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真假長公主:我做了冒牌長公主三年後,夫君將正主帶回來了
我是話本中的惡毒女配
做了冒牌長公主三年後,被自己的夫君親手揭穿
10
我與段承景抵京後住在他上京舊居中。
起初他看著院中遍地殘骸,有些侷促,解釋道:
“當年離京,實屬匆忙,還望四娘子莫要嫌棄。”
段承景雙眉緊蹙,眼睛裡滿是不解與委屈,似一隻被搶了骨頭的小狗。
“三年前家父不知得罪何許人也,竟連夜有七八個持刀兇漢闖入我家中,逼我一家離京,如若不然,便令我全族同這些殘磚碎瓦一個下場。”
殘磚碎瓦,我砸的。
持刀兇漢,我找的。
得罪何人?自然是我。
段承景在我這個真兇面前哭訴,著實令我心虛至極。
他哭訴至一半,瞧著我突然說道:
“四娘子,今夜這般熱嗎?你怎滿頭大汗的。”
我:……
那不是汗,是我掉出來的一顆顆良心。
第二日我便叫人上門將這舊居修繕一番,還添置許多傢俱。
段承景更加崇拜我了,恨不得立馬衝進秋闈裡大殺四方以來報恩。
造孽,當真是造孽。
這男主是專程來折磨我良心的吧。
待到幾日後秋闈結束,段承景走出考場,上了馬車,見我坐在車中,說道:
“表姐!”
為了不讓日後段承景高中被人說是吃女人軟飯,我化名為段姒姒,身份也變作他遠房表姐。
今日小雨,他的披風沾染露水。我關心問道:
“接下有何打算?我見你出來時同幾位考生相談甚歡,怕是今日與他們約定好了?”
段承景與我相處多日,早已原形畢露,搖著並不存在的小狗尾巴,撒嬌般說道:
“未曾有約定,他們只是在鬧我玩,非要讓我在他們幾人間擇出一人做表姐夫。”
我來了興致,追問他到底選擇了誰做我夫君。
他搖搖頭道:“沒選,若是他們做我姐夫,你在大婚當日就得追著我打三條街。”
沒事,我連大婚當天被夫君說是假貨的事都經歷過。
大婚當天追著你打三條街,這不過是小意思。
歸家途中,馬車突然停頓。
段承景掀簾詢問車伕,原是前方有官兵攔路,盤查過往馬車。
我從簾縫看清前方與我一同堵在路上的馬車樣式。
是崔子頌假扮富家公子哥時最常坐的那一輛。
不知道他又要去逗哪家姑娘了。
“歸荑,你要好好活著,活到那一天——”
我想起崔子頌那日的話。
他得知我死訊時,會不會罵我不守信?
這個答案我也許再也沒機會知曉了。
故人重逢,可惜物是人非。
我開口說道:“那便等著吧。”
我未曾想領著官兵盤查馬車的人是傅書晏。
那日他帶著我死訊回京,陛下本欲責他護駕不力。
可後來聽見隨行侍衛說他當時不要命似的往郡主帳中衝去,手臂被倒下的燭臺燙傷一片,手還被那群前朝餘孽刺穿後,便免去責罰。
甚至更受陛下器重了,身上事務也多起來,此時正是風光無限。
當真是應了那句話:
人生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
怎麼入京不過半月,就撞見這麼多故人。
這回不知出了何事,盤查到崔子頌時,七八個官兵竟是一擁而上。
查得仔仔細細,連馬嘴都未曾放過,放行的速度慢了許多。
末了,是崔子頌沉不住氣,從馬車中下來,指著傅書晏的馬車便罵:
“傅書晏,你存心與本王作對是不是?本王現在後悔當年沒一腳踹廢你。”
傅書晏站在崔子頌跟前,從容說道:
“南安王殿下多心了,微臣對殿下尊敬愛戴還來不及,哪會故意同殿下作對。”
“那你還不快退下去,給本王讓出一條道。”
傅書晏瞥見我的馬車,又開始用最柔和的口吻,說著最氣死人的話:
“微臣自是相信殿下為人,可若是微臣給殿下行了這個方便,排在殿下後面的諸位,又該如何看待殿下與微臣呢?”
排在後面的可不就是我嘛。
崔子頌跟傅書晏鬥法,我夾在其間,兩頭不是人。
我也不敢出聲,唯恐暴露自個身份。
段承景夾在這兩人之間,如同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白兔。
崔子頌見狀,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等了許久,崔子頌終於被放行,輪到我時,已無方才的陣仗,只派兩名官兵盤查。
多是隨意摸摸車底,口頭問問段承景從哪來要到哪裡去,姓甚名甚。
段承景報上姓名,傅書晏聞聲趕過來,估計又在盤算著怎麼把男主朝劇情推。
傅書晏試探般問道:“段公子要去往何處?”
段承景道:“在下正欲攜家中表姐歸府歇息。”
這老實孩子!
嘴生得多好看,偏偏都用來講大實話。
我哪裡知道段承景有無表親,若是沒有,我這憑空出現的人物被傅書晏察覺,怕是又要同他鬥智鬥勇好一陣。
那日他說的什麼為我而生,真是莫名其妙。
就像把你殺了,再告訴你不是故意的一樣。
傅書晏起了興致,說道:“段公子能否令段姑娘移駕?”
來時我便囑段承景勿要帶我參加什麼詩集雅會,我在京中不喜見人。
他深知這點,面帶歉意說道:“並非在下不願,可我這表姐自幼體弱多病,如今正在病中,今日又逢小雨,寒氣重,恐傷她身。”
我連忙應景咳嗽幾聲,聲音之大,彷彿下一刻就要咳死。
段承景做出“你看我說的是事實沒有騙你實在是沒辦法了”的無辜臉。
傅書晏見狀,不依不饒:“我也並非強求之人,只是聖命難為。”
最恨這種給皇帝當看門狗的。
他接著說道:
“段姑娘病得這般重,不如我們各退一步?”
“只需掀起車簾讓我瞧清車中模樣就行。”
傅書晏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我攥著手中團扇的手愈發緊。
他若是瞧見我這張臉,我必然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雖說此行目的是為了尋他,但也不是這麼個尋法,得殺他個出其不意才是。
可他已經祭出陛下這個殺手鐧,我與段承景不從也得從。
段承景無奈點頭,傅書晏上前一步掀開車簾。
霎時,寒風灌入車中,捲起我簪上流蘇,懸於中央的祈安鈴鐺鐺作響,擱置一旁的書卷被風翻動,最終不知停在何頁。
我以扇擋面,上繪幾株青竹,從中望去,彷彿面前的傅書晏藏身其間。
月紗製成的扇面模糊他的面容,我只辨出他今日身著白衣,他神情如何並不知曉。
我感知著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猶如伸手撫摸情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過了許久,他放下車簾。
我聽見馬車外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無異,放行。”
我長舒一口氣,手臂似是被他目光灼傷,滾燙無比。
上面有一顆小痣。
小到連我都未曾注意過。
11
放榜前夕正值上京祭水節。
此節是為了祭祀忘水娘娘,每逢今日,人人上街皆要佩戴面紗。
傳聞是因在今日忘水娘娘會親臨人間挑選侍從,她喜貌美人類,遇見便要抓去天上伺候她一輩子。
人們為了避免被抓走,便在此節戴上面紗,令忘水女神分不清面前人的美醜,可避此禍事。
這女神聽起來也挺荒淫無度的,怎麼就單單說我是惡毒女配?
段承景小孩子心性,同我悶在這院中一月已是不易,見此節可遮面不讓人認出,便央求我與他同行。
我自是要去的。
我倒要看看這男女主初遇是有多麼驚為天人,能讓兩人分分合合一千多章。
沒撞見女主,倒是撞見了崔子頌浩浩蕩蕩領著他十七個小妾出遊。
他肩頭上還有一隻鳥。
“殿……少爺~人家想要看煙花~”
“不行不行,少爺~人家想要這隻簪子~”
“少爺~人家走累了~你都不心疼人家~”
崔子頌在一聲聲少爺中迷失自我,背起那喊累妾室,錢袋給了那想買簪子的,正往賣煙花的販子處趕。
想起他平日跟我吹噓如何靠自身魅力拿下這十七房小妾。
有錢有勢,還對你百般順從,這般兒郎除非是傻子才不嫁。
許是我看他太久,令他察覺出我目光,他安頓好那十幾個小妾,朝我走來。
“在下瞧姑娘看我許久,莫非與在下是舊相識?”
開口就是他慣用逗姑娘的手段。
我瞧他肩頭的鳥兒,笑著說道:“並非相識,只是公子肩頭歇息著一隻杜鵑,著實稀奇,多看幾眼罷了。”
崔子頌聞言逗弄幾下肩頭杜鵑,繼續說道:
“此鳥名喚不歸,乃是友人所贈,在下從它尚且是隻幼鳥時便悉心照料,所以才同在下這般親近。”
不歸、友人所贈……
不會是我之前隨手扔給他的那隻吧。
我追問道:“那友人可是女子?”
崔子頌略有詫異,上上下下打量我許久,說道:“正是,姑娘莫非認識我這友人?”
老孃就站在你跟前。
虧我跟你從小長大的交情,戴個面紗你就認不出了。
我還想著找完傅書晏,便來尋你敘敘舊呢!
我心中鬱悶,隨意尋個緣由敷衍他:
“並不相識,只是隨意猜……啊……”
我被人撞入崔子頌懷中,連帶著面紗也掉落在地。
我抬頭看著崔子頌。
美人入懷,他卻要強撐著君子模樣,憋笑憋著臉通紅。
“祭水節人多,姑娘還請當心。”
他望著我說道。
明明他看清了我的臉,待我的態度還跟方才一樣?
我被這情形弄得找不著北,愣在原地。
他見我不動,替我拾起地上面紗遞與我:“忘水娘娘若是將姑娘捉去天上,實乃在下人生憾事。”
我接過面紗,開口道:“歲月漫漫,必有重逢。”
他臉上笑容一僵,詢問道:“姑娘在哪聽過這句話?”
怎還是這般反應?莫非是故意裝傻?
我低聲說道:“子頌,不是你說的嗎?那天你騎馬追我,還讓我好好活……”
“夠了。”
我的話被崔子頌打斷,現下他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溫柔模樣,冷著一張臉道:
“姑娘,我不管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但若是日後我從旁人口中聽見這些,姑娘你就得當心了。”
他留下威脅般的話,拂袖離去。
為何認不出我?
為何?
我心中疑惑四起,死活尋不出一個理由解釋此情此景。
段承景從人群中尋到我,說看中一玉鐲想贈予我,又怕我不喜,想拉我去那鋪子瞧瞧。
我重新戴好面紗,與他同行。
到了那鋪子,玉鐲已不見蹤影,店家同段承景說道:
“那玉鐲剛被另一位小公子買走,公子不妨瞧瞧別的。”
段承景掩不住心中失落,望著我說道:
“表姐瞧瞧這些,有什麼想要的同我說便是。”
我看著店家鋪子裡的首飾,玉石類的皆成色不佳,銀飾倒還有幾個可以入眼。
正挑選著,一人擠到我身旁說道:
“店家,我阿兄說了你這玉鐲成色不佳,不值十兩銀子,可否將我方才銀錢退回?”
我停下挑選的手,看著身旁的人。
此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崔芙。
雖然遮紗,但我死都能記住這張臉。
幾月前還一副膽小如鼠的模樣,如今就敢當場砸店家場子了?
然後我看見跟在她身後的傅書晏。
怪不得,原來是有人撐場子。
那店家被這句成色不佳氣得差點吐血,指著崔芙鼻子連說好幾個你你你你,死活憋不出一句話。
我停下挑選的手,默默跟段承景在一旁吃瓜。
“小公子不喜這鐲子,想要我退錢直說便是,何須汙衊我這玉石成色不佳?這可都是我親手從北陽挑選拉回來的。”
那店家說道,後又說他拉玉回來的路上有多少艱難險阻,甚至為了這塊玉石連八十歲老母去世都未曾歸家。
崔芙被店家這記賣慘打得措手不及,再加之她衣料一看就是上品貨色,頓時被周遭人認成是欺壓良民的富家公子哥。
她回頭看著傅書晏,傅書晏只一個勁地對她笑,並未出言維護她。
這時段承景如書中情節那般,開口道:“可我記得,北陽不是隻產翡翠嗎?”
眾人看著崔芙手中那白玉鐲,陷入沉默。
本來滔滔不絕的店家也閉上嘴,默默掏出十兩銀子退給崔芙。
原來這一見鍾情,是打假打出來的。
崔芙為了感謝段承景解圍,相邀我們與其同行。
然後我就看見了段承景對崔芙情愫暗生的那個包子。
才兩文一個。
而且段承景還不好意思,只要了一個。
看得我那叫個痛心疾首。
自個真金白銀砸出來的主兒,居然被兩文錢拐跑了。
我終於明白當年崔子頌看我跟傅書晏在一起的心情了。
換我我也要踹幾大腳解恨。
祭水節裡的燈籠多到似要將整個夜空點燃,我們四人穿梭其間。
我已經記不清上回過祭水節是何種景象,只記得有人一直牽著我的手,帶我逛了許久、許久。
段承景跟崔芙年歲相仿,自是有說不完的話。
不知何時,我們四人的隊形變成了他們兩人走在前面,我跟傅書晏走在後面。
走到河邊,還有沒眼力見的小丫頭抱著傅書晏的大腿說公子給娘子買束花吧。
傅書晏將小丫頭那一籃子的花都買下了,從此世上又多了一個誤以為他本性善良的人。
他提著一籃子野花,略有些滑稽可笑,但他卻不以為然,問道:
“姑娘可想要花?”
我搖搖頭。
他便快步向前將野花交於崔芙,崔芙耳朵都紅透了,是個人都能看出崔芙到底喜歡誰。
報應,果然是報應。
費盡心思想讓劇情迴歸正軌,結果卻讓女主喜歡上自己。
我看你怎麼圓。
我們四人行走至僻靜處,崔芙拉著段承景去前方鋪子瞧東西去了。
我亮出袖中匕首抵在傅書晏頸部。
傅書晏泰然自若說道:“第一次是金釵,第二次是箭,第三次是匕首,下次又是什麼?”
我懶得去想他是何時識破我身份,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我最近記不清從前許多事,甚至同夢境中的事物弄混,覺得自個彷彿是另一人,這與你口中的劇情有關?”
傅書晏聽罷,嘆息道:“那不是夢,那是真正的段姒姒的經歷。”
“這個世界是為書中劇情而生,它自有一套判斷劇情發展的系統,我們將他叫做劇情點,只有踩中劇情點,故事情節才會繼續下去。”
“但你逃離了自身的死亡結局,對劇情的破壞更為嚴重,系統的判斷邏輯也開始崩壞,我猜,你是不是出金助段承景上京?”
我點點頭。
“那便是了,你踩中了段姒姒的劇情點,系統將你誤判為段姒姒,它為了合理化,便會不斷篡改你的記憶與周遭人的記憶將你強行改造為段姒姒。”
“如今,縱使你容貌未變,但在他人眼中,已經不是崔歸荑,只是段姒姒。”
“你也不必用匕首指著我,我不想殺你了。”
“畢竟段姒姒得活著,她得在日後對段承景愛而不得、百年後鬱鬱而終。”
他把最後幾字說得極重,似要將我釘死在這段結局上。
“而崔歸荑,已經死了。”
我頓生被天地拋棄之感,握著匕首的手一鬆。
“既來之,則安之。”
傅書晏的聲音仍舊柔和得能化解三尺寒冰。
“你不是想要活下去嗎?這也算如你所願,做一個愛而不得的段姒姒,總比做一個死掉的長公主好多了。”
掙扎這麼久,我還是無法擺脫這提線木偶的命運?
忘掉一切,作為另外一個人活下去?
這算哪門子的活下去。
回去路上,段承景看我失魂落魄,關切地問我方才發生何事。
我看著他明亮雙眸,想起他為我書寫籤文時說過:
承景自幼便信人定勝天的道理。
他是如此地相信這番道理,但也無法擺脫註定好的命運。
他跟我都一樣,或者說,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一樣。
是這齣戲劇的木偶,無論作何掙扎,都無法擺脫嵌入體內的絲線,只能順從地接受。
但我仍想再掙扎一會兒。
我開始提筆記下如今記憶裡為數不多關於崔歸荑的回憶。
我是崔歸荑,便是這輩子都得是崔歸荑。
是那個年少時與崔子頌縱馬上京的崔歸荑。
是那個反抗命運,箭指昔日愛人的崔歸荑。
而不是什麼對段承景愛而不得的段姒姒。
12
我叫段姒姒,是當朝狀元郎段承景的表姐。
當然,是假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