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耷拉沒有老虎

端午節，天津人就管它叫五月節。如今的五月節民俗活動僅剩吃粽子了，而且少有人自己動手包粽子，簡單易行的辦法就是到食品店裡買幾個草粽子或爐粽子，這就算是過五月節了。

老時年間可不是這樣，五月節連同春節、中秋節統稱三大節，各大商家放不了假的要給員工加喜錢，工廠上班或給人扛活的，在這天也有老闆賞錢的。至於民間的民俗活動就更多了。家家戶戶都在大門上插一把艾蒲，還要用紅布鉸一個葫蘆貼在門上。大多數人家並不究其原因，只是跟樣學樣兒而已，問及緣由，老人們最多回答一句：“避邪。”

那時候的小孩兒，身上穿的戴的也有好多講究。五月節當天，在小小子的額頭用硃砂畫上一個“王”字，意即我是老虎，百邪不得侵身。這是最省事的辦法。講究的人家，有既心靈手巧又有閒工夫的姑姑奶奶，要給孫男嫡女做一件五月節的小襖兒。那可是一針一線的手繡小花襖兒——藍布上衣，前襟兒肩頭要繡上“五毒”：蟾蜍、蠍子、壁虎、蜈蚣、蛇，還要繡上葫蘆（黃葫蘆紅飄帶）。五月節時，有些老人會給小孩兒做老虎鞋（孩子在五月節要穿老虎鞋，八月節要穿兔羔鞋，這也是老時年間的規矩），腳面上是隻老虎，鞋幫子上分別繡五毒，兩隻鞋左右對稱。

當然，以前大多數家庭會在五月節給孩子做一串老虎耷拉，將其綴在孩子衣服的肩頭。這是一串非常精細的、小巧玲瓏的手工布藝工藝品，也是女人亮手藝的東西。

一串老虎耷拉上有七件物品：最上邊是葫蘆，下面依次為五毒，最下邊是一個面粽。這面粽就是“糖三角”，不是葦葉子包的江米粽子式樣。葫蘆意味是寶葫蘆能收盡害人的蟲蟲蚊蟻。面粽則寓意包緊捏嚴一切害人蟲。掛五毒也是提醒孩子們遠離它們，別受其傷害。以前的人們用五毒象徵所有的害蟲——其實細究起來，五毒並不一定都是害人之蟲，只是古代並無細菌病毒的概念罷了。

五月初五，已是夏季，各種小昆蟲開始活躍。春夏之交，正是各種疾病盛行期。每到這時節，時令病猖獗。當年比較典型的是拉肚子，又拉又吐，病情蔓延，很難治癒，且傳染性強。還有小孩兒身上的面板病，如小癤子、癬、癩、痘，這幾種症狀輾轉綿延，癬生癩，癩生瘡，小小癤子也能長成瘡；更為普遍的就是黃水瘡，流膿打水兒的，流到哪兒就長到哪兒。正所謂腦瓜子長瘡，腳底板流膿，久治不愈釀成大病。而這些毛病傳染性極強，家裡有一人長就可能一家人都被傳染。人們無計可施，只好寄希望於老虎耷拉的葫蘆與面粽，期盼它們包裹住害人蟲。

有人問了：老虎耷拉可沒有老虎啊？是，沒有老虎。但是，小孩兒腳上穿的是老虎鞋，額頭有老虎的標誌，而且在一個肩上掛老虎耷拉，另一個肩上則要綴一隻布縫的拇指肚兒大小的老虎。

那年頭兒五月節，年輕的小夥子還要戴兜肚，兜肚口兒處也要繡個老虎頭。據我老孃說，這“老虎”可厲害了，既有龍形又有虎樣，兼有龍的威猛和虎的兇惡霸氣。這種“虎”秉性正直，急公好義，任何邪的歪的都懼怕這“虎”。後來，我知道了所謂龍生九子之一的狴犴可能就是這“虎”。古代監牢獄門上的“老虎”就是它。

古代人對科學技術知之甚少，對各種災害又望而生畏，無可奈何，遂生髮出奇思妙想，這才有了用五毒驅病邪和靠老虎扶正祛邪等一系列的民俗活動。時代進步，當然要摒棄迷信，只可惜，把縫製的堪稱絕妙工藝品的布老虎、老虎耷拉、繡花鞋、繡花小襖兒也喪失殆盡，誠為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