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碗”如何重新整理六項世界之最？專訪卡達世界盃主體育場中方總工程師｜2022·拼過
封面新聞記者 粟裕
一支偉大的球隊，一定有一座見證偉大的球場，比如皇馬的伯納烏，AC米蘭的聖西羅。同樣，一屆偉大的賽事，也會有一座偉大的賽場，比如北京奧運會的鳥巢。2022年11月，男足世界盃首次在北半球的冬季舉行，頂替C羅首發出場的21歲前鋒拉莫斯一戰成名，踢出本屆世界盃首個“帽子戲法”。
盧塞爾體育場。封面新聞記者陳羽嘯攝影
作為球場見證者，它的名字叫盧塞爾體育場。這座可容納8萬名觀眾的專業足球場，由中國企業首次以設計施工總承包身份參與建設。“參與建設世界盃球場是我的榮耀，對卡達世界盃來說，它就相當於北京奧運會時候的‘鳥巢’，中國企業成功完成又一個建築史上的奇蹟。”中方總工程師李白說。
作為萬千建設者，李白“拼過”2022的記憶，留存更多的是在異國他鄉呈現“中國基建狂魔”背後的奮鬥故事。
卡達世界盃主體育場中方總工程師李白。受訪者供圖
在“金碗”裡踢球如何變為現實？
2016年11月，在卡達首都多哈一間會議室內爆發雷鳴般的掌聲，鐵建國際與卡塔爾當地企業HBK公司共同組建的聯合體成功中標，共同承建盧塞爾體育場。李白向記者透露，投標準備中，鐵建在沙特總部集中了幾十人中外員工組成的團隊，每天工作到深夜，同時派專業團隊常駐卡達3個多月，經過長期努力工作和業主多輪談判，終於成功中標。
“中國被稱為‘基建狂魔’，建成了包括鳥巢在內的一大批具有重大世界影響力的工程。中國鐵建在國家發展中也取得了長足發展，在海外也形成了較好的影響力。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才有機會參與盧賽爾體育場專案。”李白說。
李白在施工現場工作。受訪者供圖
當李白第一次看到盧塞爾體育場的建築設計概念圖時，被椰棗碗和琺琅燈籠為靈感的設計所驚歎。如何將概念真正落地到圖紙，挑戰與難度一時間讓他感受到壓力。“初步設計的規模比現在的規模還要大，當建成以後，它的鋼結構更復雜，精度也會更高。”
當施工開始，作為專案總工程師，李白主要負責技術管理與現場施工規劃管理。他需要計劃、協調、安排，每一個建設細節都要歷經李白和團隊技術人員多次的討論與修改。
建設團隊感謝中國企業。受訪者供圖
世界投入最高BIM“智慧系統”怎樣指揮建設？
卡達地處中東沙漠沿海，空氣溼度大，夏季最高氣溫接近50℃，地表溫度超過70℃。“在這種氣候即使只是站在外面，也會汗流浹背。有的焊工戴著手套、穿著防護服焊了一兩個小時，手套、衣服都能倒出水來。”李白說，為此在施工現場需建立休息棚，隨時供應冰水降溫，在氣溫超過50度，工人需要工作兩小時休息15分鐘，保障作業安全。
除了現場施工的付出，在現場更需要“智慧系統”。盧賽爾體育場是世界上首個在全生命週期中深入應用BIM的世界盃主場館專案，也是中國企業首次在海外深入應用BIM的大型體育場。該專案BIM資金投入量大，是目前世界上BIM投入最高的專案之一。
盧塞爾體育場施工場景。受訪者供圖
什麼是BIM？李白向記者解釋，這是一種視覺化數字模型。工程師會先在電腦上建立一個與真實建築一致的三維模型，再將建築在設計、建造和運營階段所需的各種資訊資料輸入到模型中，就可以利用計算機對建築在各階段的狀態進行模擬模擬，提前發現可能發生的問題，並及時提出解決方案。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BIM技術，30多個專業的100多個專業子系統該如何進行整合與協調。”李白表示，依託BIM技術我們不僅實現了覆蓋全球的設計協同，依靠碰撞檢查和管線綜合降低了設計失誤，更在施工階段解決了一系列重大技術難題。目前，盧賽爾體育場已成為世界範圍內融合多項新技術的智慧建造優秀案例，為中國企業的BIM國際化樹立了典範。
盧塞爾體育場施工場景。受訪者供圖
全球首例“超大跨魚腹式索網結構”如何攻克難關？
體育場的主鋼結構總用鋼量相當於3個埃菲爾鐵塔，在專案主鋼構施工期間，因為專案上高標準和高精度要求，使得現場主鋼構的高空對接焊縫推進非常困難，尤其是要求400多噸的壓環在60多米的高空對接的精度偏差在3mm以內，如何實施成為李白和團隊成員棘手的難題。
“採用穿心千斤頂單機吊裝，在高空進行微調定位，與全景模擬模擬計算數值實時對比，保障了主鋼結構的吊裝安全及精度要求。保證超大型鋼結構施工誤差控制在3毫米之內，達到世界最高等級施工精度控制標準。”李白說。
讓“金色之碗”的設計從藍圖變為現實，其中一項最大的施工難點在於完成超大跨魚腹式索網結構施工。該體育場屋頂索跨度達278米，目前是世界第一長的跨度，索網施工難度大，加上高空作業（最高點70米）使得整個屋頂的索網安裝更為複雜。根據工程結構受力計算，每道工序的誤差都要控制在毫米級，才能確保結構安全的萬無一失，施工技術難度極高。
“當時我們集結了國內外的很多專家，一起研討、評估施工方案。他們也表示沒有如此規模索網的工程經驗，認為這是一個極難的挑戰。”李白表示，最終確定了“單層支撐架、組裝上下環索，整體提升徑向索，計算機控制同步張拉”的施工方案。最終全部按照設計要求的精度如期完工，並且做到了零安全事故，以完美的施工成果詮釋了過硬實力。
盧塞爾體育場。受訪者供圖
世界盃場館LED屏如何彰顯“中國智造”？
盧塞爾體育場在建設過程中，各處細節都體現著“中國智造”。在設計最佳化亮點頻現，如座椅佈置、溫控要求、草坪系統、人流分析、賽事轉播系統等除了中東常用的歐美標準，還要符合FIFA自己的標準要求。這要求中方施工在設計時就要考慮賽後的改建要求，做到易於實施、節約成本。
“我們當時在投標的時候，對體育場的設計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最佳化，從48億卡幣的造價，降低到28億卡幣。”李白說，在不影響外部觀感和內部功能空間的前提下，團隊把整個幕牆外殼縮小了一圈，但裡面的房間大小保持不變，把筆直的立柱設計成了“香蕉形”，避免了立柱與房間的碰撞。
盧塞爾體育場正在舉行比賽中。封面新聞記者 陳甘露 攝影
卡達具有溫度高、日照強的氣候特點，這就要求本屆世界盃場館應用的LED中繼屏具備更佳的散熱、更高的亮度、更輕的重量等突出效能。為了給現場球迷提供更好的觀賽體驗，鐵建國際對接中國企業，定製化設計LED顯示終端的箱體、模組面罩、驅動IC和晶片。
“在測試之後，目前只有中國產品能滿足要求，最終實現產品綜合散熱效率提升50%以上，亮度也大大提升。”李白表示，不僅可以保證中繼屏長時間穩定執行，也能確保強光下的清晰顯示，讓全場各個位置的觀眾都能融入比賽、享受比賽。
在整個建設過程中，鐵建國際匯聚了全球20多個國家的110家企業、7000多名中外建設者。歷經2118天的艱苦施工，盧賽爾體育場圓滿交付後立即成為世界“網紅”。卡達世界盃交付與傳承最高委員會秘書長哈桑·阿勒薩瓦迪評價稱：“這證明了中國企業有能力修建如此複雜、獨特的體育場館。我想對於每一個來參觀盧塞爾的人，都將對中國企業的工程非常欣賞。”
盧塞爾體育場內景。受訪者供圖
獨家對話
封面新聞：2021年9月30日，當最後一個單元的屋面膜結構安裝完成，世界盃主場館工程全部完工，當時您的感想如何？
李白：
激動、驕傲，也有感慨吧！激動是我們終於完成了世界盃主體育場建設，這是我參與的第一個體育場專案，驕傲的是我們也有能力完成這個專案，感慨的是經過近2000多天奮鬥，過程中確實有些坎坷、困難和不同尋常的經歷。中國鐵建統籌協調全球15個國家110家大型分包企業，4600多名中外建設者共同協作，確保工程順利推進，在打造世界精品工程的同時，充分展現了中國力量和中國速度。
封面新聞：盧塞爾體育場建設的成功，對於您和團隊意味著什麼？對於推動中國企業國際化程序具有什麼借鑑意義？
李白：
體育場的建設過程，是我們在海外專案中經驗的總結，也是中國企業與歐美企業的一次同臺競技。我們的團隊和企業學習了更好的管理經驗，也讓世界看到了中國企業的能力。這將樹立起中國基建企業良好的國際形象，成為中國企業成功走出去的又一張“金名片”。
盧塞爾體育場夜景。主辦方供圖
封面新聞：回顧過去作為建設者的5年，您如何理解“拼”過？
李白：
我認為建設者需要有攀登精神，無論技術還是施工，是有很大難度，這5年是不斷解決問題的過程。我們鐵建員工都在24小時施工，有一部分同志長年累月在上夜班。我們在建設中付出了很多努力。看到如此的成功，覺得再怎麼付出也是值得的。透過這個專案也展示了國家和企業的實力，中國建築能力和實力在世界上是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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