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歌可泣的文天祥：南宋最後的孤勇者

公元1256年春，在臨安的街頭，正是科舉成績公佈的日子。學子們懷著忐忑的心情向皇榜走去，此時21歲的文天祥也在這群人裡面。直到看見自己的名字在上面，文天祥這才舒了一口氣。按照流程，中了進士，就要在集英殿對策，這只是為了確定名次，不會再有落榜的危險。當時的皇帝是已經在位了30年的南宋理宗趙昀。趙昀晚年沉溺酒色，荒淫無度，朝政大權相繼落入丁大全、賈似道等奸人之手，國家日益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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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皇帝，來到集英殿對策的文天祥就提筆大罵，連草稿都不打，足足寫了將近一萬字。他說得情真意切，宋理宗感動得直抹眼淚。文天祥並沒有被處罰，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皇帝反而將他定為狀元。自隋煬帝開設進士科以來，文天祥算是最不可思議的一位了。

在《宋史》中對文天祥有明確的記載。其中有一句關於他的外貌描寫：“體貌豐偉，美皙如玉，秀眉而長目，顧盼燁然。”所以，文天祥是一位才貌兼備的狀元郎。第二句是：“天祥性豪華，平生自奉甚厚，聲伎滿前。”文天祥的家境優越，在他中狀元后，父親不幸去世，給他留下了鉅額遺產。三年後，24歲的文天祥被任命為海寧軍節度判官，開始步入仕途。因此，豐厚的遺產再加上宋朝的高俸祿，文天祥的生活過得並不差。宋朝官員這樣的奢靡生活，文天祥過了17年。

這時的文天祥並沒有讓人看出他有多大的特別，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能寫文章別人也能寫，他過這樣的生活別人也能過。可歲月靜好的生活一旦被打破，有的人可能會一蹶不振，而有的人卻能涅槃重生。如今的臨安早就被南宋人當作是北宋時期的汴梁，暖風燻得遊人醉。他們忘記了靖康之恥，忘記了曾經受過的苦難，只要自己現在過得好就行。可蒙古人不一樣，他們早就蠢蠢欲動，人家的目標是星辰大海，而不是偏安一隅，無所作為。

早在幾十年前，蒙古帝國在成吉思汗的帶領下，金、西夏、花拉子模等國逐一滅亡。西至裡海，東至大興安嶺，北達西伯利亞，南抵黃河，都是蒙古人的牧場。而當年連蒙滅金的南宋，此時的江山也搖搖欲墜。公元1273年，襄陽城破，南宋也即將走向盡頭。公元1275年，蒙古軍攻破安慶，刀鋒直指建康。

國家危亡之際，文天祥不再沉迷於奢靡的生活，他把良田、豪宅全部變賣，連同家中的存款，全部作為勤王的軍費。不久，他帶領一萬多人的軍隊，東進勤王。在從江西出發前，他的朋友前來勸阻，讓他明哲保身，就是去了也沒用。文天祥不願苟且偷生，他義正言辭地說道：“國家養育臣民將近300年，可到了關鍵時刻，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我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做一個表率，希望更多的人能夠挺身而出，大家一起保家衛國。”文天祥當然知道蒙古人的強大，但他不能違背自己的內心，眼瞅著國破家亡，自己卻苟且偷生。他放棄了以往的舒適生活，放下了手中的筆，拿起了殺人的利劍，就這樣奔赴戰場。40歲的文天祥從此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生，也走上了一條悲壯但也光輝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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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同是文官領兵的范仲淹、虞允文而言，文天祥的軍事指揮能力相對較弱。在蒙古鐵騎猶如泰山壓頂般南下時，文天祥也無法力挽狂瀾。三年時間，他帶著殘兵一退再退，蘇州、臨安、溫州、江西……公元1278年11月，文天祥被俘，被押解至元軍張弘範的營中。張弘範想讓文天祥寫封信勸降張世傑。文天祥在信中只寫了一首《過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不是勸降，而是在勸他不要投降。這首《過零丁洋》並沒有送到張世傑的手中，而是被張弘範截留下來了。他看著筆墨未乾的字跡，不禁對文天祥心生敬意。於是，他將此事報告給了忽必烈。沒有人會不喜歡忠臣，如果能敵人的忠臣也能對自己盡忠，這是最好不過的。公元1279年4月，文天祥開始被押送至大都，也就是現在的北京。一路經過韶關、贛州、吉安、鄱陽湖、南京、徐州，最終到達元朝的首都。在渡過長江後，他就知道事情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於是，在路上，他不斷尋找精神上的慰藉。

文天祥在北上途中登上燕子樓，他想起了唐朝時期獨居並終老於此的關盼盼，一個女子尚且可以為丈夫守節，更何況自己是亡國計程車大夫。於是，他寫下了一首《燕子樓》自勉：

因何張家妾，名于山川存。

自古皆有死，忠義長不沒。

但傳美人心，不說美人色。

當囚車來到山東德州時，他想到了曾經被貶到此地的顏真卿。安史之亂爆發後，顏真卿率義軍對抗叛軍，他的堂兄被叛軍殺死，只找回一條胳膊。後來顏真卿也被安史餘孽殺害。文天祥想到顏氏兄弟的節義，又寫下一首詩來自勉：

亂臣賊子歸何處，茫茫菸草中原土。

公死於今六百年，忠精赫赫行雷天。

此時的文天祥明白了一個道理：眼前的榮辱成敗，在歷史上不過是滄海一粟。判定成敗的不是權勢和財富，而是精神。

文天祥來到大都後，元世祖忽必烈正在大力求才，聽說文天祥是南宋的第一等才人後，就勸他留下來。可文天祥卻不願意做官，而那些南宋的投降派則希望文天祥死，如果像文天祥這樣的反抗者都活著，那他們這些舉國投降的人又算什麼呢？於是南宋宰相留夢炎上書說：“如果文天祥回到南方，再次組織起義，那可怎麼辦呢？”文人玩起文字遊戲，最是歹毒。於是，擺在文天祥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投降就能活命，不做元朝的官就得死。公元1282年12月，忽必烈問他還有什麼想說的，文天祥卻說：“忠臣不事二主，但求一死。”第二天，文天祥被斬於菜市口，終年47歲。元人卻說：“宋之亡，不在崖山之崩，而在燕市之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