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寨,玩的就是心跳

大紅寨,玩的就是心跳

文:李俊濤丨圖:張偉紅 寇寶剛

想證明自己沒老,就去登一次大鴻寨。

在鳩山採風半個月,大鴻寨被我們有意安排到了日程的最後。生活在平原上的人,對於山的情感多少有點兒葉公好龍:看著圖片激情澎湃,到了跟前卻雙腿發軟。同行的阿寶倒是一臉跟年齡不相趁的小衝動,彷彿老光棍等來了一次相親。

這哥們兒內心的夢想是當個流浪歌手。流浪歌手嘛,一般唱的都是對嗓音要求不太高的民謠,堂吉訶德似的向心中的女神表白,或者講述自己被女神一腳踹掉的憂傷。我問他準備唱什麼曲目,他開啟手機給我放出了一段影片。嘿,還真是民謠!

一位中年人站在集市上賣豆芽的小攤前,手裡敲著兩塊綁著紅綢的牛腿骨,口吐蓮花,夸人家的豆芽好,彷彿賣的不是豆芽,而是人參。又祝福人家發財,也彷彿賣的不是豆芽,而是白粉。賣豆芽的有點煩,催他快走,他就開始拐彎磨角地調侃人家,分寸控制在別人想打人的程度之下……賣豆芽的哭笑不得,只好給了他幾塊錢,打發走人。阿寶一臉神往:我就想唱這個——蓮花落!

說實話,我一點兒都不看好他,這哥們兒說話倒是聲音哄亮,但要真讓他唱點兒什麼,念個“小白兔,白又白……”,嘴裡都絆蒜。同時我也知道,他流浪歌手沒出道,一到星期天就爬山倒是真的。

大紅寨,玩的就是心跳

大鴻寨景區內的老民居

進了大鴻寨山門,過龍泉寺,穿情人谷,旅程還算正常。山間幾處半磚半坯老民居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門前一棵大樹,樹下一方石桌,牆外的柴草垛靜默無言,院內的土灶臺餘溫還在。我們都在這樣的房子裡度過了童年,現在又都住進了樓房,生活便利了,但總覺得失去了什麼……

開始爬觀佛臺,要勁的時刻到了,臺階的層數很快超過了平日裡我們爬過的最高的樓,我的大腿痠得不可名狀。同行的阿晨打了退堂鼓,說要回去,身體顫抖,表情痛苦,柔弱得讓人想起了古典戲曲裡動不動就吐血的書生。我給他勵志,告訴他我當年登黃山時,別人都坐纜車,我偏不,坐纜車算什麼登山哪,硬是自己爬上去的,登山嘛,玩的就是心跳。

林間看見了松鼠,倏忽而過,另一位同行的朋友阿曉也像松鼠一樣蹦蹦跳跳,吹牛皮說自己最多一天陪別人爬過三回大鴻寨。我們沒佩服他,而是立刻送給他了一個新外號——三陪。

終於到了觀佛臺,西望大鴻寨的主峰臥佛峰,錯落有致的山峰勾勒出一幅鼻唇分明的佛陀側影,線條冷峻,表情堅毅。山下的龍泉寺據說是魏晉時期中國第一位受戒僧人朱士行所建,彼時的佛像就是這樣,而不是唐代以來的圓潤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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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寨主峰臥佛峰

向東望,鳩山的另一座大山坷垃垛可以平視。坷垃垛是一座梯形山峰,頂是平的,如同放置在臥佛前一張供桌。阿晨幾乎要崩潰了,小臉慘白,眼神幽怨,嘴裡嘟嘟囔囔。我們開始訓他,說最看不上他這種受不了身體勞累的男人,一個大男人,玩什麼嬌氣呀!他還說要回去,我們告訴他至少要爬到摘星樓,不然前邊這些也算白爬了,等於沒來大鴻寨。

摘星樓看似不遠,阿晨遲疑著跟著我們往上爬。望山跑死馬,到摘星樓的那一路臺階讓每個人都大汗淋漓。坐在摘星樓的巨石上,山風一吹,身體的每個毛孔為之一爽。於摘星樓俯瞰,山下恢弘的龍泉寺變成了掩映在大山褶皺中的微縮樓閣。北望就是登封地界了,起伏的小山頭讓人頓起一覽眾山小的豪情。

上當的阿晨還想說點兒什麼,我們都扭過臉不搭理他:想回去可以,反正這會兒不管走完,還是回去,路程都是一樣的。摘星樓上有一位賣烙饃的大嫂,見我們上來趕緊過來推銷烙饃,叫阿寶、阿晨和我兄弟,唯獨叫了阿曉一聲哥。阿曉比阿寶還要小几歲,阿寶一臉得意,阿曉卻是一臉黑線,堅決不吃她的烙饃。阿寶吃著烙饃,嘴也閒不下來,幾句話就打開了烙饃嫂的心扉,說起了她的婚戀生活,喜感程度不亞於豫劇《倒黴大叔的婚事》中的月下相會。

女本柔弱,為母則強,烙饃嫂是可敬的,每天這樣起早貪黑、爬高上低的賣烙饃,是為了供養還在讀書的閨女。她堅定地相信閨女會有更好的未來,而不是像她這樣稀裡糊塗地就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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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樓俯瞰龍泉寺

從摘星樓下來,一路沿著山脊行走,就到了臥佛山的腳下,傳說中的三界碑就在這座被命名為“許昌之巔”的山峰之上。臥佛山沒有已開發的景區道路,只有一條驢友趟出來的小路。阿曉說他上去過,不想上了,阿晨是說什麼也不上了。阿寶堅決要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坦白地說,我也頹了,腿肚打顫,但採風是我組織的,累死也得陪阿寶走一遭。

一路無路,拽著巖縫裡的樹枝往上爬。半山腰是一處懸崖,只能摳著岩石往上攀登。於此處西望,片狀的山峰刀砍斧削般立了起來,恍若黃山西海之景。不到此處絕對看不到這大鴻寨最雄奇的山色,但如果不小心從山崖上掉下來,肯定粉身碎骨。

想要登到最高峰,這樣的懸崖共要經過三處,當地人把這一段路叫做“爬三爬,逶三逶”,“逶”是方言,意思是下懸崖時要用屁股當腳,坐在石頭上,扭動著緩緩下行。爬到第二處懸崖處,正趕上一對小情侶從上面“逶”下來,只有這一條路,我們得等著他們。小夥子先下來,姑娘穿著一套白裙子,坐在岩石上滿臉驚恐張著嘴往下“逶”。下來之後,姑娘厲聲斥責小夥子腦子進水了,帶著她來這種地方,小夥子一臉尷尬,一聲都不敢吭。阿寶和我不厚道地放聲大笑起來。

氣都喘不勻的時候,我們登上了山巔,見到了大名鼎鼎的“三界碑”。碑為三角形,水平嵌在地面上,東南是許昌,西南是平頂山,西北是鄭州,一腳踏上去,就是“一腳踏三市”。山巔上有很多牛糞,因為從平頂山方向上來,山坡非常平緩,車都能開上來。可以這麼說,大鴻寨把最美的景色留給了許昌。

大紅寨,玩的就是心跳

三界碑

下山在龍泉寺見到等候我們的阿曉和阿晨,距離我們上山,時間已經過去了4個多小時。阿晨說他碰到一對從臥佛山上下來的情侶,問他們看見你們了沒有,那姑娘說看見了,那個四十多歲的大叔跟只壁虎似的爬得飛快。已經五十出頭的阿寶一臉甜蜜,對於年齡問題,男人和女人一樣虛偽。阿晨已經平靜下來,說有了大鴻寨這一路的心跳,以後再也不怯爬山了。

其實就是這樣,所謂艱難困苦,沒過去時是困難,過去了就是經歷。對於阿晨是如此,對於每一個在人生路上攀登的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