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你放心,所有欠我們祖孫的,早晚都得還

故事:你放心,所有欠我們祖孫的,早晚都得還

京西二十里,一座依山而建的皇家別院,正是太祖皇帝,在大長公主十歲生辰送於她的禮物,別院亭臺樓閣錯落有致,若是有心人觀察就會發現,別院的圍牆比一般的高出丈許,且山前山後通往別院的兩條路邊都有暗衛把守,若非大長公主的親信之人,只怕還沒到院門口就被射成了草壩子。

一輛馬車到了京西別院門口未做停留,門口守衛早已提前拆了半米高的門檻,馬車直接駛了進去,穿了二門,直奔內院,到了大長公主所住的天一閣才停車,一個身戴帷帽的年輕女子在姑姑的攙扶下緩步下車,被大長公主親自迎進了寢殿。

大長公主吩咐眾人退下,那人帷帽摘掉,露出一張嬌豔而又稚嫩的小臉,不是徐諾又能是誰?見著孫女,大長公主一臉的歡喜,口中卻抱怨,“你個死丫頭,膽子也太大了些,皇帝這次快被你害死了!”

“聽聞皇帝是祖母一手培養長大的!傷了你侄兒的心,您不是心疼,後悔了吧?”徐諾俏皮地笑了起來。

“你個小沒良心的,跟你娘一樣任性妄為!快坐下讓本宮看看,水米未進躺了四天,沒餓瘦吧?要不要傳膳?還是先喝了這碗燕窩粥吧!”大長公主一邊上下打量著徐諾,一邊將一碗在熱水上溫著的燕窩粥塞到了她手裡,看她精神尚好,才放下心來。

“不餓,路上吃得飽飽的。”嘴上如此說,但還是象徵性地吃了兩口。

大長公主拉著徐諾坐到了榻上,“你怎麼想了這個辦法?那日在宮中,並未來得及細說,你只讓我備了藥材,可靠的能侍寢的女子,再就是準備屍體,和將你偷運出宮,這些天來祖母這心,油煎火燒一般。”大長公主這個在朝廷上更是一言九鼎,太祖皇帝親封的護國大長公主,在徐諾面前成了一個最普通的老人。

“祖母,只有皇帝親眼見著瑤妃死了,我將來回來才能少被懷疑,至於這藥我自是萬無一失的,而侍寢這件事也是為了以後打算…”徐諾湊在大長公主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就羞紅了臉。

大長公主聽了面露喜色,“你一個小姑娘怎會想到這些,小諾諾長大了,祖母可不能再小看你了!”說著摸著她的發頂,“你不知道,那天宮宴上看著你那麼出色,祖母有多麼驕傲,可是本宮必須忍著,不能著了皇帝的道!他雖是我帶大的,卻終究是不肯信我,也不信阿瑾!”

說到慕容瑾,徐諾想起了那日在壽安宮後院的一幕,臉不由得紅了。“那慕容瑾掐過我的脖子,還總是跟我作對!”

“你放心,他是沒認出是你,不然定不會如此,他自幼就是面冷心熱,把你交給他祖母將來也能放心去了。”大長公主拍了拍徐諾的手背。

徐諾看著眼前的大長公主,五十多歲的年紀,無論從年歲上還是感覺上都跟她心裡對母親的想象重合到了一起。徐諾覺得這個名義上的祖母,實際就如親孃一般,二十幾年來對母親的渴望讓徐諾情難自己,撲進了她懷裡痛哭起來。

大長公主被徐諾忽然爆發的情緒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自己的寶貝孫女,這段時間受了這麼多苦,糟了那麼多難,她還只是個不到十五歲的孩子,心疼地跟著一起抹起了眼淚,二人哭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續起了話。

“都是皇帝親封的順意皇后了,本宮見了你都要行禮的!還動不動就哭鼻子,”

“是先皇后,我要是領了這個稱號,就得去皇陵裡躺著。”徐諾趕忙糾正。

“呸呸呸,別胡說,”大長公主一臉嚴肅,“你記住,你在來京的途中生病,去了江南醫治,以後永遠不要再提起宮裡之事,世上知道這事的人只有你我與那兩個奴才,他們能被我送去為你所用,也是因為他們本身命不久矣,”徐諾聽了頗為驚訝,疑惑地看著大長公主,察覺到了她的疑問,大長公主繼續說,“那夏兒你是知道的,前兒就已經沒了,至於那姑姑,她夫婿兒子都被歹人所殺,早已生無可戀,留在宮中就是為了報恩,若非如此早就一根白綾吊死了……知情的都會永遠的閉上嘴,你自己也休得再提,為免夜長夢多,明兒一早你就動身去江南。”

“好的,孫女答應您絕對不會再提起,祖母,謝謝您,”這個祖母對她的寵溺真是到了骨子裡,不管徐諾要做什麼她都無條件支援,即便困難重重,即便大逆不道!

“傻丫頭,咱們祖孫之間,哪用得言謝,”大長公主愛撫的摸了摸徐諾的頭,沉吟片刻,繼續道:“對外我並未說你在江南何處,有賴於本宮在江南產業不少,皇帝派人去探查過幾次,都無功而返,給你尋一個他想不到的地方便好。”

“祖母,我覺得此次遇劫、入宮都不尋常!”徐諾試探的說道。

“乖乖,此事卻有蹊蹺,只是此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你過了明路,你放心,所有欠我們祖孫的,早晚都得還!”大長公主聲音中透著不常在徐諾面前顯露的狠決與霸氣。

正當祖孫二人聊得火熱,寢殿的門忽然被拍得啪啪響,未等祖孫二人開口,姑姑直接衝了進來,一臉驚慌失措,“陛下,陛下來了,已經進了二門了!”

大長公主和徐諾相視,皆是一臉不可思議,大長公主忙握住徐諾的手,讓她躲到寢殿的盥洗室裡去。

大長公主略一整理儀容,將僕從都打發了一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放到榻上的小几上,還沒來得及起身接駕,慕容遠就已經到了寢殿門口,大長公主起身微一屈膝,便被皇帝雙手扶住,“姑母,同您說了多少次了,只你我姑侄二人不必行禮。”

“禮不可廢!”大長公主說完牽著皇帝的手,將他引到寢殿的榻上落座,

“侄兒記得小時候,每年夏天都隨姑母和燕兒姐姐一同來這別院避暑,冬日來這裡泡溫泉,一晃都有二十年了!”

大長公主似是也回憶起了過去,“可不是嘛,那時候你還那麼點大,先皇每日忙於政務,太后又被後宮的事拘著無暇照顧你,便將陛下交給了本宮。”

“也不全然是因為沒空,記得父皇跟朕說太祖的為君之道他學了六成,您學了九成,若您是男子,太祖會跳過皇祖父直接將皇位傳給您。”

“牝雞司晨可非祥兆,本宮是個女兒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太祖給本宮定了這個護國的稱號,還有另一層含義!”

“哦?姑母這封號還有何意?”

“護國不僅要護國,還需護君!所以父皇在位時,本宮一力主張削弱門閥,設立內閣,藉助平民士子實現君權集中,免得門閥世家做大威脅皇權;到了先皇時期,又主張削藩,將那些隨太祖打江山的藩王都變成了京城的富貴閒人,做到君君臣臣;到了陛下為君,本宮眼見著您無論心智還是手段都遠高於前兩位,您足夠強大,不需本宮相護,本宮只需要做好一個臣子的本分即可!”

“姑母,侄兒也有軟肋,侄兒自幼在您跟前聽訓,學著 為君之道,軟弱都藏在心裡,能示人的都是堅硬的外殼!”

“當是如此!眾人只見這皇權高高在上,卻看不見這皇帝也是孤家寡人!”

“這世上能有此見解的惟有姑母一人,姑母這殿中怎得有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徐諾聽聞心中一驚,瑤妃去世后皇帝見她喜歡茉莉,便從太皇太后那裡將幾盆茉莉都討要了來,放進了她的棺槨之中,她同那茉莉花一同躺在棺材裡四五天,被染的渾身茉莉香,出來匆忙還未洗漱,這可如何是好。

“本宮昨日去弔唁順意先皇后,覺得靈堂內的茉莉花甚是好聞,回來睡得格外深沉,便讓奴才用茉莉花水來給本宮梳頭,確實能清心安眠!”

二人沉默了片刻,皇帝再次開口,“這瑤妃之歿您如何看?”

“陛下指的是哪方面?”大長公主打起了太極。

“姑母,關於這瑤妃,您當真與朕無話可說嗎?”盥洗室裡的徐諾聽了心裡七上八下,她以為皇帝對她還不錯,只是自始至終都存著算計,所以她一直防備著他,從未敢想過與他有任何可能。

“陛下,你著相了!”若是在瑤妃去世之前,這皇帝來袒露心聲,大長公主未必不會直言,只是這瑤妃已經去了,他再來,無非是想穩住自己。

“瑤妃此去,乃是意外!”

“也不能全然當做意外吧,本宮聽聞是皇后所為?”大長公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是,朕已經廢了秦氏皇后的位子,只是考慮到了大皇子的將來才留她一命!”大長公主忍著沒有冷笑出來,看來這皇后被廢,便是對瑤妃的交代了,看來他待諾諾的幾分真心也少得可憐,顯然盥洗室裡的徐諾也想到了這一點。

“該當如此,於陛下而言,女人算不得什麼,子嗣才是最要緊的!”

“對於這瑤妃,該給的、能給的尊榮,朕都給了,姑母不知,若非她去得早,這皇后的位子,朕也是能讓她坐的。”不知為何,聽了這話,徐諾竟有些輕鬆,她對皇帝算是半分愧疚也沒有了。

“陛下如此待一個妃子,並非為君之道。”

慕容遠看著姑母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深覺此路不通,“這燕窩粥看起來不錯!”

“陛下稍等,這碗本宮吃過了,讓他們再乘一碗新的來!”

“不必了,小時候沒少吃您碗裡的東西。”說罷將那一碗徐諾吃剩的燕窩粥吃得乾乾淨淨,吃罷放下了碗,“這茉莉花水甚是好聞,姑母給朕也拿一些,回去讓他們給朕梳頭,瑤妃歿了這幾日,朕睡得一直不踏實。”

“奴才們也是試著做得,做得不多,今兒都用完了,陛下覺得好,本宮讓他們一會馬上再做些給您送到養心殿去。”

“姑母又要給皇兄送些什麼?可莫要忘了孤!”慕容瑾邊說邊進了寢殿!盥洗室裡的徐諾聽聞嚇得一驚,不小心踢到了一邊的銅盆。

皇帝和慕容瑾聽見聲音同時扭頭看向了大長公主,詢問意味明顯。

大長公主嘆了口氣,“還是被你們發現了,本宮養了一隻貓解悶,聽說皇帝來了,便將貓兒關到了盥洗室去。”皇帝幼時被太后養的貓撓過,所以怕貓,整個宮裡連野貓也沒有一隻。

“要不讓臣弟去將那貓抱出來送到外邊去吧!?”慕容瑾作勢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