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線上網·散文」浪青海

大年三十這天，吃完早飯我便尋思著年夜飯吃什麼。我先把滷湯鍋坐在爐子上，再著手準備餃子餡。轉眼就是下午了，我收拾好東西讓老公帶孩子去上墳。聽甘肅的外甥女說，她的公公婆婆要來青海過年，我自然十分歡迎。我一直是喜歡熱鬧和過節這種氣氛的。

外甥女說他們正月初二上來，我們坐在家等著。本來今天是回孃家看望父母的日子，但遠方的客人要來，我們是要熱情款待的。公公拎著馬紮出出進進，眼神焦灼，不時地朝著路口的方向張望。對於父母來說，等待女兒的心情是激動而興奮的吧。傍晚，外甥女他們沒有來，看朋友圈才知道她遠嫁天祝的姐姐來了，初三他們才能上來。大年初三，我早早起床，吃完飯，把裡裡外外清掃一遍，坐等他們的到來。看著重播的春晚，心不在焉，思忖著那些地方還沒收拾好。牆上的時鐘嘀嘀噠噠走著，中午了，沒有訊息。他們一直是起床很晚的，這會兒說不定再吃早飯吧。我們有點餓了，先隨便吃點充個飢。下午兩點多，初春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照進來，我渾渾噩噩有點犯困。躺在走廊的小板床上，陽光曬得我後背發燙。我打電話問外甥女到了沒有，她說已經到對面的村子了，我馬上提起精神準備一些水果。十幾分鍾後，一灰一白兩輛車停在了院子裡。老公推開房門走了出來，公公跟在後面。車門開啟，走下來一位身材壯實、打扮入時的中年女人。我認出這就是外甥女的婆婆，去年我們有過一次短暫的聊天。大姐也認出了我，我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她爽朗的笑了，掃視了一下院子。姐夫、姐姐、外甥女兩口子、外甥依次走來，我迎她們進了家門。

按照當地的習俗，進門先要給長輩拜年。公公謙讓了幾句，他們還是分成兩排跪下磕頭。先是給佛爺磕，以前家裡一直供著佛，然後是公公。他們先後落了座，我急忙倒茶添水。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先去做晚飯，老公陪他們聊聊天。每年蘭州的親戚來，我們都要做一頓火鍋。沸騰、色澤鮮紅的火鍋不僅好吃，更代表了國人紅紅火火過節的傳統。晚上七點，茶几上擺滿了各種菜蔬。濃郁的香味翻滾著，傳遍了房子的每個角落。大家你一筷我一筷，吃得津津有味，口頰留香。一個多小時後，酒碟兒端了上來。國人的飯桌上不能沒有酒，酒是感情的升溫劑。作為東道主，老公提議和外甥女的公公划拳喝酒。其他人附合，甘肅拳和青海拳究竟那一個厲害。划拳開始，氣氛就搞起來了，輸家喝得乾脆利落，不剩一滴酒。杯盤交錯中，老公喝得有點上頭了，話漸漸的稠了起來。侄子過來邀請眾人去他家，大家起身過去了。外甥留下來和老公說了許多話，說他忘不了他父親出事時，舅舅們風塵僕僕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當時作為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他感到很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舅舅們來了，讓他的心踏實了。他還說現在他的父母成這樣了，以後他一定要混得比同齡人好。坐在他的對面，聽著這些話從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孩口中說出，我既感動又心疼。如果他的父母身體健康，他一定跟其他同齡人一樣只知道吃喝玩樂而不管其他。如今，看著兩個偏癱的父母，他挑起了家庭的重擔。

侄子家裡擺了一桌子菜，親戚們邊吃邊聊，屋裡瀰漫著喜慶的氣息。大姐說，這次來青海，就是要好好浪個青海。看來“浪青海”這首歌已經深入人心了。外甥女他們連線好音箱，“浪青海”歡快動感的曲子響了起來，外甥女婿第一個扭了起來，其他幾個喜歡跳舞的依次進去了。氣氛達到了高潮。突然，姐夫推門出去了。

我問姐夫，這麼早就瞌睡了嗎？他說嗯，我沒有多想什麼。不大一會兒，我發現老公在姐夫睡覺的房間裡，姐夫正在穿衣。我知道是老公把他叫了起來。外甥女對我說，小舅舅已經喝醉了，讓我帶他回房睡覺。我拽老公時，他卻說，他沒有醉，他不會再喝酒了，只是靜靜地坐著看看不行嗎。外甥女堅持要我帶老公回去，並說老公當著眾人的面揪痛了她爸的耳朵。她爸之所以早睡，是因為生氣了。現在老公又把她爸從床上趕起來，實在大煞風景。外甥在旁邊解釋，“舅舅之所以揪耳朵，是以為他們是多年的弟兄了，沒想到他會生氣。”我也對外甥女說，你舅舅的出發點是好的，想讓一家人坐在一起多說說話，樂呵樂呵，可不會表達，就成現在這樣了。外甥女哭著說：“再怎麼他都是我爸，你這樣做，讓我怎麼辦。我叫公公婆婆來青海是想讓他們高高興興過個年，你現在這樣，不是給我難堪嗎？”老公知道話說得有點過了，說給你道歉了，是我做得不對。外甥女邊哭邊粗暴推開老公的雙手。大過年的遇到這種情形，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好責備老公，“你這人，怎麼這樣，人家不願意跳，你還非逼著跳舞啊？”老公連連說了好幾遍，我錯了，並狠狠朝自己摑耳光。我認為他真的是喝醉了，不然怎麼向自己下手呢？

等其他人走完，老公對我說了很多話。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了他並沒有喝醉。他只是想趁著酒勁把一些平時沒機會說的話說出來，他想兄弟姊妹們難得團聚，應該放開來好好說說話，跳跳舞。可是他不知道，人都是會變得。即使是你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人，長大了以後他也不允許你當眾做一些動作。每個人都是有尊嚴的，只是這尊嚴會隨著經濟、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小時候總聽大人們說，“當家子望著當家子窮”，那時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如今到了不惑之年，理解了其中的含義。我們周圍的人他們不會去想明星或者大城市裡的人每天能賺多少錢，因為他們離他很遙遠。他們能想到就是周圍的你能賺多少錢，手裡有多少存款。適當的攀比性是進取心的表現，但攀比過了頭變成嫉妒，心頭積攢下怨恨，就成了一個毒瘤。只要身邊的人過得比他好，他就不舒服。這真是“人性最大的惡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外甥女的婆婆她們沒有知道發生的小插曲，依然開開心心地跳著。這樣是最好的，我希望青海行給他們留下的是歡樂的記憶。每個家庭過年時總會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不快，但只要大家為了同一個目標，歡歡喜喜過大年，其他的也就瑕不掩瑜了。

李巧玲，網名，遠方。青海省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