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護工的自述：將老人當親人來照顧
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兩個小時到了，高振世趕忙起身，小心翼翼將病床上的老人翻了個身，這樣一來，術後需長時間臥床的老人，就不容易引起褥瘡了。雖然與老人只是“僱傭關係”，但已有近十年護理老年病患經驗的高振世，每照顧一名老人，都會將對方當做自己的親人來對待，其間委屈不少，可更多的是成就感和開心。
牙膏擠多少都有講究
高振世是今年年初跟著公司來到合肥市第二人民醫院，今年53歲的他在北京、上海等地已從事了近十年護理老年病患的工作，“剛開始乾的時候，以為這不就是份照顧人的工作嗎，應該很簡單，沒想到要上手乃至熟練，卻萬般不容易。”
在成為一名護工之前，高振世需要接受15項專業護理技能方面的培訓，其中包括護理老年病患的方方面面，“如何給老人翻身、大小便該怎麼處理……這都是基礎知識。”高振世舉例說，聽著簡單，可是照顧老年人的細節還有很多，比如牙膏要擠多少、洗腳水的水溫是多少，都有個標準，“給患有糖尿病的老人洗腳，水溫就不能超過35℃，而且通常不能超過20分鐘，這些都要掌握。”
其實這些技能學起來不難，在高振世看來，難得是心態上的轉變，“剛開始給老人處理大小便的時候，確實有些難以接受。”高振世說，當時自己就安慰自己，要將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一樣看待，這才慢慢克服了心理上的不適應，逐漸接受這樣的工作。
“溝通好”很重要
從事護理近十年，高振世的護理技能越來越熟練，也得到很多老年病患和醫院方面的認可，可他越來越覺得，在護理老年病患的時候，技能只是基礎，更重要的是如何做好與被照顧物件的溝通工作。
“有些老人就很排斥護工，認為是浪費錢，或者認為這事應該就子女來做。”來到合肥之後，高振世就碰到過類似的情況，公司都已經和一位老年病患的子女簽好協議了，但是老人得知情況後卻堅決反對，而且態度很強硬，最終此事不了了之。
其實這樣的老人高振世碰到過很多，“對付”他們高振世的絕招就是“四心”，也就是用愛心、耐心、細心和責任心去“感化”對方，用自己的真情實意與對方溝通交流，盡心盡力最好護理工作，這樣有些人勉強接受高振世的護理之後，高振世將他們護理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讓他們切實感覺到請了護工的好處，從而認可高振世的努力和付出。
在高振世看來，老年病患心理本來就比較脆弱，往往會感覺孤獨、失落、緊張或者是恐懼，所以在做護理工作的同時，一定要照顧好老年病患的情緒，不能僅僅做好對方的生活護理工作就可以了，“老年人情緒變好了，護理工作也會好做很多，會配合你。”
放假時買票讓自己回家看看
雖然隔了近十年，但高振世至今還記得他護理的第一個老年病患，那是一個87歲的老爺爺，而高振世護理了他整整9個月零13天，“老人家對我很好，我一開始笨手笨腳的他也不會過多地責怪我，還安慰我，教我怎麼去做，也不會在家屬面前抱怨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都會放棄這個工作了。”
來到合肥之後，高振世也遇到了很多讓他感到暖心的老年病患，一位老年病患在和高振世的日常聊天中，得知他很久沒有回家和母親團聚了，所以在過節放假的時候，特意給他買了車票，讓他回家看看母親。
“你把病患當親人，有些人也會將你當親人。”|高振世說，自己從事的是24小時護理工作，有時碰到連軸轉的時候，老人家也會心疼自己，會提醒自己要注意休息，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很感動，也感覺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認可，會有成就感。
墊錢買東西卻遇到“賴賬”
不過有暖心的時候，自然也就有“糟心”的時候。最讓高振世感覺不舒服的就是，一些病患在接受自己的護理時，會感覺“我花錢了，你就該一切聽我的”，會對自己的工作指手畫腳甚至是將自己當成“傭人”一樣驅使，“是不尊重護工的一種表現，但我們也只能儘可能做好工作，多將就他們。”
除此之外，家屬一些“不信任”的表現也讓高振世感覺“委屈”。有的時候，家屬因為忙，會讓高振世幫忙購買一些物品，可是即便帶回了購物小票，家屬卻會覺得“買貴了”或者是“在其中貪錢了”。
更讓高振世感覺無奈的是，一些家屬讓他去買東西的時候，會讓他“墊錢”，而且有的時候，老人可能臨時需要個什麼東西，也是高振世先出錢，可是到了出院，家屬也沒有將這些錢還給他，“出院也是匆匆忙忙的，可能家屬也就一下忘了，但也有的家屬，就是想故意佔點這個小便宜，我也就算了。”
這麼多年，儘管有著這樣或那樣的不愉快或委屈，可是高振世還是熱愛老年病患護理這個職業，在他看來，這份行業最重要的就是心懷良知和對老年人的尊重愛護之心，也希望大家給予自己更多的理解和支援。
“捨不得”+“戀親”
成為老年病患護理兩道檻
“一是不願意花錢，一是喜歡喊家裡親戚來。”高振世所在的專業護理公司進入合肥市場已有一年多時間，在公司負責人李春波看來，合肥的市場前景遠遠好於北京等地，可是發展程序卻不如人意。而在醫院方看來，護工需求大，可是現在的護理市場魚龍混雜，也需要規範和管理。
老年病患需要專業護工
在合肥市第二人民醫院的老年醫學科，一位走路顫顫巍巍的老人正自己走向衛生間，一旁的護士見狀趕緊上前攙扶，“按道理，這樣的老人就應該配有一個護工。”該科主任陳勁表示，合肥市二院老年醫學科常年有三四十名老年病患，可請護工的病患所佔比例卻很低，對此他們也很無奈。
“有些老人是心疼錢，有些老人覺得這些工作應該是醫護人員來做，有些老人是想著自己有家人照顧就夠了。”陳勁說，然而從醫院方來說，在日常醫學護理之外的生活護理，很多都不應該由醫護人員來做，而如果交給家屬，他們也往往做不到那麼規範，所以請一個專業的護工就很有必要了。
對此該院昏迷促醒中心護士長王翠英深有同感，在其所在的科室，大多數老年病患生活不能自理，而家屬又不能那麼專業，所以就需要一個專業的護工來完成日常的生活護理，“有句話，叫三分治病七分護理，而護理僅是交給家屬來做也可能做得不到位，還是需要有專業的護工來完成。”
多數年輕人可以接受
“還是費用吧，有點高。”父親因車禍住院，王先生不得不請了幾天假，在醫院照顧父親，談及為何沒有請護工，王先生稱一天200多元的護理費用，父親覺得貴了所以不願意讓自己花錢，“父親還能自理，讓我時不時來幾次就好了，偶爾有沒人在身邊的時候，他就會叫護士，讓護士儘可能照顧一下。”
而李先生的父親因昏迷已在醫院住了很久，他也早早地適應了由護工來照顧父親，“我們實在是沒時間，畢竟還要工作養家。”李先生說，而且父親處於昏迷，很多護理工作自己也做不好，交給護工省時省力，“沒有護工的時候，我們家裡人輪流來照顧，白天黑夜的也確實有點折磨人。”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其實對於護工的排斥，多數是集中於老年病患自身，對於他們的子女來說，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對於請護工都是樂於接受的。一位家屬表示，自己願意花錢請護工，但老人不同意，他們也不想惹老人家不開心，“其實真的很麻煩，自己忙不過來還得麻煩親戚，也沒辦法。”
李春波表示，年輕人對護工接受度高，所以等這一代年輕人老了以後，就不會對請護工再有老一輩的那麼排斥了。
經濟和戀親制約發展
從北京總部來到合肥之前，公司給了李春波好幾個選擇，除了合肥還有杭州等地，最終他選擇來到了合肥，是因為他看好合肥這座城市的發展，也看中了這裡的護理市場。等到了合肥，李春波發現這裡市場確實很大，不過也坦言：“經過一年多的開拓，發展沒有達到我的預期。”
李春波表示，老年病患護理起步於一些先進發達地區，比如北上廣，“那裡的人由於經濟發展快，對於這個東西也樂於接受。”李春波說，一些老年人生病後，為了不耽誤子女的工作，會主動要求找一個護工來照顧自己，而子女也樂於由專業的護工去照顧父母，“可是在合肥，大家會覺得，沒必要花這個冤枉錢，當然有些人也確實是經濟條件不允許。”
此外李春波還發現，合肥這邊“戀親”情節比較重，“就是老年人生病了，都喜歡讓子女來照顧，這樣感覺會更安心。”而如果是子女不能來，老年人也往往會喊家裡其他的親戚來照顧，“家裡的親戚，誰有空就誰來，都覺得是搭把手的事。”
可是在專業人士看來，老年病患的護理工作也確實不是人人都能做，“有些人覺得護理就是給老年人翻翻身，攙他們上個廁所就行。”李春波說，之前有一個家屬陪護老人，就將老人弄摔倒了，結果傷勢變得更重了。
不過雖然目前發展不如預期，但是李春波還是看好市場前景，“我們追求專業，只要專業，後期肯定會得到大家的認可。”
散陪市場混亂亟需管理
雖然對護工的需求客觀存在，不過無論是李春波還是王翠英，都覺得目前的市場有些混亂，“現在有些散陪，他們為了拉客戶，都是靠低價去吸引客戶。”李春波說，有些散陪是受不了公司的約束自己出去單幹，他們即便是有著專業的護理能力，可責任心不是很強，而且一旦出事往往溜之大吉，讓病患自己承擔風險。
在王翠英所在的昏迷促醒中心，對於護工的需求很大，可是與醫院合作的專業護理公司人手又不足，所以這裡就存在不少散陪，有時來了一個病人，往往三四個散陪一擁而上圍了上去“推薦”自己，嚴重影響了醫院秩序，“但我們也沒有強制措施去管理，只能儘可能讓他們不要喧譁。”
有時王翠英也會向家屬推薦專業的護理公司，可是家屬卻不理解，他們覺得醫院和公司會有利益關係，往往相信自己找的散陪，“這些散陪有的技能還行，有的就是照顧人時間長了自認為有經驗。”王翠英說，一些散陪仗著跟家屬熟悉，甚至會對醫護人員正常的醫療護理指指點點，“就說這個檢查沒必要做，那個藥沒必要吃啥的，會對家屬產生誤導。”
李春波表示，現在對於護理這塊還沒有一個統一專門的管理規則，尤其是對散陪的管理工作，所以也希望今後能在這方面有所突破，讓護理行業可以健康有序發展。
記者：李萌
稽核：楊菁菁 匡勇 編輯：胡霈霖 校對：張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