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我們終將逝去,化成一縷灰,所以愛和陪伴要趁早啊
美國人類學作家本尼迪克特在她研究日本人的著作《菊與刀》中講到日本人養育孩子的方式是善於思考的西方人都想象不到的。
日本父母需要孩子,不僅是情感上的需要,也是因為他們如果未能傳繼家族的血脈,則是人生的失敗。
所以每個日本男子都要有自己的兒子,需要他在自己死後,每日在客廳的神龕前祭拜,需要他傳續家族的血脈,維護家族的榮譽和財產。
女人需要孩子也不僅是為了滿足情感需要,而是因為只有當了母親,她才有地位。
儘管這是一個美國人對日本人研究後得出的結論,但挺適合解釋最近熱映的電影《我的姐姐》的。
《我的姐姐》講述了張子楓飾演的姐姐安然,剛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她在父母意外車禍去世後,面對初次才見面的6歲弟弟安子恆,已經規劃好人生理想的安然開始了內心抉擇:
是像姑媽那樣放棄自己的人生來成全弟弟的人生呢?
還是狠心丟下弟弟這個包袱開始自己的人生?
在複雜的社會環境下,結局處導演的安排很巧妙,應該可以
喚醒
人們內心深處已經
遺失的美好向往
吧!
但顯而易見,在與6歲弟弟安子恆的相處中,弟弟對愛與陪伴的表達,“不妥協”的安然
與自己和解
了,心裡的那個
結算是
解開了。
01、幸福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用一生來治癒童年
安然和安子恆是親姐弟,卻有著不同的童年經歷。
因為安然是女孩,不能傳續家族的血脈,似乎從出生那一刻起她註定要不受待見。
“一個從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女孩子,當她被欺負的時候,她打得贏要打,她打不贏也要打”。
這是安然受到不公平待遇後對男朋友說的真心話,也是從小這樣被姑媽教育長大的。
被外人欺負了一定要打回去,那被親人欺負了呢?
安然也是要打回去的,可是卻被說成冷血無情。
如今的社會環境表面上雖然對女性很寬容,但
隱形的“歧視”和壓力也是無處不在啊
!
安然是姑媽帶大的,但她的內心是多麼渴望父親的愛啊,在葬禮結束後收拾父母遺物時,從安然只留下父親穿過的皮衣就可以看出。
在跟男朋友分手後,安然也是頭頂著父親的皮衣在樓頂獨自默默療傷。
她多麼希望能有男人像父親一樣保護她、尊敬她,哪怕她從沒有得到過父親的愛和認可,可她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堅強啊!
她只是一隻有著硬殼的蝸牛。
男朋友表面上很愛護她,實則是個
“媽寶男”
,儘管他們談了5年戀愛,他卻不懂她,不明白她內心的需求,安然不想重蹈老輩們的覆轍。
尤其是走姑媽的路。
好心卻沒有好下場
說的就是善良孝順的姑媽,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是隨意罵她
“
憨”
。
同樣因為姑媽是姐姐,
根本原因還是女孩,不能傳續家族血脈
。
姑媽的人生因為
“女孩”
和
“姐姐”
而徹底改變。
理想沒了,家庭一團亂麻,
自己無助時也只能獨自仰天哭泣
。
一個自己都沒有得到善待過的女性,教育出來的孩子也只能是假裝很堅強啊!
尤其是大的環境是這樣,個人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呀!
安然是這樣,她自己的女兒也是這樣,就像她砍的排骨,骨肉親情是支離破碎啊!
在安然收回學區房,要表姐搬出去時,倆姐妹幾乎打起來了,儘管姑媽對她有恩,但對安然來說,姑媽的
“恩”
卻是她一生難忘的慘痛經歷!
在安然的記憶中
“被表哥當成沙包練拳,被姑父看洗澡”
便是她的童年。
多麼可怕!
姑媽以為自己的“犧牲”可以換來家人的幸福,最終都是“
吃虧不討好,竹籃打水一場空
”!
那在醫院保護安然以及和安然一起吃西瓜的場景深深觸動了我,安然也因為姑媽的開導和“犧牲”流下了眼淚。
儘管姑媽沒有功勞,但她總把最好的都獻給了孩子們,在孩子們需要幫助的時候總能幫著出頭。
姑媽小時候,她的媽媽常常揹著她跟弟弟偷偷吃西瓜,而她沒有心懷憤恨,反而養成了不管吃什麼好吃的,都先把最好的留給孩子們的習慣。
姑媽用勺子挖西瓜球給安然的一幕就很好地說明了
這是習慣
。
但僅僅只是習慣啊!
《菊與刀》一書中這樣描述了對女孩的教育:
女孩學到的是習慣,而不是規則。
不管是兒童時期正確用箸,還是正確進入房間的姿勢,以及成年以後學習茶道和按摩,其動作都是在長輩手把手的指導下,反覆練習,直至嫻熟自如形成習慣。
而姑媽因為是姐姐(實際上是女孩)而被教導要為家庭為弟弟們付出,
這就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習慣
啊!
姑媽是這樣,姑媽的姑媽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但安然不會,她是接受高等教育的當代女性,從小到大自己都是很獨立的,沒有依靠過別人,哪怕男朋友請求她搬去他家住,她也沒有,她只靠她自己。
她也是這麼教育弟弟的。
社會的發展不應該是更文明嗎?
我們改變不了所處的社會環境,但可以先改變自己,同時推動社會環境的改變,使文明更發達。
6歲的弟弟安子恆顯然得到了父母最好最完整的愛和教育。
一首《七步詩》便說明了。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曹植《七步詩》
說的是當年曹操死後,其小兒子曹植成了繼位者曹丕最大的威脅,身為大哥的曹丕故意設計想置曹植於死地,曹植為自保而作《七步詩》得以存活。
而安子恆把詩的最後一句改成了
“不要太著急”。
足見
孩童的靈性和無畏
。
這背後也充分說明了其父母對待男孩和女孩的教育是多麼不同!
就像安然說的
“我們的父親不是同一個人”,
她非常嫉妒弟弟安子恆,嫉妒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父愛,哪怕一點點,她都沒有得到過。
在安然的記憶深處,父親的味道是那為了要二胎的
一頓打
。
安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有小兒麻痺症,爸爸媽媽卻要自己偽裝得了小兒麻痺症,“裝瘸”,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嗎?
可是女孩有什麼錯?
02、與自我和解便是學會與不受自己左右的事相處
影片伊始便是一場車禍。
安然的父母當場雙雙死亡,而安然到達現場卻被要求檢視身份證,因為死者手機裡並沒有安然與父母的合照,車禍現場的汽車裡掛著的是父母和弟弟的一家三口的合影。
接著是葬禮,很多電影尤其是探討原生家庭的電影都喜歡用葬禮開始。
葬禮既意味著離世者的終結,也意味著在世者的重生
。
日本電影《海街日記》便是如此,電影以葬禮開始,也以葬禮結束。
《海街日記》中大姐香田幸在父母離婚後也是犧牲自己的人生來照顧2個妹妹的,大姐香田幸也因為同父異母的小妹的到來與自己和解了。
《海街日記》:因為同父異母妹妹的到來,4姐妹都與自己和解了
而安然呢?
因為父母的意外離世才第一次見到6歲的親弟弟安子恆。
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但所有的親戚們都對她進行了
“道德綁架”
:認為她必須負起帶大弟弟的責任來,因為她是姐姐,房子應該過戶到弟弟的名下
才是對的、孝順的
。
弟弟不僅是安家的香火血脈,更是未成年人,法律規定她有責任必須照顧弟弟。
可是卻不提她們是
一家人,弟弟的家也是她的家
。
矛盾由此展開,電影也用一系列安然的內心掙扎及面部表情來展現,安然只是想得到父母家人們的認可而已,可這些所謂的親戚們在乎的卻是那並不重要的身外物。
影片中有2次安然進入寺廟的場景。
第一次是安然跟姑媽在醫院意見不同,她內心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周圍的親人沒有一個靠譜的,全是指責她的,完全不把她當作家裡的一份子,儘管安然表現的很堅強,但她只是一個渴求關愛的女孩啊,無助的她來到了寺廟,但只一會兒就走了。
還是靠自己吧!
於是我們看到的依然是安然的面無表情及行為的冷酷無情。
第二次是安然吃完西瓜並感謝了姑媽的開導後離開姑媽家騎單車到寺廟,這次她很虔誠地進廟燒香,還為父母及弟弟許願祈福。
因為她已經決定了往後該怎麼做,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到俄羅斯去曾是姑媽的人生理想,但為了弟弟,姑媽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但安然不是姑媽,
俄羅斯套娃也不必一定都要套在一起的
。
網上說:
俄羅斯套娃:指人們喜歡招選與自己類似但比自己“小”的人為自己的下屬。
人類有個共同特質:大多數人都會用比自己差的人。
因為這樣自己就最安全。
人類一般寧願選擇比自己差一些的人,這樣可以方便他自己管理,因為他們害怕下屬比自己強,從而威脅到自己的飯碗。
這就是帕金森定律所揭示的人們在組織中生存所選擇的第三條出路。
姑媽作為那個時代犧牲自己的女性,在她所受的教育和觀念中,安然應該也要犧牲自己才是正確的、孝順的、合乎社會倫理規範的。
可實際上這種觀念跟俄羅斯套娃所寓意的一樣,只會使人們越來越差,管理也越來越混亂,姑媽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網友這樣評論:
血緣和親情往往帶來的是枷鎖,處於關切有時也會帶來一生的陰影。
人們往往習慣於把自身受到的不平等當作“美德”與“義務”壓迫下一代。
所謂屠龍勇士終成惡龍,若代際傳承只有愈演愈烈的冠以關心與團結的壓迫,那不如成為徹底的反叛者,獨自上路倒也自在。
所以安然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到寺廟燒香也是尋個心安。
而6歲的弟弟安子恆從頭到尾想要的只是姐姐和家人的
“愛和陪伴”
。
他不明白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見了,但是他
“只有姐姐”
了,他只願意跟著姐姐。
影片開頭,安然不願意帶他,他無奈去到姑媽家,當他聽到表哥表姐們不懷好意惡言惡語時,他開口便是
“姑媽,我想回家”
。
每當這家人
為了房子或者其他身外物鬧得不可開交
的時候,安子恆只是抱著他的球,他只是想有人陪他一起踢球而已。
不論是葬禮結束後,親戚們為了讓安然把房子過戶給安子恆還差點動手打起來的時候,還是安然和表姐在房子裡也差點打起來的時候。
導演安排得很巧妙,安子恆趴在窗臺上望著外面的小朋友,他只是想要家人的陪伴
。
孩子的世界沒有大人們那麼世故,當人們在談論房子時,他想要的只是
愛和陪伴
。
安然想要的不也是愛和陪伴嗎?
如果安然小時候能像安子恆這麼表達自己的意願的話,那麼安然的人生或許不一樣吧。
儘管安然跟弟弟相處時,安然好幾次都想丟掉弟弟,尤其是在地鐵的那一幕。
可是弟弟哭著找姐姐的場景又讓安然放棄了。
因為她回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游泳時,害怕被父母丟掉的情景,她卻沒有像弟弟這麼直接了當地大哭大喊地表現出自己的害怕,而是
畏畏縮縮地假裝堅強
。
因為沒有人像弟弟這樣跟她講心事,戳穿她的面具
。
弟弟彷彿才是真實的自己,因為有著父母滿滿的愛,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說出自己的訴求,得不到滿足時可以大聲哭鬧。
在安然幾次與弟弟的親密相處中,她向年幼的弟弟講述了自己的心事,而這些心事從來都是她自己消化的。
她知道弟弟聽不懂,但似乎她只能對弟弟說,因為
只有弟弟表達過對她的依賴,表達過對她的愛、需要她的陪伴
。
在她考研後,去舅舅那看弟弟時,之前答應好好照顧弟弟的舅舅並不靠譜,而她也只能大吵一番而已,能有什麼辦法呢?
而弟弟呢,在聽到她的呼喚後,馬上
屁顛屁顛
跟著她回家,他明白只有姐姐才是真心照顧他的親人。
安然其實並不討厭弟弟,小孩能有什麼錯呢?
錯的是觀念、是人們的傳統認知而已!
弟弟才6歲,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
當他知道姐姐只有去北京才高興時,他用他6歲小男子漢的認知成全了姐姐。
因為他說
“我不想你變成灰”,那是他一個6歲孩子所理解的愛
。
就像網上說的那句:
在所有人只關心你飛得高不高時,只有親人關心你飛得累不累?
都說童言無忌,卻不知,兒童的話卻最真誠。
安然因為弟弟的成全順利地考研、賣房,臨去北京前,她來到父母的墓碑前說出了自己最真心的話:
其實要說聲謝謝啊,是你們要我從小學會了獨立,現在我哪都敢去,什麼都不怕。
只是偶爾晚上,我還會夢到小時候吃過的肉包子。
我那麼努力地生活,
是希望有一天,站在爸爸媽媽面前的時候,
你們能說一句
“我女兒還是不錯的”
!
你們在那邊會不會想起我呢?
我好想你們!
積鬱多年的壓抑和委屈,那向命運抗爭、向傳統抗爭、向世俗抗爭的“不妥協”以及心裡的結,突然一下子全爆發出來了,是舊的終結,也是新的開始。
佛說:以恨對恨,恨永遠存在;以愛對恨,恨可能就消失了。
安然沒有得到父親的愛,但弟弟卻給了她愛,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安然在父母墓碑前撕掉了那一紙二胎證明,表明安然真的釋然了。
03、男孩是血脈繼承,舅舅是這麼做的
肖央飾演的舅舅可以說是電影的
亮點
,是
對傳統和世俗赤裸裸的反抗
。
他作為傳續家族的血脈,在離婚後沒有再婚,更沒有為了要兒子不擇手段。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靠譜,人終會有一死,怎麼活也是自己的事。
不管外人怎麼看他,他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就好了。
我們不知道他年輕時到底怎麼個混蛋樣,但電影呈現出來的作為舅舅、爸爸和前夫的他,還是合格的。
至少在電影開頭葬禮結束後,安然父親家的親戚們為了安然的房子要打安然,這個舅舅可是會為了保護安然而拼命的呢!
舅舅也一隻
用自己的實際行動默默守護和陪伴著
前妻和女兒以及外甥們,每個月也去墓地陪伴過世的姐姐姐夫,這些都讓安然很感動,所以安然才會說出:
有時候我覺得吧,舅舅更像爸爸,也不是覺得,是希望。
表面上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終日依靠麻將來度日的舅舅實則最重情義,也對生活看得很透,不管現實怎麼無情地打擊著他,他都知道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
一切都是浮雲,不過過眼雲煙,而愛和陪伴才是永恆的啊!
安然也經常和他吃飯聊天,也調侃他的不靠譜,但安然跟舅舅在一起的時候卻是那麼快樂和敞開心扉。
而舅舅也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育和幫助著安然,儘管方式也不太靠譜。
但這些才是真實的生活啊!
結語:
這部電影就像人生一樣沒有標準答案,因為漫漫人生路,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有怎樣的際遇,但我們可以選擇最適合的一條路,為了自己心安,或者為了他人幸福……
怎樣的選擇都在於我們自己。
就像名著《百年孤獨》中寫道:
因為可以預料這座鏡子之城——或蜃景之城——將在奧雷里亞諾全部譯出羊皮卷之時被颶風抹去,從世人的記憶中根除,羊皮捲上所載一切自永遠至永遠不會再重複,因為註定經受百年孤獨的家族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再大地上出現。
《烏合之眾》中寫道:
為了追求理想,從野蠻走向文明;當理想失去了價值,從文明走向衰落和滅亡。
這就是一個民族的生命迴圈過程。
(本文圖片均來自電影《我的姐姐》,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