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地方，你去多少次都不會膩

借我最喜歡的木心先生說的從前慢開篇：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而現在，曾經坐船要幾天才到的香港，只需要2小時左右的航程，從舊金山飛回來也不過大半天時光而已；我對她的思念，也只需要按下影片通話就可以排解；手機支付買單，好方便，方便得都不用認真的計算，也不用去掏出精美的小本本好好地上記一筆。更不用說和收錢的和藹老闆聊上幾句。人人都彷彿一隻被鞭子抽快的陀螺，快一點，再快一點……

到了西寧卻發現有的事情只能慢慢來，比如，我花了近五個小時外加中轉才從悶熱潮拗的魔都到了碧空萬里的大西北。景點之間往往都至少相隔1-200公里，即使保持高速，也需要大半天才能到。

這個深秋，我們在西北繞了個小小的圈，帶著一身的明媚，採一地片金黃、雪白、蔚藍，珍藏。從西寧出發經過卓爾山-青海湖-茶卡鹽湖-塔爾寺回西寧，路況本身很好，只不過常有彎道在雪山中穿行，沿路也有幾處是限速30公里/時的路段，路上沒車，很容易就超速了。

大青海還沒有全國聯網，交罰款扣分各種不易，用時髦話說：我真的好難。從西寧出發，和租的車磨合一段時間，路邊看見新鮮的橘子，買了一袋，車裡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吃一瓣冰冰涼的橘子，我們打起手鼓唱起歌，駕著車兒翻山坡。

達坂山望出去的油菜花，一片金黃，雖然是人造景觀，卻也真的不比當初看見林芝漫天桃花海給人的震撼來得少，也許真的是大城市待得慣了，對於這種大開大合的景色毫無抵抗力。

一路上，陽光透過車窗，暖融融的照在身上，連綿不絕的山地，偶爾見到的一兩個牧民或一群牛羊。音響裡悠悠放著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歌曲，熟悉的還會跟著放聲唱兩句，反正方圓100米能聽見的只有彼此的寂寞，偶爾也會突然放到很應景的歌，會忍不住重複好幾遍：

前方迷途太多

堅持才能灑脫

走出黑暗就能逍遙又快活

路上遇過阿柔大寺，寺院坐北朝南，前臨八寶河，後靠貢白加隆山，是現存世界上最大帳篷寺院。車開到景區。 門票60元/人，加上景區巴士20元/人，換乘小巴士就上了卓爾山。卓爾山也是丹霞地貌，漫山遍野的青綠，鮮黃的油菜花點綴在綠毯中，紅色的砂岩鋪陳在山側，確實不負“東方小瑞士”的美譽。

抬頭，牛心山映入眼簾。藏語裡叫“阿咪東索”，意為“眾山之神”，“鎮山之山”，作為祁連的象徵，巍峨高聳，已然銀裝素裹。搜腸刮肚只想起一句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沒有王昌齡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勇氣，遙想當年也許一次出征，少年出發，歸來豈止是中年，能留得一命也要感謝蒼天大地了。

卓爾山下祁連縣八寶鎮裡的“撒拉爾美食”是此行中，最好吃的餐廳，每一味至今都意猶未盡。撒拉土豆片，大片的蒸熟的土豆片，裹上辣椒粉用熱油炸脆，十分的香口。牙籤羊肉，肉質鮮嫩，完全沒有羶味，醃製都有很入味，一口一口停都停不下來。羊肉粉絲湯，粉條類似於薯粉，非常勁道。丁丁面，麵條比炒炮更加短小，吃起來很有趣，也屬於燴麵，有少許胡椒。不過，也虧得有這一次旅行。終於認識到魔都各色西北小館子裡奇怪名字食物的本尊是什麼樣子的了。

偶遇羊群橫穿公路，停下車來等著一隊羊羊慢慢地走過，看著牧民悠然自得地趕著羊，羨慕他們那樣不用揹負KPI的灑脫生活——1秒鐘而已；抬頭一隻雄鷹在山中展翅，忽而停在路邊，近在咫尺，轉過頭來，彷彿盯著我看，等匆忙拿過相機卻又飛走了。可遇不可求，便是如此。

終於到了天空之鏡，整個景區看起來格外的清爽。在某處，還留有當年運鹽時的小鐵軌，現在已經廢棄，站在上面，恍惚有種世界盡頭的感覺。滿地白鹽，作為最好的 反光板，隨便一拍，都是大片。

“海天一色”，用在這裡也毫不違和。這個寧靜的地方給了所有到這裡的人一個靜靜思考人生的空間和時間，真希望這個地方能永遠的存在下去。

我們最後的目的地是塔爾寺。這座距離西寧大約25公里的佛寺，臥在這個幽蔽的山谷中，仿若一座小城，站在高處，只看見數不清的經殿和金色的屋簷。

塔爾寺是藏傳佛教、黃教的創始人宗喀巴大師誕生的地方，是整個大西北的佛教中心和黃教聖地。靜靜地聽講解，聽一些故事，好像真的也比來時多了一些心平氣和。

回望整個行程。從西寧開始，到門源-達坂山觀景臺，再到後面的大冬樹隘口，經歷了第一次雪山高原“黑白世界”給人的震撼。到後面卓爾山和茶卡鹽湖，感官給人的驚豔真是層層遞進，好像一個老師，讓我們這些學生自發地去感受，進而迸發一些新的體悟。而塔爾寺的講解，彷彿串起了整個行程，化為對大自然的尊敬和對於人與事的一些新體會。

也許，偶爾真的要慢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