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敘事之三——初為人師的一堂語文課

教育敘事之三

——初為人師的一堂語文課

山村小校沒有寄宿生,往往下午放學後,校長會召集我們到學校菜園去義務勞動,這是老師們最放鬆的時光。

菜園裡主要種的是蔥姜韭蒜和時令蔬菜等,也種有油菜芝麻之類,自產自消,完全滿足老師們在校就餐之需。我們去幹些翻地、除草、澆水等力氣活,平常管理就由工人師傅負責。大家一邊勞動一邊說笑:奇聞軼事、教學教研,婆媳關係、家長裡短,評點時事、指點江山,還有幾個年齡大點的男女老師偶爾開開玩笑、說些不渾不素的笑話,一時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因為比他們年輕,不好插言,就喜歡哼哼小曲唱唱歌,那時的《紅燈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我都還能模仿著哼上幾段。校長看我有這個愛好就說:小羅,你歌唱得好聽,把學校的音樂課帶上好嗎?學生們一個學期都沒有唱過歌了。“行啊”,我當時就沒想,連簡譜五線譜都認不全就答應了,全憑一時愛好。

從此我除了帶一個班的語文外,還是全校的音樂老師。中斷了好長時間的體育課也由帶四年級語文的江尚平老師兼起來了。一度沉寂的校園又有了歌聲和歡笑聲,也有了生氣和活力。有幾次我上音樂課,把在學校旁邊幹活的農民都吸引過來了,她們趴在教室窗外“聽課”,這時我不但不怕,還教得格外有勁。

一天下午第一節是我的語文課,我剛走上講臺,坐在最後面一排的陳洪生(化名)同學就說:羅老師上唱歌!這個不喜歡語文和數學也很少交作業的刺兒頭一起鬨,其他同學也附和起來:上唱歌!上唱歌!(他們把音樂課都叫唱歌)。教室一時亂哄哄的。我敲了敲講桌說:同學們,每節課上什麼是學校規定了的,不能隨便換,下節音樂課我再教你們唱歌好嗎?教室暫時安靜了下來。誰知我剛板書完課題還沒轉過身來,坐在陳洪生旁邊的一個學生就大聲說:老師,他把我筆拿走了不讓我寫字!我沒好氣地說:陳洪生,把筆還給他!陳洪生笑嘻嘻地看著我,把筆扔給了旁邊的同學。沒到五分鐘,趁我板書的機會,陳洪生又把一個紙團仍在前面一個女生的頭上,那位女生哇哇哭了起來。我氣急敗壞的走到陳洪生桌邊說:你給我出去,別再搗亂了。說著就把他往外拉,他拽著課桌不走,還用腳踢我。我一時腦熱,抱起他就往教室外面走,把他放在了教室外面學生看不到的地方。也許被我的“瘋狂”嚇著了,他也不犟了,只是一雙小眼睛不服氣地瞪著我。“好好站著,下課我再找你”,說完我就進教室上課了。

心裡總惦記著站在外面的陳洪生,那節課也不知怎麼上完的。一下課我就急忙走出教室,啊!人不見了,前後左右都不見他的人影兒。隔壁上課的邱老師說:他跑回家了,桂主任追去了。

我一聽嚇得心裡只跳,那可是好幾裡山路,中間還要穿過一片樹林子,出了事怎麼辦?我把書本和備課本交給一個學生,毫不猶豫就追了出去。

約莫跑了兩三里路,老遠就看見陳洪生被他父親和桂主任一左一右扯著,不情不願地向學校走來。原來陳洪生的父親那天正好在路邊幹活,他被逮了個正著。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迎上去,準備接受桂主任的批評和家長的責罵,誰知陳洪生的爸爸顯得不好意思地說:“孩子不聽話,給老師找麻煩了,今後再調皮你就跟我一樣揍他”。我急忙說:是老師不對,我不該讓他站到教室外面,孩子受委屈了,請你原諒!說著我拉起陳洪生的手,看他捱揍後慘兮兮的樣子,我的眼淚不爭氣的盈滿眼眶。我說明了事情原委,再一次跟家長道了歉,就和桂主任牽著陳洪生回學校了。

這是我從教生涯唯一一次體罰學生,也是唯一一次把學生趕出教室。

也許是陳洪生父親——那位樸實的莊稼漢子的寬宏大量感動了我,也許是我不爭氣的眼淚打動了孩子,也許是桂主任的責任心和領導藝術感染和影響了我,自那以後,我的管班水平和教學能力逐漸有了提升,陳洪生同學慢慢能交作業了,也很少在課堂故意搗亂了。

閉門思過,這是一節失敗的課,又何嘗不是一節給我與深刻教育和啟迪的“好課”呢?

感之念之:

人生得意易忘形,少不更事多輕狂。

教書絕非等閒事,至今憶起愧思量。

師者仁心應自有,園丁當扶幼苗壯。

後輩諸君多努力,立德樹人做榜樣。

羅運生 2022年10月

教育敘事之三——初為人師的一堂語文課

簡陋而美麗的山村小學,那是我夢想起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