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第五篇公冶長（102）：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

【原文】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wū也，於予與何誅！”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翻譯】

【楊伯峻】宰予白天睡覺。孔子說：“腐朽的木頭無法雕刻，糞土壘的牆壁無法粉刷。對於宰予這個人，責備還有什麼用呢？”孔子說：“起初我對於人，是聽了他說的話便相信了他的行為；現在我對於人，聽了他講的話還要觀察他的行為。在宰予這裡我改變了觀察人的方法。”

【李澤厚】宰我白天睡大覺。孔子說：“腐爛的木頭沒法雕刻，穢土的牆壁沒法粉刷，對宰我，還有什麼可責備的？！”孔子又說：“開始我對人，是聽他的語言而相信他的行為；如今我對人，是聽他的語言而觀察他的行為。是宰我使我改變了。”

【錢 穆】宰我白日睡眠，先生說：“爛木不能再雕刻，骯髒的土牆不能再粉飾，我對宰予，還能有何責備呀！”先生又說：“以前我對人，聽了他說話，便信他的行為了。現在我對人，聽了他說話，再得看他的行為。這一態度，我是因對宰予而改變的。”

【夜辰心得】

糞土：腐土、髒土。杇：抹牆用的抹子，這裡指用抹子粉刷牆壁。誅：意為責備、批評。

朽木不可雕也，這話我們熟悉，尤其是長者、領導、老師批評晚輩、部屬、學生時常常會來這麼一句，這也是從孔夫子那裡拿來的。

孔夫子很少批評學生，尤其是用很重的言語，甚至有點訓斥、怒罵的意思了。孔夫子為啥生氣呢？宰予是孔子的弟子，而且是高徒，言語非常棒，能言善辯，與子貢差不多。一天，孔夫子發現他大白天睡覺，很生氣，就批評他像個爛木頭一樣不可雕刻，像腐土壘的牆一樣沒有粉刷的價值。別說宰予是很優秀的學生，就咱這種資質平平的，被老師這麼罵，那必然是傷自尊了！說一個人朽木，這評價直接打擊到底，已經爛到根裡了，無藥可救。

為什麼孔夫子罵的這麼狠？一個是古時沒電燈，天黑了啥也幹不了，所以白天的大好時光很珍貴，學生大白天睡覺，說明懶惰至極，不求上進，荒廢光陰。一個是宰予平時表態很好，話也說得中聽，夫子一直以為他很勤奮，結果發現他大白天睡覺，感覺自己被矇蔽了。一個是夫子的教學，始終在提倡“敏行訥言”“先行其言而後從之”，為此他很讚賞顏回的“不違如愚”和光幹不說，現在看到宰予說一套做一套，自然要訓斥。

有個哲人說，愚者教給智者的，比智者教給愚者的多。聰明的人不管面對好事壞事，都可以從中得到教益。孔夫子後來說，“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夫子說宰予是一個反面教材，甚至給自己都上了一課，使自己改變了識人的態度。以前是“聽其言而信其行”，現在改變了“聽其言而觀其行”，這都是從宰予開始的。這一條，我等雖愚，也要時刻謹記於心，識人不聽言，必要觀其行。

這裡再囉嗦兩種不同解讀：

一種是鍾博士說，宰予的這種表現，其實是在和老師一唱一和地演戲，猶如周瑜打黃蓋，透過自己的表現，讓老師現實施教，以警示和啟迪眾人。他舉的例子，是佛教的經典，都是透過菩薩與佛祖問答的形式記錄下來的，菩薩即是明知故問，佛祖藉機說法眾人。

一種是南懷瑾說，他把孔夫子看到宰予晝寢，然後說“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理解為宰予體弱多病，孔夫子看到後，打了個比喻，說如果身體像朽木內部一樣腐朽了，外面雕得再好也沒有用；身體如糞土之牆一樣，外面刷的再好也沒有用。宰予身體不好，對他就不要有過分的責備了。那麼，孔夫子後面說的兩句怎麼圓上呢？南師說，“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意思是，以前看到一個人有思想有才華，便相信這個人將來有成就，可後來發現並非如此，一個人即使有思想有才華，如果身體不好，沒有充沛精力，事業也做不成。

這兩種說法，總覺得有些牽強。不過，反過來可以看出二人學習，勤于思考，敢於有自己的獨到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