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中國電視劇報告:IP時代一去不復返

2018中國電視劇報告:IP時代一去不復返

2018中國電視劇報告:IP時代一去不復返

浙江橫店影城,群演們在一部電視劇的拍攝現場。/ 視覺中國

今年是小年,是低迷的一年,是觀望、等待、思考的一年。明年我想會是影視界的大年,不管是對於電視劇、電影還是網劇而言,都會是豐厚的一年。我更同意和支援編劇群體給影視業開出的兩張方子:一是劇作中心制,一是現實主義。

口述 宋方金

採訪 詹騰宇

今年的中國電視劇整體低迷。2017年火了《人民的名義》《雞毛飛上天》《我的前半生》等現實題材電視劇,大家對2018年是有期待的

,都在想,這會不會是現實主義的復興。但2018年電視劇集體啞火,別說現象級電視劇了,就是想激起點水花都難。

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是冒出頭的一兩部網劇得到全民熱議。

這裡面有外部原因,比如網路觀看的便利和網路影片平臺客觀上的崛起;但更多的是內部原因——電視劇在創作觀念、生產模式、購銷模式等方面失去了創新力,也就沒有了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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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引發現象級的討論。

01

三個關鍵詞:跟風、失靈、茫然

中國電視劇創作領域的第一個關鍵詞是“跟風”,什麼火拍什麼。

《媳婦的美好時代》這樣的婆媳劇火了,大家就一窩蜂拍婆媳劇,終於把婆媳劇拍死,甚至把婆媳劇的母題——家庭倫理劇也拍死了,直到今天家庭倫理劇也沒喘過氣來。抗戰劇《亮劍》火了,一時間抗戰劇炮火連天,最後也把自己給拍空了。更不用說什麼玄幻劇、仙俠劇,火一個,拍一串,最後是一條線上的一串螞蚱,倒黴起來誰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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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亮劍》帶起了抗戰劇的熱潮。

去年現實題材一火,現實主義號召一出,基本上影視公司就全往現實主義這邊招呼了。但問題是,他們根本搞不懂什麼是現實題材、什麼叫現實主義。

他們有一個巨大的誤區,就是把現實主義和現實題材混為一談,以為拍了現實題材,就必然是現實主義。

實際上,影視公司雖然拍的是現實題材,但走的還是懸浮、架空的路子,我把這種劇稱為“偽現實主義”。今年好多現實題材劇屬於偽現實主義,觀眾是不買賬的。據我觀察,還有大量跟風的偽現實主義劇正在拍攝或籌拍,還需要一段時間去消化。

第二個關鍵詞是“失靈”。今年,大IP加小鮮肉或流量演員這種模式的劇紛紛失靈,幾乎無一例外。這種模式曾經被視為法寶,但它在2018年徹底失靈了,很多人甚至被它反噬。

相較於往年,今年這種模式稱得上是加強版:比如《武動乾坤》不僅是大IP加小鮮肉,還加了大導演,但毫無用處;比如《甜蜜暴擊》,頂著“鹿晗和關曉彤的定情之作”這樣的超級噱頭並在頂級平臺播出,仍然慘淡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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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動乾坤》應該算是導演張黎的折戟之作。

電視劇行業給觀眾的同質性作品太多了。他們看來看去,發現自己看的都是同一部劇:要麼是封印、打怪、升級,要麼就是戀愛、吵架、分手、複合、再吵架、再分手、再複合。

觀眾回回上當,回回都一樣,煩透了,轉身就走了——倒是有回回上當的觀眾,但你至少得每次不一樣吧,不能既複製套路,還缺乏誠意。

第三個關鍵詞是“茫然”。我在山東的一個電視劇論壇上遇見強視傳媒總裁遊建鳴,遊建鳴說,拍了幾十年電視劇,到今年發現不會拍了,“不知道怎麼幹了”。這不光是遊建鳴個人的心聲,也是很多電視劇人的共情。

最近幾年的電視劇,不顧敘事規律和效率,拍得越來越長。

不管什麼劇,最後都或多或少地成了注水劇。電視劇假收視率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理,透過買賣假收視率,再差的劇也可以搖身一變成為高收視劇。

既然造假可以贏利,誰還去拍貨真價實的劇?郭靖宇導演捅破了電視劇假收視率的黑幕,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希望這一次能得到有效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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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劇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時期,無論是市場表現、藝術水準還是觀眾口碑,都取得不俗的體現。/ 《大宋提刑官》保持著9。0的高分

“茫然”帶來了觀望和思索,所以今年電視劇顯得冷清。

今年是煎熬的一年,也是轉折的一年。雖然今年不景氣,但是我對接下來的國產劇充滿信心。哀兵必勝,絕地反擊。中國電視劇有過黃金時代,中國電視劇人是有實力的,只要在亂局之中能把握好方向,真心反思、找準時機,他們就能茁壯起來。

02

2018年的最可喜、

最可惜、最可恨、最難忘

最可喜的,當然是大IP加小鮮肉或流量明星模式的失靈。因為這種模式的失靈,意味著原創的崛起。影視行業,只有重視原創,才能繁榮昌盛。

IP的失靈,對相關推手和劇目操作者倒不會有太大的警醒作用,因為他們是頑固的,不會輕易放棄他們精心打造的這個騙局。

但它對真正的創作者會產生很大的影響,至少會有很大的鼓舞。

總的來說,IP時代一去不復返了,連回光返照的機會都不會有了,而流量明星作為IP時代的產物,要看自身的努力和轉化了。根據我的判斷,流量明星大部分會成為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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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和關曉彤出演的電視劇《甜蜜暴擊》口碑不佳。

最可惜的,是現實主義劇目沒能延續2017年的勢頭繼續上行。奪回來的陣地,不能輕易失去。

最可恨的,是假收視率的猖獗。

去除假收視率,我們才會迎來真電視劇。或者也可以這麼說,我們創作者並不排斥資料,我們排斥假資料。如果觀眾觀看文藝作品的資料被篡改,這意味著審美安全受到了侵犯。我們創作者不瞭解觀眾的觀看意願,就偏離了人民。文藝工作者做不到為人民服務,變成了為假資料服務。每個真正的創作者都痛恨假收視率、假點選率等假資料。

此外,一些源於生活、低於生活的影視產品也很可恨。比如宮鬥劇火了,就有一群人陰魂不散地拍這個型別的劇。

宮鬥劇滿足了人性某種惡的趣味,迎合了人性某種爽的需求,是另一種“打怪升級”的模式化創作,也是一種有毒的心靈雞湯,或者也可以視為人生或職場的成功學、厚黑術。它沒有對真善美的追求,僅僅是看誰更有手段,誰才會存活。

去年《新週刊》給“四味毒叔”頒發了“年度知道分子”榮譽,對我們是一種很大的激勵。今年我們繼續在影視文化領域中深耕細作,對行業現象做了很多梳理,跟文化人、影視人做了很多對話,都是試圖推動影視文化領域的哪怕小小的一點進步。這些基礎性的文化訪談、對談、梳理,希望對影視文化領域有所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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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娘道》就因價值觀問題惹來諸多爭議。

今年我最難忘的兩次對話都是跟編劇史航進行的。上半年跟史航的一次對話,源於他在《解憂雜貨鋪》這個影視專案中作為編劇被騙的經歷。史航是影視行業中的老炮了,但還是會有創意被騙的奇葩經歷,這說明我們的創作秩序在一定程度上還不完善。對編劇的保護,就是對影視行業的保護。這個對談也引起了業內的關注和討論。

另一次對談是下半年我跟史航對談圍讀劇本的必要性。

我們都很感慨,因為圍讀劇本是影視創作的題中應有之義,也是常識,但現在卻得不斷強調、呼籲,可見影視創作環節的粗糙和浮躁。好在,圍讀劇本引起了重視,圍讀劇本的劇組越來越多,良好的風氣慢慢形成了。

03

2019年將是影視界的大年

今年是小年,是低迷的一年,是觀望、等待、思考的一年

。明年我想會是影視界的大年,不管是對於電視劇、電影還是網劇而言,都會是豐厚的一年。真正的現實主義作品會湧現,電視劇與網劇的對抗、融合會更激烈,會更具張力與挑戰。但只有交鋒,才有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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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4日,香港,《延禧攻略》部分主演參與綜藝節目錄制。/ 視覺中國

2018年舉辦了很多影視論壇,大家獻計獻策,在宏觀與微觀層面都開出了不少良方。我更同意和支援編劇群體給影視業開出的兩張方子:一是劇作中心制,一是現實主義。結合起來,就是:劇作中心制×現實主義=中國影視行業的未來。

很多人對此有誤解。

第一點,是誤認為我們提出的劇作中心制是編劇中心制。

所謂劇作中心,指的是以劇作為中心依據,展開各部門的工作,並不是以編劇為中心。實際上,我一向反對編劇中心制。因為編劇並不具備天然的合理性,並不是編劇寫出的劇本都具備可拍性。編劇界內部一樣問題重重,只是目前的問題太多,還來不及解決這些區域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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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熒屏上出現的現實主義題材劇集比較少。/ 《老農民》劇照

我們所說的劇作中心,是確定了一個優秀或者說至少是及格的劇本以後,再展開電視劇創作。我覺得劇作是我們行業的基本法,在劇作的基礎上,可以有某種中心制,可以是導演中心制,可以是製片人中心制,也可以是編劇中心制,甚至是演員中心制。誰有能力,就以誰為中心。所以,劇本定稿後,它應該具有某種法理上的不可隨意修改性,或者說,應該把圍讀劇本作為一種強制性的制度,這樣有助於我們拍出好作品。

第二點誤解是,很多影視行業工作者,把現實題材等同於現實主義。

在我看來,現實主義是一種風格,是看待世界的態度,不但創作現實題材要有現實主義,就是創作歷史題材乃至科幻題材,也要有現實主義。劇作中心制是方法論,現實主義是世界觀。有這一對翅膀,我想我們就會有好的發展方向,就會擁有下一個影視行業的黃金時代。這是我對2019年的信心所在。

本文首發於《新週刊》527期

新週刊原創出品,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作者/宋方金 詹騰宇 排版/ 蘇煒

11月20日,北京,《新週刊》為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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