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本想幫師父報仇,誰料竟被仇人美色迷惑,還主動親了他?

故事:我本想幫師父報仇,誰料竟被仇人美色迷惑,還主動親了他?

我有個師父,師父有個仇人,仇人有個徒弟

師父說我作為他徒弟,和他仇人之徒之間,遲早有一場生死決戰

我信了,於是提前把他仇人的徒弟“娶”回了家

1

師父三天沒回家,我把他的燒雞腿給了村口的大黑狗。

老頭半個月沒回家,我把他的燒雞腿換成了狗都不理的菜粥。

大怨種一個月沒回家,我把我的燒雞腿和他的菜粥都塞進大黑狗嘴裡。

反身背起長刀,從老頭竹榻底下摸出十幾兩碎銀子,鎖好漏風的柴門,我縱身一躍,離開了小橋村這個居住兩年的鄉間小茅屋。

彼時正是暮春三月,桃花開的正豔,遠遠望去,如同一團團粉白的雲霧浮懸於綠野山間。這般的好時節,用來宅家睡覺再合適不過了,我痛心疾首地略過春色,往小鎮上趕。

若不是為了我那一個不靠譜的師父,我是決計不會出門的,誰讓這老頭遠行前夕突然拎了一罈醉春風來,酒過三巡冷不丁跟我說,若是他三個月沒回來就當他死了。

我一聽酒都撒了,終於不用做他的飯還被老頭挑毛病了?當然作為徒弟,當場我是要把他留下順帶問清楚的,畢竟多年相依為命的師徒情不是假的。

但他先將我給撂倒了,藥王谷的軟筋散升級了,摻在酒裡一點藥味都不見,我軟趴趴臉擱竹桌上,眼睜睜看著老頭進我屋搜刮了所有銀錢出來。

我眼淚都下來了,那可是我攢了三年的錢!

老頭臨了還摸著我的頭誇下海口:“乖徒兒,我與蘇峋終有一決,待為師回來與你說道揍他的英姿,不要太想師父,更別來找師父,師父走了啊。”

要不是我軟的沒法開口,我可要說他了,蘇峋蘇峋,十三年前沒打贏人家,如今就他那肚子凸的,能打的過霸佔正道魁首十年的蘇峋?

搞不好這回真要給他收屍了。

若說我師父與蘇峋之間有多大仇,以至於他每回提起次次憤恨面目猙獰,問了他也不說,只道此賊為他一生之敵,有他沒蘇峋,有蘇峋沒他,作為徒弟,師父不願說我自是不會多過問。

然私底下盲目猜測,不是被奪所愛,便是愛而不得由此生恨。畢竟我師父這人,真有仇當場報,打不過也必定不會放棄找茬。

但蘇峋吧,師父提起他咬牙切齒之餘臉色就不大自然,要說正邪不兩立,前頭那麼大一個魔教也沒見蘇峋喊打喊殺,我師父過氣這麼久的魔頭多不顯眼,要說有不共戴天之仇,老頭能憋著十餘年不去宰他,那也不太可能。

就,很讓人意味深長。

我正胡思亂想著,青山鎮便到了,小鎮地處偏遠,不聞江湖事,沒見一匹馬,在集市上轉了一圈,只能買頭驢代步,又往藥店購置草藥。

老頭鐵了心藥倒我,軟筋散下完又喂鎖元丹禁錮真氣,家中的解藥一併帶走連個藥沫子都不留,我只能生生靠著僅存的一點內息磨散藥勁,就這還費時良久才恢復三成功力。

2

三日後在最近的寧城落腳,我坐在酒寮聽了一肚子新鮮事,什麼江湖上又多了哪幾個義薄雲天的才俊,靈合派又晉級一位大宗師,沉寂已久的魔頭朱陽陽元宵夜大開殺戒滅了汴南城趙家滿門……

我:放屁!師父元宵那晚還在和我打架搶湯圓!哪能跑到千里之遙的汴南城去?

隔桌的魁梧大漢唾沫橫飛,神情激動,彷彿親眼所見:“那個魔頭心狠手辣,修煉的功法亦是十分邪門,明明一刀了結的事,偏生他的刀氣打入體後,被擊者如受千刀萬剮之刑,最後血肉竟片片脫落,受盡折磨哀嚎而死。”說完他還應景的打了個冷顫。

我默然,師父修煉的殘虹刀法確實如此,是以當年師父為報家仇屠盡敵人,明明是江湖常見的恩怨相報,未曾殘害無辜,卻因功法太過邪門而被正道之人非議,判入魔道一方。

“此魔頭真是駭人聽聞,孫大哥,後面呢後面呢?”魁梧大漢同桌的毛頭小子追問。

孫大漢朗笑一聲,起身遙向西南一拱手,豪氣干雲道:“咱們武林盟主靈合派蘇峋蘇掌教豈能坐視不理,得知此事後蘇掌教親往趙家,調查清楚後,直接以追殺令下戰書,約定於二月二十二與朱陽陽決戰於無名山!”

我握緊手中杯盞,冷哼一聲,原來如此。我就說,老頭荒廢武藝多時,只養出滿肚子肥油,這場決戰來的匆忙莫名,沒成想是因人故意栽贓陷害而來。

那孫大漢耳目敏銳,似有所聞,他側身向我拱手,語帶不悅:“這位姑娘方才冷哼,可是孫某說的有誤?”

我瞧了他一眼,瞥見桌上的醉春風,搖頭道:“小女子無意冒犯,只是初入江湖,聞此魔頭行事,心下駭然。”

微微一頓,又旋即問道:“不知後來又是如何?”

招呼來小二,“煩勞給孫大俠上一壺醉春風!”

孫大漢哈哈一笑,朝我一拱手,繼續道:“那魔頭倒是好膽量,前來赴約,二人一刀一劍交手間,衣袖翻飛,光影相隨,一開始朱陽陽竟與蘇掌教打的不相上下,可到底蘇掌教功力深厚,棋高一招佔了上風,當胸拍了一掌,打的魔頭立時吐血,只無奈那日天公不作美,下了大雨,又突然轟隆一聲,不知怎的發了山崩。”

周圍驚聲一片,皆未料到是這結局,眾人急急圍著孫大漢,連聲催促,孫大漢一拍大腿,長吁一聲:“可不是嗎,這山崩來的蹊蹺,必是那魔頭做的手腳,可憐蘇掌教多麼風光霽月的人物,被山石泥流兜頭砸下,自那日靈合派便將無名山翻來覆去地找了大半個月,如今還未聞蹤跡,想來是凶多吉少了。”說罷又是一聲長嘆。

眾人搖頭散去,嘴裡咒罵著魔頭不得好死,我攥緊拳頭,憂心不已,吸氣平復半晌,抬頭看著孫大漢,問道:“那魔頭也不見蹤跡?”

孫大漢道:“山崩之時,地動山搖,豈是那魔頭能抗的?”

我平靜道:“所以那魔頭自己埋了自己?”

孫大漢一愣,半晌疑惑道:“那些魔頭行事乖張肆意,誰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說不準就是打著同歸於盡的念頭。”語畢便拎起酒壺對嘴倒。

我看他的不解似是發自真心,頗感有些無奈,起身正欲離去,那孫大漢突然叫住我,說是近來寧城總有獨身女子失蹤,其中不乏身手高強之人,見我一人需當心些,我拱手謝過,付賬離去。

夜半更深,我躺在客棧的床上無聊的數帳上的竹葉紋,突然鼻尖聞見一縷熟悉的香味,立時放鬆肢體,屏住呼吸,任由香氣包裹。不一會兒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察覺有二人輕手輕腳將我扛起跳窗。

狂奔了半盞茶才停下,方聽見聲音:“大哥,沒想到這麼個小城還能見到這般好姿色,把她賣了我們可以賺不少錢啊!”

“這小娘子身形滯澀,一看就是三腳貓功夫,不知江湖深淺也不設防,一柱迷魂香就倒了,嘖,一壺醉春風六兩銀子,還以為是個大戶,怎麼這錢袋子這般空?”

那大哥掏著我的錢袋,我睜眼樂呵呵接話:“當然是等你們來送錢啊。”

兩人一臉見鬼,又旋即抽刀撲上來,我憐愛的看了一眼他們,然後將這二人揍了。

盤腿坐在地上,我看著左摸右掏出來的一百來兩銀子,特別嫌棄,“你們怎麼搞的,迷魂香都捨得用新出的,怎的才這麼點子錢?”

牆角那大哥趴著鼻青臉腫嗚嗚道:“就是要買這些藥王谷新品,成本才高啊,姑奶奶,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尊駕,所有的錢都在這兒了,還請放了我兄弟二人吧,。”

我說好啊,他們神色一喜,我轉手就想給這兩人來個痛快,沒成想斜剌裡平平探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來,也不見花樣,竟直接捏住了我的手腕。

好快,是個高手,我心下一驚,本能地手腕翻轉,那隻手就勢鬆開,我順著手看去,就見一男子靜立於窗外投進來的微弱月華之中,他面容清俊,眸光似雪,腰懸青劍,一襲白衣無塵,渾身上下寫滿了世外高人。

我退後幾步,防備著突然出現的人,還未出聲,那兩個人渣就鬼叫起來:“高人救命啊啊!!”

高人點了兩指,兩個人渣就被點穴靜聲了,見此我微微一笑:“此二人作惡多端,看閣下是位正道中人,攔下我為民除害欲意何為?”

高人拱手道:“在下聽聞城中失蹤女子不少,還請姑娘留下此二人性命,待在下同門查清此事,救出她人,再交由官府定罪。”

長得這般出塵,卻原來是個正義使者,我多看了他兩眼,隨即興致缺缺道:“既如此,就交由閣下吧,我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不欲多生事端,我只好拱手離去,此人剛剛那兩手不凡,出手時我竟一點未能察覺,此等功力,不是大宗師也是接近大宗師了,以現在的我,絕對打不過,那不如退一步。

更何況,也不知此人悄無聲息跟了多久,他既要管,不如順水推舟脫身,感受到體內執行艱澀的真氣,我不由感到煩悶棘手,沒有實力,還是要低調做人,今天這一遭,倒是提了個醒,誰能想到芝麻點大的偏僻縣城,還能遇見這般高手。

我嘆口氣,老頭待我如親生,可有時做事實在是坑,這個徒弟當的真艱難。

3

翌日換了匹馬出城,我加鞭趕往無名山,白天趕路,入夜便熬藥打坐調息,這般風餐露宿了六日,路程行了一半,功力恢復七七八八。

這晚照例起鍋熬藥倒藥,縣城偏遠,解藥也沒得買,只能繼續東湊西湊配點解藥性的草藥煮來喝,好在這幾日都習慣了。

忽而鼻尖聞到一股焦香的烤肉味,這香味好霸道,似還加了不少香料,我饞的口水直流,我和老頭都不是精於廚藝之人,我還好,家常能做,至於我師父,只有個燒雞可以拿出手,其他就算了,我少時功法未成時,沒少去醫館拿治腹痛腹瀉的藥。

沒想到這麼個荒山野嶺,隔壁林子的仁兄還有這般好手藝,我本不欲多生枝節,各自安好便是,可是聞著自己碗裡的古怪藥汁,看著手裡乾巴巴的口糧,就著若有若無的肉味,我幹掉碗裡的藥,狠狠咬了口乾糧。

起身往隔壁林子走去,人未見聲先去:“兄臺手藝當真了得,不知……”

我拂開橫生的枝葉,便見一張熟悉的臉,後半截話就拐了個彎:“……可有打擾高人,小女子冒昧了,告辭。”

我拱手向高人打了個招呼,迅速轉身,我能察覺到隔壁林子有獨身一人,能從腳步聽出是男子,但真不能料到還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高人,現在高人都這麼閒逛的嗎?

高人從容開口:“宋姑娘不若一敘,在下此來,便是為姑娘而來。”

我轉回身盯著他,他垂眸,眼尾拉出旖旎弧度。

我道:“你怎麼知道我的?你是誰?”

他道:“在下江未眠,此番前往小橋村尋宋姑娘,未曾想在寧城與姑娘錯過,實是……”

後半段我沒聽,注意力全放江未眠這個名字上了,這名字我熟啊,我師父仇人蘇峋之徒,靈合派新晉大宗師,老頭常常用來激勵我的傳說中別人家的弟子。

我師父說我和江未眠之間,遲早有一場生死決戰,我信了。

於是我抽出身後長刀,運轉真氣,道:“拔劍吧。”

江未眠無奈抬眼,道:“宋師妹何必如此,其中隱情……”

打斷他的是一道雪亮的刀影,明明不是我師父殺的人,卻把鍋甩老頭身上,你師父欺負我師父,我要打爆你的頭!

刀光縱橫瀰漫,我刀刀用力刁鑽,他只一味防守,我心下冷哼,轉換招式,愈發凌厲,他躲閃間失了從容,只能拔出劍來,刀劍相擊一劃,滋啦出一串火花。

我注入殘紅真氣,刀身泛著紅光,江未眠見狀也注入劍身青色真氣,青紅相接,兇悍的紅光竟被青光綿軟接過一一化去,我大駭,第一次見能把殘虹真氣制住的功法,那青色真氣簡直就是天生克我的殘紅真氣。

我退後一躍,瞪著他的真氣,怒喝道:“你這是什麼功法?”

他更是面露不解,道:“此乃與殘虹刀法相生的落青劍訣,朱師叔未同宋師妹說過?”

我……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我能說老頭從來都沒提過嗎?看著江未眠一臉無辜茫然,我突然理解了師父的想法,堂堂一個魔頭,一向只有他囂張的份,說出去自家的功法卻被人壓制的死死的,他丟不起這個臉,所以這個臉我又丟了一次。

怪不得每回提起蘇峋都不自然,感情“仇”是這個。

我抹了把臉,已經被老頭坑麻了,撿回腦子,注意到了那些個稱呼,直接問出口:“我師父是你哪門子師叔?靈合派可沒我師父這號魔頭。”

江未眠見我沒了戾氣,便收劍拂衣坐上石塊,娓娓道來:“朱師叔不是靈合派之人,是當年師父與朱師叔前後相繼落下烏靄峰懸崖,二人在崖下寒潭相遇相識,又在潭邊洞中發現隕落的先輩李青虹留下的殘虹刀法與落青劍訣。”

“師父與朱師叔雖未拜師,但均承李師祖衣缽,自然算得上同門,且這兩部功法相生相剋,一人不能全習,故而兩人各自選了功法,修習時二人真氣相生相激,進步神速,聯絡緊密,只是後來朱師叔被世人誤解,隱世而居,師父與師叔才多年未見。”

不僅是不見,他還時不時罵你師父,想來這同門情就你師父在惦記。

我艱澀問:“我師父可曾找到?”

江未眠靜默搖頭,我脫力一屁股坐下,他微微起身伸手欲扶一把,我下意識躲開,回過神尷尬對著他一笑,道:“失禮了,行走江湖,警醒慣了。”

他淡笑看著我,看破不說破。

我也不管他信不信,蓄力後起身坐在他旁邊,中間隔得空隙可以再坐兩個人,我對著他問:“江師兄,我師父雖不是什麼好人,卻也不曾濫殺,元宵那日,我與師父同在小橋村,若是不信,你可找村民對質,只是這趙家之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莫名其妙扣我師父頭上?”

他道:“此事我亦不知情,只有師父留下的書信釋疑,那趙家滿門確實被人以殘虹刀法殺死。”

我沉默不語,他探手拿起木棍,翻轉著倖免於難的烤兔,繼續道:“只是師父不信,親自前往檢視,確認無疑後察覺謠言四起,似乎是針對朱師叔而來,師父探查許久未查到幕後之人,於是便和朱師叔做戲想引出,未曾想幕後之人竟用火藥炸出山崩,師父師叔一同失蹤,我是被師弟叫出關後才知曉此事。”

我想了想道:“那功法我師父提過一嘴,當初是被刻於洞壁上,走時並未抹去,可是有人又掉落懸崖習了這功法?”

他道:“師父前去檢視過,石洞已被寒潭漲水浸沒。”

我目光一寒,道:“寒潭石洞自成一地,不與外界相通,怕是有人故意的吧?”

江未眠點頭附和道:“確實,有人挖溝將東邊的溪流引入寒潭,師父潛入潭中後發現石壁被毀,只是洞中被潭水浸泡許久,已看不出其他線索。”

我沉思許久,久到一隻烤的焦黃滴油的兔子送到眼前,抬頭見江未眠微微一笑,“左右沒有思緒,不如宋師妹先墊點肚子。”

我一頓,這人當真是好涵養,此前那般冒犯不提,問什麼答什麼還自動送上口糧。我當然是笑納了烤的噴香的烤兔,撕下大半給他,咬著肉含含糊糊道:“江師兄不用客氣,一起吃吧。”

他彬彬有禮接下自己烤的兔肉,慢條斯理吃起來。

吃罷商量著明日還是先趕路去無名山,我師父這人輕狂時仗著有殘虹刀法,被人誤會成魔頭也不懼,來挑釁追殺他意圖名揚江湖的不知凡幾,也不知那時樹立了多少仇家。

我回憶著老頭跟我吹噓過的刀下敗將,數了數,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這要一家家查過去,怕是人都涼了,嘆息只望老頭機靈點,好留下線索讓我找。

數完仇家我就準備打坐調息,江未眠一臉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我耐心等了片刻,這人還是不開口,索性就當沒看見。

4

次日啟程,我在道上揚鞭策馬,他提氣一躍,青色袖袍當風飄起,身姿逸然出塵,腳尖不緊不慢點過枝椏,就與我齊頭並進,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看他閒庭信步般悠哉,我頓時起了心念,倒要看看他的內力幾時用盡。

揚鞭一抽,駿馬嘶吟,一氣兒跑了大半個時辰,道路拐角後見前方有路匪劫人,騎馬衝過去,甩了一路的鞭子,抽了一路的劫匪,頭也不回的跑遠。

誰都不能給我擋路!

只不過拋在身後的劫匪慘叫未停,身旁早已無並駕齊驅之人。

哼,我身為魔頭之徒,最是厭煩這些俠義之士。

不過多時,一道身影又追了上來,我未搭理,只顧趕路,那身影默然也不語。

打馬路過一村落,村前池塘有兩小兒在裡面無力撲騰即將沉沒,我還沒勒馬,一道白影如飛鴻略向池水,白靴一點水面,俯身撈出兩隻落湯雞。

他將兩小兒平置地上,兩手內力一催,兩小兒雙雙吐出池水醒來,趕來的村人對江未眠千恩萬謝,他寵辱不驚,只溫聲囑咐小心著涼。

我:他管的可真多。

一夾馬腹,開始趕路,只是今日到底有些時運不順,又遇上波村人在路中間打架,我雖不是好人,也無意縱馬傷及無辜,只是他們佔了路,兩邊俱是溝渠,我勒馬,不耐煩往地上抽了一鞭子,正要威脅他們讓道。

江未眠已上前勸說眾人,他詢問緣由,以理分說,村人見他氣度非凡,喏喏不言,只不過苦口婆心勸到最後,人們見他好聲好氣,脾性溫和,那方勢眾的便仗著人多,不想認錯,動手動腳起來,結果自是被打的七零八落,一夥人散個乾淨。

我抱著馬脖子笑得肚裡抽筋,馬兒無辜的舔了舔我臉,江未眠無奈道:“讓宋師妹見笑了。”

他臉上無奈,眼神卻無多少怨怒,我問他你就不氣這群人好好講道理不聽,非要出手教訓,還欺軟怕硬。

他道:“我自是盡力勸他一勸,然他們聽或不聽,亦非我能強迫,只是仗勢動手就不大好了。”

聽他所言,我不由想起曾經的見聞,據說靈合派最是俠義,弟子以除暴安良、撫幼憐弱為己任,而江未眠一路不負門風,懲惡救善,真真對的起他江大俠的名頭。

見他立於鄉野土路,眼神清潤,容色無雙,一顰一笑皆是春光,我鬼使神差問他一個老套的把戲,倘若只能救一人,至親至愛與摯友所託,你救哪一個。

他一怔,良久回道定拼命全救,若是隻能救一人,必是至親至愛。我奇道為何,畢竟這損及聲名,又不符合江湖道義。

他笑說聲名又如何,在下非聖賢,只能選那個最重要之人,若是有負摯友所託,必是以命相償。

我愣住,片刻後哦了一聲。

趕了片刻路,我覺著有些奇怪,問出心中疑惑:“這般廢時救人打架,你就不擔心你師父?”

他苦笑,“翻遍無名山,若能找早就找到,何至於此,不過是想另闢蹊徑罷了。”我點頭贊同。

此後跑到日落,這人輕功一路氣也不帶喘,天光時奕奕精神,入夜時還是神采充盈,我對他甘拜下風,大宗師就是如此任性,運轉消耗內力一天不帶虛的。

夜色漸起,我勒馬停下趕路,若無其事下馬,行走幾步準備拾柴生火,他先上前削了幾叢嫩茅草,眨眼間便紮了個草墊,溫和道:“宋師妹先行歇息調息,這等粗活師兄來做便是。”

我瞄了眼一看就很柔軟舒適的草墊子,矜持的點頭,“有勞江師兄了,江師兄人真好。”

他失笑,生火起鍋煎藥,還打了兩隻山雞,這會兒正在溪邊清洗,我暗地揉揉屁股,還是有些麻,內力雖不能緩解,可行走無異,也不知他怎麼發現的。

不多時熟悉的藥味混著肉香在暗夜彌散開,這味道實在是怪異,一時勾出讒蟲一時又倒盡胃口,我把藥渣扔遠,仰頭幹掉藥汁,頓時面容有些扭曲,此時一竹筒清水適時遞上。

江師兄真貼心,我感動極了,換做我師父,這會兒早就不厚道拿肉大嚼著笑話我了。

我接過水喝下,口裡的苦澀去了大半,對上他略顯擔憂的目光,坦然道:“師父給我餵了鎖元丹。”

他一臉複雜難言,多大仇啊喂鎖元丹,我心道還有軟筋散迷魂香蒙汗藥,都是我們師徒的日常,按他的歪話講,江湖險惡防不勝防,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這些東西多用幾回就熟了,輕易不會被人藥倒,為了報答師父這份苦心,我回敬了他更多,美名其曰老男孩也要學會保護自己。

江未眠端住了大宗師的風度,面色轉復為淡然淺笑,不那麼見怪的接話:“難怪昨夜與宋師妹切磋時,見師妹內力執行不暢。”

他猶疑地看了我一眼,見狀我直接問道:“江師兄有話不妨直說。”

我眼尖的看見他的耳根紅了,只見他握拳乾咳一聲,才緩慢開口道:“殘虹真氣和落青真氣相生相激,我可助師妹調息早日散盡藥力。”

一聽還有這好事,我答應都不帶停頓,有好人幫忙調理內息不用白不用,大口吃完烤的美味的山雞腿,我擺好架勢,用眼神催促,江師兄捏著雞架骨,躊躇道:“冒犯了。”

冒犯什麼?他盤膝坐於我身後,雙手前抵後背,男子清冽的松雪氣息從身後襲來,脊背心卻是暖融的,我一時岔了思緒。

他的手和氣息冷暖相悖,卻是意外和諧的在這個人身上並存。

可下一瞬我差點蹦噠起來,這這這這是什麼不正經的調息。

死死按捺住起來的慾望,我不敢強行打斷,配合他真氣運轉行走周身,只是,為什麼我的殘紅真氣遇到他的落青真氣就跟哈巴狗瞧見肉骨頭似的撲上去糾纏不休!

且真氣執行過處的經脈,滋生了難以忽略的點點酥麻滾燙。

臉漲的通紅,氣的。

兩股內力交結為一股,紅纏纏綿綿勾著青,青包容著紅,在體內經脈中如大河濤濤,滌盪一切固澀凝滯。

運轉三個大周天後,我的內力恢復至鼎盛甚至強上幾分,不似之前那般後繼乏力,然後就內視見紅色真氣毫不客氣排斥出青色真氣。

我……

他收掌溫緩道:“冒犯師妹了,此二功法有強弱之別時,共同調息便會出現弱依強而生,二者同量便會相互排斥,只是過程有些……”

我打斷道:“師兄言重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若能恢復實力,這等小事亦不足掛齒。”何況冤大頭是你,兩真氣同根同源,我不知吃掉你多少成內力。

饒是我這般冷硬心腸厚臉皮之流,也不免生出羞愧。

5

第二日我便棄了馬,與他同道甩輕功,行程快了不少,歇腳時切磋一番,也是彼此頗有進益。

如此星夜兼程三日之後趕到無名山腳下,便有弟子認出江未眠一路呼喊:“大師兄回來了!”

不多時江未眠便被一群靈合派弟子圍繞,他神色溫和,向一個有著嬰兒肥的師弟問道:“我不在這些時日,可有發現?”

我連忙豎起耳朵旁聽,只見那弟子無奈道:“還是老樣子,不過昨日在山腳溪流泥沙處發現被沖刷出的半截長刀,許是當日被泥流帶下來的。”

一聽是刀,我就激動了,擠過去急聲問:“刀在哪兒?”

弟子驚訝地左看著我右看看江未眠,我把他頭板過來:“別看,先說刀!”

江未眠拉下我捧頭的手,淡聲道:“宋師妹隨我來,尋到的物事皆放於一處帳篷。”

我反手拉著他欲跑,他帶著我一躍而起,不一會兒我便摩挲著熟悉的半截刀,此刀乃天外隕鐵所鑄,輕易斷不了,也難在刀身留下痕跡,我摸著刀身上鬼畫符一般的劃痕,神色淡淡。

老頭還算機靈,那鬼畫符正是他的狂草,我認得分明,是一個靈合派的“靈”字。

我抬頭看向江未眠,端詳片刻,輕聲問:“江未眠,我能信你嗎?”

他直直看著我道:“但有所託,必不相負。”

我見他神色鄭重,不由心頭一鬆,唇角的笑意還未泛開,帳簾便被人拉開,來人急急衝過來,抱著江未眠的腰,埋頭嚎道:“大師兄,還是沒找到阿爹,人家劍刨捲了都沒找到阿爹。”

嘴角拉平,我死死盯著江未眠的勁腰。

他看著來人一愣,先拍拍姑娘的背,然後拉開上下打量完,和煦道:“我怎覺著小師妹豐潤了不少?”

小師妹氣炸了,衝他吼:“你才胖了,我不吃飯怎麼找阿爹。”

吼完才注意到一旁的我,她湊過來上下打量道:“你就是宋容雪?”

我點頭,她往四下看了看,我問她:“你找什麼?”

“找把合適的劍和你打一架。”

我奇道:“為什麼?”江未眠路上與我說過,我師父和他師父做局引蛇出洞的事,無名山上找人的弟子都知道,而我與這姑娘初次見面,也沒其他恩仇糾葛。

蘇芸霓氣道:“你師父把我的小寵給烤了,我找不到正主,不得找你這個徒弟。”

我道:“你的小寵不會是隻雞?”

她說:“可不是。”

我拍拍小師妹的肩,道:“別找了,等找到了人,我跟你一起揍他。”

蘇芸霓懷疑:“當真揍你師父?”

我睨她:“那是自然,我也有幾筆賬要與他算。”

見我神色不似作偽,她道:“可不許賴皮。”

我舉誓:“不揍我胖三十斤。”

她信了,上前挽著我的手,江未眠見狀在一旁含笑道:“宋師妹這幾日清減許多,不若換個誓吧。”

我倆齊齊衝他翻了個白眼。

忽而帳外狂風四起,轟隆過了幾聲雷,便有豆大的雨滴急急砸地,捲起的簾子後湧來大股水汽,透過飛卷的簾幕,眼見外頭的弟子紛紛奔跑避雨,而不遠處的群山就籠罩於迷濛汽霧之間。

蘇芸霓見此怔怔,許久啞聲嘶鳴道:“老天當真不憐,如此何能找到人?”

我遙望簾外雨幕,平靜道:“是生是死,總要找出來有個交代,死了手刃仇人,沒死揍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