘子。滕老師考證竟是民國年間,劉家灣村中他的族人發明的漏斗狀的篘子口,並在沿海流傳下來。而這個“篘”字,他尋得也當真是貼切。

“春打雜,夏推蝦,冬鯔魚,秋黃花”“春颳大風,秋穩收成”……那一串串漁家諺語念將出來,我彷彿看到故去多年的老母親,彷彿還在老家的天井裡,一邊縫補著衣裳,一邊和我不住地念叨。及至讀到“白鱗魚下沂州、蝦醬蟹醬趕山後”,年至古稀的我,不禁熱淚盈眶——— 想起當年我父親每每收了數百斤的白鱗魚,用直徑一米多的頭品缸醃好,再用小推車推著,往西往北一路叫賣,憑著雙腳,走遍魯西北,一走就是大半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到學校把我叫出來看看,給我塞點好吃的,轉身推著車又上路了。

網如何張、魚怎麼醃、新船下水啥講究、海鮮有什麼藥用價值……滕老師對於漁事漁俗事無鉅細的記載,讓我驚詫欽佩。據我所知,他的教師生涯超過三十載,所有這些漁事,他並未一一親身經歷,但貴在有心,所謂“事事留心皆學問”。而且他不僅留心留意,還深入採訪,並記錄下來,始成《日照漁家文化》一書,幸而如此,幸甚至哉!(張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