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剛才的事情都錄下來了嗎?” “您放心”

故事:“剛才的事情都錄下來了嗎?” “您放心”

馬清風不由得悲由心來,自己發財的路,讓這兩個丫頭弄的,不是坎兒就是坑兒啊,現在還要赤腳過冰河,真的是難啊。

車裡越來越冷了,馬清風快五十的人了,到底沒有小王抗凍,大清鼻涕直流。

“唉……”他一邊吸溜著鼻涕,一邊嘆息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人來拉咱,今天的中午飯還能不能吃到啊。”

正想著,李副縣長的電話又打了過來:“你在哪兒?”他壓低著聲音:“人家徐沫沫兒都來了,你怎麼還沒來?”

馬清風就把過河的事情和他說了。

“你怎麼那麼多借口呢?人家徐沫沫兒一個小姑娘都能趟水過河,你怎麼就這麼嬌氣?

你再不來,什麼都晚了,人家趙晨雨正在和檢查組說這塊地的規劃呢。”

馬清風心裡冷笑了一聲,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你不嬌氣,你來趟一個試試?

他掛了電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拿起手機來看了看,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他知道,自己再怎麼也趕不到河東地裡了,索性便安下心來,等著有人來救他們了。

他並沒有等太長時間,沫沫兒便找來一輛大一些的貨車,把自己的車拖了上去。

車上岸之後,沫沫兒坐在車裡這鼓搗鼓搗,那巴拉巴拉,車子居然又重新發動起來。

“將就開吧。” 她自言自語著。

“那可不行,得趕緊去修啊,不然,小毛病也能拖成大毛病。”小王忙勸沫沫兒。

沫沫兒開著車,在田間小路上一路狂奔,嘴裡說:“管不了那麼多了,不能耽誤了馬鄉長的正事兒。”

冬天的田裡,只剩下懶惰的人家的玉米秸還長在地裡,葉子被羊吃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秸稈。

他們的車拐過一片玉米地,遠遠的便瞧見一群人,在地裡指指畫畫,不知道說些什麼。

馬清風知道,那些人,就是檢查組。

沫沫兒把車停在離人群不遠處。

馬清風一下車,便看到了金鳳正和檢查組的人說著什麼。

見馬清風來了,金鳳便招呼他:“馬鄉長,你怎麼才來呢?”

她臉上,是明媚如春花般的笑,可看在馬清風眼裡是那麼的扎眼。

金鳳一一給他介紹著檢查組的成員,又對檢查組的人說:“這是我們鄉大鄉長,馬清風馬鄉長。”

馬清風可能是凍感冒了,冷風一吹,鼻涕又下來了,他本來是伸著手,一一和人家握手來著。

鼻涕流得急,他慌忙抬手一抹。

剛才和他握過手的人都不自覺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有個女同志甚至趕緊從包裡拿出紙巾來擦擦手。

馬清風尷尬的臉紅到了耳朵根,沫沫兒好心的遞上了一包紙巾。

金鳳轉過身去,裝作沒有看到他的窘態,她對檢查組的人說:“河對岸就是我母親李良娣的養殖場,她建了些大棚,我們可以去她那裡看看。”

她帶路,把車開到小橋那裡,再下車步行過橋,去了養殖場。

良娣剛剛吃過午飯,見金鳳帶了一群人來,先是問:“你這是從哪兒來?吃飯了沒有?”

金鳳把檢查組介紹給她,又對她說:“您帶我們參觀一下您發大棚甜瓜吧。”

說到甜瓜,良娣笑了:“好啊,”她在前面引路一面說:“那些小瓜苗,長得可真快啊,今天正吊秧呢。”

金鳳不懂什麼是吊秧,可沒想到,檢查組裡有個叫王冰的人,居然是農業大學畢業的,說起大棚種植來,居然什麼都懂。

“我實習的時候,在農場,也和工人們種過大棚菜。”他興奮的說:“這麼多年了,如今看到土地,仍然感到親切。”

“我們這裡的地,可都是好地啊,”良娣說:“只要你用心侍弄,肯定會有好的收成。”

馬清風走在人群的最後,他也想找機會和檢查組的人提起自己招商引資的事情,可看到這群人對大棚種植的熱情,他覺得,自己提了也是白提。

好在這裡有的是土地,這塊地不成,還有下一塊地,同時,他又不明白,杜格林為什麼就看中這塊地了呢?

杜格林為什麼看中這塊地?說實話,他並不是想搞什麼旅遊業,而是要建個化工廠。

他在市郊的化工廠被環保局查封了,便想另尋個地方。

李家窯村河東這塊地,離周圍幾個村子都很遠,又在小河邊上,排汙方便,他便想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這樣的窮鄉僻壤,村民能給他打工掙了錢,馬清風又貪心,只要有錢,還能有什麼幹不成的事情呢?

馬清風並不知道杜格林的打算,就算知道了,只要錢到位,什麼都好說。

他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跟在眾人身後,來到養殖場的大棚區。

良娣共建了三十個大棚,整整齊齊三排,每排十個。

王冰走在良娣身旁,他一面上下左右的觀察著這些大棚,一面說:“現在草簾子都是用捲揚機了嗎?我們那會兒都是人工。”

“這樣雖然成本高,可是省人工,”良娣介紹著:“而且,操作簡單,歲數大些的人,也能幹,適合村兒裡沒有年輕人的地方。”

“是啊,你像我們這裡年輕力壯的都出去打工了,剩下些中年婦女,如果自己種上兩三個棚,也是能忙過來的。”沫沫兒說。

“別的地方,有類似互助組的模式,幾個人一組,忙的時候互相幫助,你們可以借鑑一下。”王冰說。

“現在重要還是資金的問題,建一個大棚,需兩三萬塊錢。農民手裡沒有錢啊。”金鳳說出了自己的困難。

“可以找找銀行,看看能不能批點貸款,以幾戶聯保的形式。”王冰說。

金鳳的眼睛一亮,要是能批下貸款來,大棚甜瓜就可以推廣了。

檢查組的人在養殖場轉了一圈,對良娣的大棚評價很高,紛紛誇獎良娣能幹,良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各位同志們,我安排廚房給咱們做了大鍋菜,現成兒的饅頭米飯,你們對付著吃一口吧。”她留眾人吃飯。

檢查組的人推脫了一番,金鳳便說:“不是刻意安排的,就是職工餐,我們按標準付錢。再說,這裡也沒有飯店,過了這個村兒,想吃飯就得餓著肚子去鄉里了。”

王冰便說:“咱們就在這兒吃吧,按標準給錢,也沒啥。”

馬清風聽了這話,悄悄鬆一口氣,他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良娣的養殖場總共也不過三十幾個工人,食堂並不大,吃飯的大廳,擺了兩張長條桌子。

做飯的阿姨,給每個人盛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白菜豆腐湯。

馬清風捧著碗,喝了一口熱湯,舒服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不容易啊,自己今天真是不容易,總算能喝上一口熱湯了。

沫沫兒端了碗湯坐在他對面,馬清風左右看看,這才發現,居然沒有人願意和自己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那邊的桌子坐滿了人,沫沫兒不得已,才捧著碗過來和他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金鳳最後一個進的食堂,她看了看,便也端了碗湯,坐到沫沫兒身邊。

李副縣長陪著檢查組的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金鳳心裡明白,他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檢查組的印象了,便不再理他,踏踏實實地吃自己的飯了。

良娣又端過幾盤拍黃瓜來:“自己棚裡面種的,大家嚐嚐鮮。”

冬天裡的黃瓜味兒格外的躥,聞著就讓人流口水。

馬清風一面吸溜著鼻涕,一面夾了一塊黃瓜丟進嘴裡。

那黃瓜鮮嫩嫩,脆生生兒的,擱上點陳醋,又淋上了幾滴香油,那叫一個爽口兒啊。

馬清風吃的得胃,又夾起一塊來:“趙書記,徐村長,你們怎麼不吃啊?”他故意大力的吸了吸鼻涕。

沫沫兒胃裡一陣的翻江倒海,心裡說:我吃你個大頭鬼啊?這個糟老頭子,故意噁心我啊?

她看了看金鳳,金鳳顯然也沒有胃口。

“馬書記,你知道這黃瓜怎麼就這麼鮮,怎麼就這麼脆,怎麼就這麼好吃嗎?”沫沫兒小聲對馬清風說。

馬清風看著一臉神秘的沫沫兒,搖搖頭:“我就知道它好吃,我要多吃,就行了唄,管那麼多幹什麼?”

“我跟你講,這黃瓜好吃,全是因為用了傳統的種植方法,每七天澆一次稀。”

馬清風也算是半個農村人,從來沒聽過“澆稀”是什麼東西,忍不住問:“什麼叫澆稀?”

“就是從農村的旱廁取出來屎尿,稀釋之後直接澆到黃瓜根兒底下。”沫沫兒說的風輕雲淡:“黃瓜吸收了營養,自然長得又漂亮又新鮮又脆生兒又爽口了。”

馬清風神向拍黃瓜的筷子稍稍一遲疑。

沫沫兒便又說:“你放心,這些黃瓜雖然昨天才澆過稀,可絕對洗乾淨了。”

馬清風覺得嗓子眼一癢癢,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也可能是他感冒的原因,也許是真的給沫沫兒噁心到了,他捂著嘴乾嘔著跑出了食堂。

檢查組的人並沒有聽到沫沫兒的話,都被馬清風的乾嘔聲驚動到了,看著他的背影,一個個臉上的表情,或厭惡或鄙視,總之,沒有一個喜歡的。

金鳳忍著笑,小聲對沫沫兒說:“你自己說這樣的話,以後還吃不吃黃瓜了?”

哪知道,沫沫兒神色如常地端起碗來喝了一口菜湯:“這算什麼?我小的時候,去姥姥家玩兒,還這樣澆過呢,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哪兒那麼矯情?

再說,還有什麼比面對他更讓人噁心的事情?”

金鳳想了想,一點頭:“那到也是,他走了,我忽然覺得也餓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沫沫兒便嘚瑟的說:“跟我鬥?噁心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