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她是名動天下的刺客,卻得皇帝傾心,捧她在心尖柔情萬千

故事:她是名動天下的刺客,卻得皇帝傾心,捧她在心尖柔情萬千

我是個刺客,殺手最忌動情,可我卻愛上了自己的刺殺目標。

然而,此生我從不曾後悔與他相愛。

正文

已是寒冬時節,傍晚天幕下款款落了場大雪下來,一片菜園子很快便白茫茫一片。

婦人站在門前那棵寒梅下,年紀約摸五十來歲,年輕時想來應是美人,所以到老還能從餘姿想見一二。

這婦人二十多年前身懷六甲在此地住下,後因生計艱難,便以賣菜為生。

婦人原本是京城人氏,攜了白菜也是為了自己吃,豈知後來日子漸漸艱難,這白菜又受當地人喜愛,婦人賣菜倒把日子過得好起來。慢慢地生意做大了,婦人乾脆請了長工,自己退居幕後。

婦人有個兒子,玉面長身,真真一副好相貌。大概讀過不少書,認字識禮,雖是菜農兒子,竟一副世家風範,而今正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風華正盛,城中姑娘芳心竊許者,竟不知有多少,是也媒人來來去去踏破鐵鞋,這戶人傢俱無相中的,弄得媒人很是惱火,後便不再來。

是夜,晚風起,時正臘月寒冬,大雪剛過,天地間一白無際,推開窗後一切景色盡入眼裡。

婦人在窗邊置了桌酒席,與兒子對飲。

母親說:“今年這雪下得可真好啊!”

“是啊,往年可沒這景象,才臘月初,還不知有多少次落呢。”

“這天地,而今變得是越發快了。”

“物換星移,生死輪迴,這本就是天地常理。”

“也對。”母親低頭淺飲一口。

“這景象,應當寫幾句好詩的,不如母親你試作七絕一首,我和?”

“我試試。”母親於是偏頭想,低吟半天,總也沒想出來,所以笑道,“不行了,我老了。”

“若父親在,看你敢說自己老。”

做母親的笑得越發明媚。

這個富於林下之風的婦人,穿了件白色亞麻布舊式衣服,一舉手一投足,低眉淺笑間素樸無華。

可二十五年前,她卻是名震京都的殺手,名為赤練。

1。初識靈犀坊,一見驚魂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靈犀坊取名於此,做的自然是風花雪月的生意。這個久負盛名的大型娛樂場所之所以能在繁華的京城帝都立足許多年,俱因它來者不拒,上至王公貴族,下至三教九流,無論什麼人,只要出得起錢,都可以進來親點自己想看的節目。既是繁華地段的大型娛樂場所,價格麼,自然是不低的。

這日靈犀坊竟免費公演一出節目,由頭是新來了個樂師,彈琴功夫可謂一絕,靈犀坊為了給新人增加知名度,免費給觀眾送一出節目。

訊息三天前就放出去了,是也這天天剛亮靈犀坊門口就擠了個水洩不通。

晌午,日頭微辣,人聲漸成鼎沸之勢,突然一陣琴音嫋嫋飄來,半空中一女子紫紗翻飛,長髮在風中飄舞。眾人驚歎這絕世容顏間隙,女子已然款款落座,十指翩動,泠泠琴音傾瀉而出。

原本天氣有些炎熱,乍聞這琴音,如涼風襲來,直沁得人心脾舒坦,眾人聽得如痴如醉,如同虛浮於仙境,不知今夕何夕。

正當眾人沉醉之際,琴音突然變換韻律,鏗鏘之聲如潮水襲來,忽而地又如有千軍萬馬向四面八方殺來,眾人面色俱變,眼睛直直地看著臺上撫琴人……

正在這當口,十八根銀針脫離琴盒掌控,悄無聲息地向人群飛來。

“啪”的一聲,琴絃斷裂,十八根銀針齊刷刷釘在紫衣女子手邊。

人群一陣驚叫,唯有兩個華服公子自風度翩翩理著衣袖,其中一人問另一個:“公子你沒事吧?”

另一個微眯著眼看臺上,不悅道:“跟你說過多少次叫你下手輕一點,你看人家好好一姑娘被你嚇成什麼樣子了。”

“……”劍春黑著張臉不說話,心想你老人家還真是胸襟廣闊,人家好好一姑娘,對你下手又快又準又狠,立志要取你的命,你居然還能雲淡風輕地憐香惜玉。難為他一個做護衛的,既要護主子周全又要替主子憐香惜玉,活得忒不容易。

還來不及多想,破空而來的劍鋒又一次迎面而來,紫衣女子見暗算不成,直接將劍亮出來。劍春正欲拔劍,便見慕白足尖點地當頭迎了上去。

一紫一白兩道身影在靈犀坊的屋脊上打得火花四濺,劍刃相碰發出“乒乓”的聲音。突然,有人驚呼一聲:“靈霄劍!是赤練!”

劍春瞳孔猛地一縮。

赤練,近幾個月突然出現在京中的殺手,一把靈霄劍抹了朝中幾個大臣的脖子自稱是為民除害,皇上氣得調了宮中大半禁衛軍搜了好久都沒搜到,沒想到她竟在這裡出現。

關鍵是,現在她的目標是皇上!

他真是蠢,如果不是有備而來又怎麼可能在這人群中將暗器準確地射向皇上。劍春猛然醒過神來,提起劍向兩人交戰處奔去,剛奔到半空就見慕白將赤練反手剪過來,嘴角噙著絲人畜無害的笑。

劍春扁扁嘴,閒閒地找了根柱子靠著。

慕白盯著手中這雙十指纖長、白皙柔嫩的手,嘖嘖有聲:“女孩子家家的,好好彈琴不好麼,非要玩什麼殺傷性武器找存在感。”

被鉗住的手憤怒地扭動幾下。

“這雙手該是用來寫詩作畫彈琴奏樂的,血沾多了弄腥了就不好了。”慕白說著輕輕將她的手放開。

赤練轉過身來,出乎意料地,她竟沒有再次把劍向他劈來,只是一雙美目狠狠地剜著他,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都腥臭了,你沒聞到嗎?”

慕白嘴角依舊噙著微微笑:“這麼說你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赤練覺著他那笑扎眼得很,奈何她功夫不濟打不過他又不能奈他何,因而一張臉冷得幾乎能掐出水來:“今日未能殺你,他日定將你碎屍萬段!”

“拭目以待。”

赤練噎了噎,又噎了噎沒說出話來,轉身縱身一躍遁入茫茫湖水中,幾圈漣漪來來回回蕩了幾次後,湖面平靜無波。

慕白哂笑:“功夫不錯,跑得也快,就是脾氣壞了點。”

2。再見烏衣巷,要取你命

慕白被朝中一群孜孜不倦興師問罪的老頭聒噪得一個頭兩個大,因那天去靈犀坊看錶演的人群中不乏王公貴胄家公子哥兒。見到皇帝陛下親手捉住女魔頭的英雄場面,回家不免添油加醋一番,搞得大家紛紛都以為是皇帝見到女殺手長得絕色,不忍殺害故意放她走,完全不念及朝中幾個大臣死得悲慘又冤屈,儘管那幾個大臣平日裡貪贓枉法也沒什麼好屈的,但為了增加皇帝不良行為的真實性,大家權且當那幾個大臣都很冤屈。

慕白蒼白無力地解釋著,那個女的真地跑得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見了,他就算有八隻手也反應不及啊。大臣們想想有道理,繼而又痛不欲生地指控,聽說陛下把派出去搜查的禁衛軍撤回來了。

慕白深深地嘆了口氣,就算把整個皇宮的禁衛軍都派出去,也抓不回來啊。

一群表面生無可戀的老頭實際上對生的慾望可強烈了,兜兜轉轉半天后又開始指控陛下不將歹徒當場擊斃,萬一那女魔頭又來殺他們怎麼辦。

慕白無奈地安慰了大家一陣,並且為了表示他對臣子們的關懷,他決定微服私訪暗中打探那女殺手的下落。

於是大家紛紛笑逐顏開,假惺惺叮囑幾聲陛下要保重龍體之類云云,便心滿意足地回家抱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

且說那日慕白沒將赤練捉拿歸案,絕對不是因為她長得絕色。殺手的臉就像手藝人的獨家秘術,是保命的關鍵,輕易不示人的,所以那張臉充其量也就是張皮,他還沒昏庸到為了張皮就不顧大局的地步。

他想的是,赤練這般來勢洶洶,大抵不是普通的刺殺,她費盡心機刺殺朝中大臣,最後的目標是他,這背後定然有一個邏輯合理的緣由。他要找到那個緣由一併連根拔起,否則後面不知還會有多少個赤練會攪得他不得安寧。

突破口就是那個靈犀坊。

慕白暗暗將宮中暗衛派了幾個去探訪,等了幾日都沒一個回來。

看樣子不是被美人迷住了就是被閻王拉住了,要回來是不大可能了。慕白換了便衣,帶了劍春就要出宮。

“去哪裡?”

“城外,烏衣巷。”那裡住了個不問世事多年的朋友。

劍春隱有擔憂,“要不要多帶幾個侍衛?”

“只要你不說沒人會知道朕的行蹤,那日靈犀坊不也沒事嗎?”

劍春垂頭:“可是,那日也很危險,能全身而退實屬僥倖。”

慕白蹙起眉頭:“怎麼僥倖了?”

“他們並不知,你功夫那般好。”

慕白輕笑:“有一個你足矣,勝過十個侍衛。”

劍春知他心中已有定數的事是不會改的,摸了把腰間的佩劍,便緊跟上去。

烏衣巷在城外,一條銀白巨龍似的運河橫貫南北,在衛國京城二十里外的平原這裡拐了個彎,於是從百年前第一戶人家開始,到如今也延綿成一個錯落有致的村子。

村子裡是人間煙火,村子外是鳥語花香。

剛剛下過雨,山間一層薄紗似的霧氣繚繞,連同烏衣巷也繚繞進去,好似仙境。慕白深一腳淺一腳踏著路上的泥濘,薄底雲靴上一層黃色的稀泥,衣襬上也沾了一些,好不懊惱。

好不容易走到村口,整個人狼狽得毫無天子氣質可言,氣得他將氣全怪在那位烏衣巷朋友身上,“好好的城裡不住,偏要跑到這什麼鬼地方彰顯獨特,趕明兒朕找幾個人把這烏衣巷填平了,看她不乖乖回城……”

話音未落,虛空中一陣冷笑聲突然而來,“紅口白齒的昏君,好大口氣,也不怕閃了牙齒。”

一襲紫衣翩然從眼前劃過,尖厲的劍鋒凌空劈來,慕白抽出劍春腰間的佩劍當空就迎上去。

劍春覺得自家皇帝陛下最近對打架有點不同尋常的積極。

赤練用的仍是那天在靈犀坊暗殺他的那張臉,衣服也還是那一套,看起來格外親切,只是那雙美目射出來的兇狠的目光一點都不親切。

她每一招每一式都直取他的要害處,狠決得當真是個合格的殺手。和那日在靈犀坊不一樣,她今日像要豁出命去地拼死一決。慕白一邊吃力地應付著,一邊回憶自登基以來這些年有下旨屠過哪家滿門。

戲摺子都是這麼寫的,高位者下旨屠哪家滿門,多年後倖存者練就一身絕世武功,很拉風地回來尋仇。可是搜遍了整個腦袋他都沒有搜到一點線索。

他又不是暴君,對殺人沒什麼特殊癖好,所以這種變態級尋仇大概也不太可能。

所以這位赤練姑娘,極有可能是因情仇尋來的。

瞧她這曼妙的身段,雖不知真人臉長什麼樣,但單從這身段看,那也是引人遐想的啊。

要與她在某個道不明的時間段發生點什麼還真有可能。

慕白被自己的推斷成功說服,用劍擋住她當空劈來的劍刃,笑道:“姑娘,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赤練收回劍,騰空踢來一腳:“十日前,靈犀坊。”

慕白雙手交叉在胸前擋住她用了七成功力的這一腳,心底默默抽了口氣,“我說的是,很久以前。”

赤練眼中兇光更甚,“很久以前若見過你,狗皇帝,你覺得你還能活在這裡?”

慕白啞然失笑:“口氣還不小,怎麼本事不怎樣,說話這麼衝,你幹這個營生該不會就靠這張嘴吧?”

赤練雙眸冷冷一掃,“狗皇帝,今日便是你死期!”

劍刃帶著呼呼風聲,似攜了千軍萬馬直奔他面門而來。慕白趁著這個時機堪堪閃身躲過,劍柄隨後一伸狠狠擊在她後背上。

赤練一口血吐出來,身子像折翼的鳥飛出去,裙角劃過尖利的石頭,“滋啦”一聲將一條袖子劃了下來。

那雪白的手臂上纏了層厚厚的紗布,竟還往外浸出血來。

慕白自信自己武功還可以,但還沒到這種境地,當下便將劍收起來:“你受傷了?”

“你瞎嗎?”

“……”

赤練狠狠剜他一眼:“要殺要剮就痛快點。”

慕白不悅地蹙著眉,“我不過是問問你的傷,怎麼就又要殺又要剮的,你與我三句話不離打啊殺的,我當真看起來就這麼像變態殺人狂嗎?”

赤練喉嚨哽了哽,又一口血吐出來,慕白忙上前去,就接住她軟綿綿倒下的身子。

3。百鍊鋼成繞指柔

司寅檢查下來,說赤練全身都被打得皮開肉綻,身上沒一塊好骨肉。慕白是著實吃了一驚,直言道她與他打架時精力那般充沛,絲毫不像重傷的人。

司寅搖著頭嘆息說,殺手的世界你是不會懂的。

他確實是不懂。

清洗傷口換藥時司寅一個人沒法完成,事關人命,慕白也不能袖手旁觀。

赤練已經醒了,掙扎著想起來卻一點都動不了,只能在慕白懷裡全身僵硬,一雙眼圓睜著,蒼白的嘴唇急促地吐著氣:“放開我!”

慕白沒說話,只是盯著她一身的傷,心底一處地方劃過一絲絲隱隱的痛。

位居高處被人頂禮膜拜的他,自小見過的女人都是養尊處優膚若凝玉的,從來無法想象一個女人一身這樣的傷痕還能一聲不吭。

倒是司寅輕笑一聲:“放開你又能怎樣,能動嗎?”

赤練瞪了她一眼,半晌後乖乖收起張牙舞爪的手。

司寅滿意地揚了回眉毛,邊用棉布給她洗傷口邊問她,“怎麼弄的?”

赤練忒高冷地閉著眼不搭理她。

司寅毫不在意地聳肩,繼續道,“我隨意摸了摸你這一身筋骨,覺得你還是個底子不錯的殺手,你這一身鞭痕如果不是自己情願,大概是沒人有本事把你打成這樣吧?”

赤練猛地睜大眼,連慕白也是一怔。

“我是醫者,隨意摸一摸看一看,並無大礙,倒是慕白你,往人身上看什麼?”

赤練掙扎著又想起來,慕白小心避開傷口將她摁著,瞪司寅一眼:“你別胡說八道。”

司寅聳肩,“你背後是有什麼黑暗組織吧,用這麼狠毒的手段逼你為他們賣命,你是自己沒長腿麼,不會跑啊?”

赤練冷哼一聲,“幼稚。”

司寅毫不讓步:“幼稚?到底是誰幼稚啊?殺人也要有點誠意好不好,慕白雖是個一無是處的昏君,但好歹也會點三腳貓功夫,你這麼帶著一身傷來殺他,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對手了?”

慕白暗暗抽了回嘴角,目光瞥到赤練微微鬆開的手指,知道她是慢慢放鬆了,心道司寅雖說話不太中聽,但終究還是湊效的,也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了。

司寅也不說話了。

赤練右邊肋下肋骨與肋骨之間,有一條深可見骨的一尺來長的傷口,鮮紅的皮肉往外翻著,中間鑲了半截鞭子在裡面。慢慢將口子周圍的血洗淨,司寅卻是對那半截鑲在肉裡的東西發了愁,想著怎樣將它拿出來,畢竟她不是專業的醫者,甚至很多年前也是靠殺人為生的。

豈知一眨眼,赤練自己便伸手捏住繩頭硬生生將鞭子從肉里拉出來。血骨被扯得翻出鮮紅的肉,一股濃黑的血往外浸出來。

饒是慕白這般高位上叱吒風雲的人,也有些心驚肉跳。

眼見她滿頭汗卻還是一聲不吭只把嘴唇咬得緊緊的,慕白將自己的手伸到她嘴邊,“咬這裡吧,肉厚。”

赤練估計也是痛迷糊了,當真就咬上去。

血腥味在口腔裡暈開,她看著他痛得眉毛眼睛皺成一堆的樣子,眼中漸漸暈出一層淡淡的柔光。

次日清晨,司寅興沖沖給大家煮了份早餐,還是按照赤練的飲食標準做的,結果一推開門赤練床上空空如也。

明顯地,是趁昨夜月黑風高無人照管偷偷跑路了。

慕白氣得七竅都快生煙了,“這個女人是不想要命了嗎?”

司寅啼笑皆非地瞥他一眼,“敢來刺殺你,自然是做好了不要命的準備。”

“誰要她的命了!”慕白氣怵怵地瞪了她一眼,順手提了把劍就出去找人了,司寅在後面笑呵呵道:“好好一皇帝搞得跟個江湖混混似的。哎!我說,昨兒個叫我查的靈犀坊底細還查嗎?”

“查!怎麼不查!”

“嗤,我看查的不是靈犀坊是赤練吧!後宮嬪妃都有二百五了還在外面拈花惹草,近日口味是越發獨特了啊。”司寅說完趕緊往門後躲開,生怕慕白一怒之下拿劍丟她。

慕白順著昨日碰到赤練的地方找回去,走到村口時只餘一陣蟲鳴鳥叫,哪裡有什麼赤練,氣得他胸口一團火滋啦啦燃著,憤憤道:“這女人簡直是太放肆了,沒經過朕同意竟然敢跑!”

鳥叫得更歡了。

慕白胸口的火依舊燃著,還夾了些其他道不明的火花。驀地看到左側小路旁一棵萬年青葉子上有幾滴鮮紅的與葉子極不協調的顏色,慕白眼瞳驟然一緊,急走幾步過去,伸手一摸,果然是幾滴黏稠的血。

往右是回京城的路,往左據他所知是一片密林,並且路況極度難走,其間不乏有些讓人汗毛倒豎的動物,尤其是帶著一身血腥味就更有吸引力了。

幾乎沒有任何思索,慕白足尖點地一路邊跑著邊並著輕功一起,尋著草葉歪斜的方向找去。路走得越長,心底那股一直被他壓抑著的擔憂便都紛紛冒出來。赤練那雙漆黑的眼睛裡,藏著不知多少東西,一直在他腦子裡晃盪著,像是有引力一般,一點點吸著他的腦髓他的思維。

她全身都是傷,連行動都不能,又是趁著夜色走的,不知歷經了多少艱難。這路如此難走,也不知她會不會摔下去。這樣想著,他手心裡開始冒出一層薄汗。突然,他看到前面一處坍塌,路上有一塊缺口,一攤血跡。

慕白心猛地一沉,毫不猶豫地就跳下去。

沒有費多大力氣,他就找到了赤練。

是奄奄一息的赤練。

她膝蓋上方的腿上,一根木棍從前面貫到後面,刺穿了整個腿部,黑褐色的血正從那木棍與肉之間的縫隙處淌出來,赤練仰面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唇色更是蒼白。

看到慕白,她眼中閃過一道光,雖然極淡,卻是真真實實存在。

“你來了。”舊傷添新傷,已然耗盡她全身的力氣,聲音嘶啞得如同含了把沙。

慕白眼中劃過一抹痛:“你這是何苦?並沒有人趕你走。”

“我們這種人,你是不會明白的。”

沒有七情六慾,也體味不到這人世冷暖,手起刀落,殺人如麻,只是奉命辦事,像個冷冰冰的石頭。

沒有承受過別人的恩惠,也承受不起。

他是不會明白的。

慕白靠近一些輕輕抱了抱她,想告訴她,其實他明白。萬千寵愛,無數人心,沒有一個是真正屬於你,他們的悲哀是同樣的。

但他什麼也沒說,輕輕將她擁在懷中,像捧了個稀世珍寶。“你再忍一會兒,我來的路上給司寅發訊號了,她是大夫,她來了就能把你救活。你再忍一會兒,我知道很痛,要不你先咬著我的手吧。”說著慌忙把手湊到赤練嘴邊。

赤練噗嗤一聲笑了,雖是搖搖欲墜的一抹笑,但真的是笑了,“你給我把它拔出來吧。”

慕白將頭猛地搖著。

“你若不把它拔出來,我這條腿就廢了。”

慕白看著赤練的臉,她目光柔和,連帶整張臉也增了不少柔光,她不冷冰冰的樣子挺好看的,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都好看,如果不那麼蒼白的話,估計會更好看,雖然知道這張臉是假的。

慕白問她:“確定嗎?”

赤練闔上眼,“一國之君,怎地如此優柔寡斷?”

“原本不是這樣的,不知怎地對你就這樣,好像疼的是自己似的。”

聞言赤練猛地睜開眼,盯著慕白,慕白紅著臉將頭扭開,看著她那一處傷。

兩人都不說話。

良久,赤練說:“拔吧。”

“好。”

慕白輕輕將她抱起來放到旁邊較柔軟的草地上,將身上的袍子脫下來疊成幾層墊在赤練頭下,然後伸手握著木棍的一端,猛地用力一拔,在鮮血噴湧出來前拿了塊袍子上的布捂在傷口。

赤練痛得身子都緊縮在一起,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硬是沒吭一聲。慕白俯身將她擁在懷裡,感覺到她痛得全身緊縮,仍舊緊緊咬著牙不發出一絲聲音。莫名地慕白一把怒火湧上來:“誰教你這樣的?”

赤練咬牙看著他,滿頭大汗。

慕白極力壓抑著聲音,依舊是掩不住的滔天怒氣:“痛都不會吭一聲的嗎?”

赤練直愣愣地將慕白看著,看了許久,看得他面色終於有一絲微微鬆動了,突然“哇”一聲就哭出來了。

大概是壓抑了許多年沒有找到突破口,而今慕白給了她一個痛痛快快哭一場的機會,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於是司寅帶著人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赤練在慕白懷裡哭得驚天動地撕心裂肺的樣子。

一眾人不可思議地愣在原地。

4。金屋藏個殺人犯

“白先生在家嗎?”慕白趕緊開門出去,見一老伯提了只雞站在院子裡,急走幾步迎上去,“在家的,老伯屋裡坐。”

老伯擺擺手,將手中“咯咯”叫的一隻大公雞遞給慕白,“給你送只雞來,你娘子身子虛,給她燉了補補。”

慕白不知如何推辭,將雞接在手裡一個勁地朝老伯直笑,謙卑的樣子還真像個老實巴交的良民。老伯樂呵呵地拍拍他的肩,“多好一個小夥子。你們剛搬到我們烏衣巷,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向鄉親們開口,別客氣。”

慕白連連點頭稱是,老伯又拍拍他的肩才心滿意足地回家,慕白直將他送到門口才轉身回屋。

赤練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含笑將他看著,“這衛國多半是要亡了。”

“為何?”

“皇帝都改種田了。”

慕白傲嬌地冷哼一聲。

赤練經司寅一番妙手回春撿了條命,目前正在休養,因司寅家不是很方便,慕白便在村中尋了個住處,兩人對外以夫妻稱,又將慕白改名白慕,在此暫時住下。

“今日可比昨日好些了?”

“嗯。”赤練靠著枕頭翻著本詩,懶懶地不想說話。慕白也坐在旁邊將她看著,從眉眼到下頜,自從知道她這張臉是真的後,他對這張臉是越看越覺得好看,越看越覺得喜歡。

“終於明白為何會有佳人誤國一說了。”情不自禁地,慕白說了句。

赤練臉驀地一紅,漸漸地紅到脖子根那兒,“你這皇帝當得可真夠閒的。”

“是啊,閒得只能吟詩作對打發時間了。”

“你還會作詩?”赤練挑了挑好看的眉。

原本是句玩笑,但見赤練亮晶晶的眼睛,慕白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略懂一二。”

“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慕白當真就細細思考起來,最後盯著那隻雞和其他一些老鄉送來的東西:“嗯,做飯不會。”

“我也不會。”

“沒事,司寅會就行了。”

赤練突然就冷冷地扭過頭。

慕白摸不著頭腦,“怎麼了?”

“你和那個司寅姑娘,關係不是一般的好啊。”

慕白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笑得嘴角都快彎成個月亮了,“赤練,你這是在吃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