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萬里玉門外,閨中期盼伊人來

回顧人類歷史,我們會發現,自從有了文明後,和平是一種稀缺的東西,戰爭才是主流。為了開疆拓土,為了功名利祿,為了反擊侵略,為了保家衛國,為了爭奪資源,為了個人野心,為了吃口飽飯,總之,人們總有理由發動戰爭、參與戰爭。中國古代歷史自然也不例外,當男人外出征戰時,留下妻子獨守空房,她們會是怎樣的心態?今天,我們一起欣賞五首唐詩,都是夫君遠征後的閨怨詩。

一、樓臺見楊柳,少婦始知愁

《閨怨》 唐·王昌齡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夫君萬里玉門外,閨中期盼伊人來

楊柳色

閨閣中的少婦,未曾體會過離別愁緒。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春天,梳妝打扮一番後,登上翠綠的閣樓。就在此時,忽然看到路邊楊柳依依,隨風搖曳著青青的枝條,不由得後悔當初勸說夫君去沙場立功,尋求封侯拜將的機會了。

思念一個人,在剛剛分別時,不見得會刻意想起,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可能是看到了那個人喜歡吃的水果,可能是聽到別人說了那個人的口頭禪,也可能是無意中發現明月皎皎。而這首詩中的女主人公,則是偶然看到青青的柳枝,立即想到了自己遠征在外的丈夫。或許是因為柳枝抽芽發綠是春天來臨的氣息,或許是兩人在柳樹下有過美好的回憶,更可能是他們就是在那棵柳樹下分別的。總而言之,她後悔了,如果自己不勸說丈夫萬里覓封侯,那他們現在就可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功名利祿,終究抵不過陪伴,因為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

二、長安浣衣聲,萬里寄遠征

《子夜吳歌·秋歌》 唐·李白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夫君萬里玉門外,閨中期盼伊人來

萬戶搗衣

一輪明月,照耀著長安城,千家萬戶傳來鼓搗衣服的聲音。蕭瑟的秋風啊,總是吹不盡她們對遠在玉門關遠征的丈夫的思念之情。什麼時候能平定胡人之亂,讓丈夫停止出外遠征呢?

月光之下,是千家萬戶為徵人浣洗衣衫的忙碌身影。她們一邊搗衣,同時也應該在思念她們的丈夫。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更何況是出征作戰。丈夫會不會受傷?能不能吃飽飯?深秋時節了,天氣逐漸涼了,身上衣服是否單薄?唉!什麼時候能不打仗啊?

註解:李白寫這首詩時,唐朝主要實行府兵制(義務制),即朝廷授予百姓田畝,允許繼承。但代價是百姓必須編入兵府,有應召入伍的義務,而且衣服、兵器、伙食都由其自備,只有少數精兵(例如騎兵)由財政供給。安史之亂後,土地兼併嚴重,大量農民破產,土地高度集中於少數達官顯貴手中,府兵制難以為繼,募兵制(合同制)成為主流。因此,她們搗的應該是冬衣,趁著秋天天氣晴朗,趕緊做好禦寒衣服,給丈夫郵寄過去。

三、看花滿眼淚,夢中叩軍壘

《閨怨》 唐·戴叔倫

看花無語淚如傾,多少春風怨別情。

不識玉門關外路,夢中昨夜到邊城。

夫君萬里玉門外,閨中期盼伊人來

玉門關

少婦默默無語的欣賞著鮮花,不知不覺中淚水潸然而下。春風的吹拂下,少婦心中有多少對別離的怨恨之情。雖然不認識到玉門關的路途,可昨夜還是夢到自己去了邊城。

春天,百花盛開,爭奇鬥豔,本來是賞心悅目的美景,少婦卻是淚如雨下。因為離別的愁緒無法排解,唯有付諸東風,可春風何曾解人意?從未出過遠門的少婦,自然不可能識得千里之外的玉門關該怎麼走,可那裡有自己苦苦思念的人啊,因此,夢中自己還是追到了邊關,只為見一見他,以慰相思之苦。“人說相思難,離人心上苦纏綿”,正是如此。

四、悲歡兩不知,聚散總不期

《閨怨》 唐·高駢

人世悲歡不可知,夫君初破黑山歸。

如今又獻徵南策,早晚催縫帶號衣。

夫君萬里玉門外,閨中期盼伊人來

黑山(小罕山)

人生在世,是喜是悲都難以預測。夫君剛剛在黑山破敵,建功立業後回到故鄉與自己團聚。但如今,又有人向朝廷獻上南征策略,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該催促自己為出征的夫君縫製戰衣了。

黑山:在今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巴林右旗,現名小罕山,這裡泛指北方邊疆;號衣:指軍士、衙役或囚犯所穿的衣服,因上面有記號,故名。

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相聚是歡,離別是悲,古往今來皆如此。夫君剛從北方征戰歸來,何等的歡喜,本以為可以就此長相廝守,整日耳鬢廝磨雙宿雙飛。誰知,不知哪個不開眼的好大喜功,又是一個建議遞了上去,這次換成了前往南方征戰。快樂時光真是快,轉眼又要說拜拜,南方悶熱潮溼,與在北方作戰,所需的衣物又有不同。高駢生活在唐朝末年,此時戰爭不斷,生離死別成了常態。

五、方寸不在身,淚珠恐流盡

《閨怨》 唐·黃滔

寸心杳與馬蹄隨,如蛻形容在錦帷。

江上月明船發後,花間日暮信回時。

五陵夜作酬恩計,四塞秋為破虜期。

待到乘軺入門處,淚珠流盡玉顏衰。

夫君萬里玉門外,閨中期盼伊人來

淚珠流盡

我的一片心思,跟隨著你戰馬的蹄聲漸行漸遠。而我的人,在帷帳後形容枯槁,如同蛻變一樣。你乘坐的船隻出發後,我經常在明月之下的江邊徘徊。在日暮時分,終於收到了你的回信,等不到回房間就迫不及待地在花叢中讀了起來。我在長安,日日夜夜想著如何感謝你守護邊疆的恩情,希望到了秋天,就能傳來打敗胡虜的訊息。就怕等到你乘坐馬車衣錦還鄉,進入我們的家門時,我的淚水早已流乾,紅顏不再了。

五陵:西漢五位皇帝的陵寢,這裡指代長安;四塞:中原王朝稱四周的藩屬國;軺(yao三聲):輕便的馬車;玉顏:冰肌玉顏,像美玉般潔白溫潤的容顏。

作者唐滔生活在唐末,是福建第一個知名文人。丈夫出去遠征,少婦的心也跟著去了,由於思念過度茶飯不思,“為伊消得人憔悴”。暮春時,終於收到了心心念唸的家書,真希望到了秋天丈夫就能回家。但少婦心裡知道,恐怕這只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或許等丈夫歸來時,自己已是人老珠黃了,那樣的富貴,又有何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