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榮枝案二審第二日庭審現場：檢方出具審訊錄影，筆跡鑑定人出庭
8月19日上午9時，勞榮枝涉嫌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綁架罪上訴一案繼續在江西省高階人民法院依法公開開庭審理。
在當天的庭審中，檢辯雙方對“常州綁架案”和“合肥綁架殺人案”進行舉證質證，交鋒激烈，辯方多次打斷檢方對勞榮枝的訊問。勞榮枝則全程為自己辯護，悉數推翻了一審“故意殺人罪”的指控和供述，辯稱案件都是法子英臨時起意作案，自己被嚇傻後，聽從法子英的指使。
新京報記者在庭審現場看到，法庭出具了一段勞榮枝在審訊階段的錄音錄影，同時兩名筆跡鑑定人出庭。據悉，8月20日，江西省高階人民法院將繼續開庭審理此案。
8月18日，江西省高階人民法院。新京報記者 羅振宇 攝
勞榮枝稱自己是嚇傻後聽從法子英指使，檢方出具審訊階段錄影
在上午的庭審中，檢辯雙方先對“常州綁架案”進行了舉證質證。
法院一審查明，1998年夏天，勞榮枝和法子英來到江蘇省常州市租住，勞榮枝在娛樂場所從事陪侍服務，物色作案物件。某晚，勞榮枝誘騙被害人劉某至其租住處，事先躲藏在室內的法子英持刀威脅劉某，並刺破劉某胸口。勞榮枝用事先準備好的鐵絲將劉某捆綁在扶手椅上，二人以剝奪生命相威脅向劉某勒索財物。
其間，法子英離開現場，欲將劉某停在樓下的汽車挪走，勞榮枝再次威脅劉某。二人劫得劉某放在汽車上包內的現金5000元后，逼迫劉某給其妻子打電話索要財物。次日上午，劉某打電話給妻子，要求其將家中所有現金帶到指定地點。勞榮枝與法子英商議，由勞榮枝前往指定地點將劉某妻子帶回出租房，如勞榮枝未按時歸來，法子英則將劉某殺害。隨後，勞榮枝將劉某妻子帶回，並與法子英劫取劉某妻子攜帶的現金70000元。法子英用繩子將劉某妻子捆綁後，勞榮枝、法子英先後離開現場。
8月18日，江西省高階人民法院依法公開開庭審理勞榮枝涉嫌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綁架罪上訴一案。圖源：江西省高階人民法院
在8月19日的庭審中，勞榮枝承認，她與法子英原本是準備“仙人跳”的，在“南昌滅門案”後，法子英就曾說服她進行“仙人跳”後捉姦勒索錢財。
但在其他方面，勞榮枝悉數推翻了自己此前的供述。她辯稱自己去常州是為了生活，坐檯也是為了工作，並非物色作案物件；劉某是自己對她有意思，才去找了她；她否認說過如果一個小時未回來，法子英就殺人滅口；對於是否曾用老虎鉗擊打劉某胸部、用鐵絲擰緊劉某頸部，勞榮枝稱自己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劉某有掙脫行為，自己拿老虎鉗嚇唬劉某不要逃跑，“從頭到尾都沒見血。”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在此案的舉證質證環節，勞榮枝將罪責全都歸到了法子英頭上，稱案件都是法子英臨時起意，自己則是被嚇傻後，聽從法子英指使而實施的一系列行為。
譬如，案發前彙報劉某情況，是法子英要求的，如若隱瞞會被法子英打；案發現場的刀具、老虎鉗，是法子英準備的；法子英叫她捆綁劉某，捆綁的鐵絲是法子英準備的，而她只捆了腳；法子英恐嚇劉某時，她在隔壁房間，不知道具體內容；她帶劉某妻子打車時，為防止被人跟蹤讓出租車多繞了幾圈路，也是法子英交代給她的。勞榮枝稱自己在此案中，是“發矇的狀態”。檢方訊問她是否跟法子英以夫妻名義租房，她稱這是法子英說的，“我自己不說話，南昌案後我有語言障礙。”
因勞榮枝推翻了之前的大部分供述，在上午的庭審中，檢辯雙方交鋒激烈。辯方多次打斷檢方對勞榮枝的訊問，對案發現場有血跡、是否是劉某的血跡不認可，認為無在案材料，同時提出申請本案倖存者劉某夫婦出庭質證。
檢方認為，勞榮枝有大量案件細節的描述，且偵查機關多次按勞榮枝的意見修改筆錄並按手印確認，被害人劉某的陳述和法子英、勞榮枝的供述相互印證，細微差別不影響事實認定。該案是勞榮枝歸案後交代的，此時距離案發已過去20多年，沒有及時勘查現場。此前辯方提出申請倖存者質證時，倖存者劉某以涉及隱私為由，不願出庭。
因勞榮枝及其辯護人多次稱，審訊筆錄中對勞榮枝不利的內容多是在偵查人員誘供下作出的，與審訊的同步錄音錄影有出入，因此檢方在庭審中播放了一段勞榮枝關於“常州綁架案”的審訊影片。但影片播放完後，雙方對此仍持爭議。
在這段錄音錄影中，勞榮枝供述時神情比較自然，她在錄音錄影中提到：“……他帶的手機是什麼品牌不記得了，如果我被抓了我不會供出法子英，畢竟是共同作案，不會帶警察去法子英居住的出租屋。如果我被抓，我會束手就擒，但會拖延時間。如果猴子反抗，就用老虎鉗擰緊猴子脖子上的鐵絲……”
雙方還就勞榮枝是否在“常州綁架案”中系自首等方面質證。
檢方認為，法子英曾交代該案，只是未找到被害人，公安機關已掌握犯罪事實，勞榮枝屬於坦白，不屬於自首。勞榮枝租房、色誘、捆綁、帶劉某妻子進出租屋，行為積極主動，勞榮枝也曾在一審中供述，她於2000年看《今日說法》，知道有7人死亡，並不是她在昨日庭審中所說的2019年才知道有人遇害。
勞榮枝多次辯稱案發細節“記不清”，檢方：不可信
談及“合肥綁架殺人案”時，勞榮枝情緒明顯激動，多次聲淚俱下，被審判長及辯護人提醒。
法院一審查明，1999年6月，勞榮枝和法子英來到安徽省合肥市，二人繼續沿用前述作案模式，法子英提前定製了一隻鋼筋籠用於關押人質。同年7月22日上午，勞榮枝將被害人殷某誘騙至租住處，法子英持刀威脅，勞榮枝用繩子將殷某手腳捆綁。二人將殷某關進事先準備好的鋼筋籠內，並用布條、鐵絲將殷某手腳捆綁於鋼筋籠上。為逼迫殷某儘快交付財物，法子英以當面殺人威脅殷某。中午，勞榮枝購買一臺舊冰櫃用於存放屍體。隨後，勞榮枝看守殷某，法子英到合肥市六安路以有木工活為由，將被害人陸某騙至租住處。法子英在廚房用刀將陸某殺害，後將陸某屍體放入冰櫃，並同勞榮枝一起將冰櫃推至次臥。21時許，殷某給妻子打電話，要求其攜款與法子英見面，並按勞榮枝和法子英要求書寫兩張字條，交代妻子一定要配合，勞榮枝在字條上添加了“少一分錢我就沒命了”“他的同夥一定會讓我死的（得）比剛才那個人還快”等內容。
8月18日，江西省高階人民法院依法公開開庭審理勞榮枝涉嫌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綁架罪上訴一案。圖源：江西省高階人民法院
在該案的舉證質證中，勞榮枝依舊將罪責歸到法子英的頭上，稱現場有老虎鉗，是法子英購買的；把殷某趕到鐵籠、捆綁殷某的，都不是她，而是法子英；法子英提議把殷某騙到出租屋搶劫時，自己曾說過殷某沒錢，“我交朋友都要看對方的教育背景、學歷、談吐，如果是我，我起碼選千萬、億萬富翁，不會選沒錢的殷某。我提反對意見，但法子英不聽。”勞榮枝說。
“你之前回答辯護人說，你不會判斷別人有沒有錢。”檢方問勞榮枝。“也會有自己的一些意見。”勞榮枝回答。
在下午的庭審中，檢辯雙方繼續就“合肥綁架殺人案”進行舉證質證，主要圍繞勞榮枝有沒有購買冰櫃、購買冰櫃的目的是什麼、購買鐵籠的用途是什麼、勞榮枝是否知情、勞榮枝是否知道陸某被殺等問題展開。
面對檢方訊問時，勞榮枝始終否認藏屍的冰櫃由她購買。檢方訊問，“法子英有無跟你說過，買冰櫃是用於存放屍體？”勞榮枝繼續否認，重複說“不記得”。
針對勞榮枝及其辯護人的說法，檢方認為，法子英、勞榮枝二人明確商議過，鐵籠是為了方便勞榮枝看守，對於鐵籠的來源，勞榮枝供述稱，是法子英在報紙上看到可以用鐵籠裝人，對於購買冰櫃，兩人也明確，目的是可以避免屍體散發臭味被人發現。出售和運送冰櫃的人，對購買人描述確實存在一定差異，但可以確定，購買時間確實是案發當天。事發多年後，勞榮枝仍然記得冰櫃擺放的具體位置，並能描繪出現場示意圖，因此，勞榮枝辯稱不知道冰櫃是誰買的不可信。
檢方認為，法子英說要殺個人給殷某看的時候，勞榮枝在現場是明知的，也聽見慘叫，應當知道法子英是在殺人，但勞榮枝沒有阻止，而是在看管殷某，且事後幫助法子英一起推冰櫃。法子英曾連續交代勞榮枝，如果自己沒回來，就把殷某殺掉。被害人殷某死亡時，法子英已被抓獲，且不知道該案几人死亡，現有證據無法證明是勞榮枝殺害的殷某，但勞榮枝供述沒有第三人，“不是我就是法子英”。給殷某妻子字條中，勞榮枝新增“他的同夥一定會讓我死的（得）比剛才那個人還快”，說明勞榮枝知道有人死了。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在庭審中，一旦涉及殺人的指控，包括案發現場的狀況，被害人是生是死，是否被捆綁，是隻有手被捆綁還是手腳均被捆綁，勒索殷某家人字條上的小字是誰寫的等問題，勞榮枝多次稱自己“不記得”“記不清”。
但對於她與法子英曾逃亡到哪些城市，勞榮枝記得很清楚——她提到除涉案的南昌、溫州、常州和合肥，還到過深圳、汕頭、重慶、石家莊、青島、安慶、蕪湖。“溫州出租屋殺人案”後，她和法子英曾去過廣西、重慶等多地，法子英想偷渡境外，但當時沒有成功。對於哪些城市查身份證比較嚴、買床單時法子英不讓她買自己喜歡的花色、冷水洗澡等細節，勞榮枝也都記得很清楚。
兩名筆跡鑑定人出庭，證明被害人寫的字條上有他人筆跡
在下午的庭審中，合議庭對勞榮枝進行了訊問，包括勞榮枝是怎麼把殷某帶到出租屋、什麼時候離開出租屋逃走、跟法子英把冰櫃推到次臥去時裡面有沒有裝陸某的屍體。
法庭在對“合肥綁架殺人案”進行舉證質證時，因勞榮枝的辯護人對一審判決合肥案中關於“殷某寫給妻子的字條上有勞榮枝自行新增的字跡”這一認定有異議，認為不是勞榮枝所寫，合議庭請來兩名筆跡鑑定人出庭作證。此前一審判決中認定，合肥案中法子英逼迫被害人殷某寫給妻子的字條索要贖金時，字條上除了殷某的字跡，還有勞榮枝自行新增上去的話。
兩名鑑定人當庭陳述，字條上“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現在放下電話，晚15分鐘我就沒命了，他們一定會讓我死的（得）比剛才那個人還快”等內容系兩個人的筆跡。
辯方還認為，勞榮枝案一審判決書與法子英案判決書相比，案發時間、當事人年齡等諸多細節不一樣。
檢方表示，兩份判決書側重不同，法子英案的判決書是對法子英的判決，當時勞榮枝還未歸案；勞榮枝歸案後，重新供述了大量此前未掌握的細節，不能要求所有細節一致。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是根據新的證據、勞榮枝和其他證人證言，也對此前合肥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進行了部分細節的修正。兩個案件的審理物件不同，兩人是共同犯罪，但既有聯絡又有區別。
新京報記者 左琳 羅振宇 李陽 實習生 崔健
編輯 劉倩 校對 張彥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