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文藝作品裡,一流的人物,該是複雜的

《延禧攻略》裡的喜塔臘·爾晴女士,最近成了網紅。

能紅,多少是因為她作為反派,業務能力出眾。

夠賤夠惡毒。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不管是對傅恆還是對皇后,她的行為都賺足了觀眾們的惡感。

更別提她將傅恆身邊的青蓮賣到娼寮裡最終含恨受虐而死的事兒了。

我這裡不細數她的惡行。

要討論爾晴,大家不妨等到她頭七的那天各抒己見(已經死在越南了)。

我今天想聊的是“反派”。

事實上,放眼“反派江湖”,爾晴還真不入流。

道行不夠深。

不是她不夠壞,而是她壞得太張揚。

她的惡毒,擺在明面上,一點兒都不藏著掖著。

這就只能引人厭惡,卻很難讓人對她產生太複雜的情緒。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單拿《延禧攻略》來說,高貴妃這個人物都要好過爾晴,起碼高貴妃還有可愛之處。

當然,編劇對爾晴的塑造也不可謂不成功。但她更是個出色的“道具”,不能算是個出色的人物。

換句話說,她不是個一流的反派。

我常覺得,一部戲能達到怎樣的高度,多半取決於反派能達到怎樣的高度。

當然,沒有反派的戲除外。

其實就算是沒有反派,也多數是沒有明確意義上的反派。

就算是《家有兒女》,也得看是從什麼角度出發,站在劉星的位置,劉梅常常就是反派。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反派往往肩負著重大的責任。

故事的推進,戲劇衝突的營造,核心矛盾的締結,呈現在戲裡,常常是反派在努力推波助瀾。

把反派塑造好了,一部戲也就差不了。

這個“好”也分“功能性”的好和“藝術性”的好。

“功能性”決定戲好看與否,“藝術性”則決定觀眾對角色的思考程度。

爾晴屬於功能性強的那種反派。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只是功能性強,當然算不上一流。

人還是得有人味兒。

文藝作品裡,一流的人物,該是複雜的。

畢竟人本就是複雜的動物。

天底下最少的,就是永遠保持偉大光明正確的完人和堅定不移邪惡毒辣狡詐的爛人。

光明和黑暗,善良與邪惡,在人的身上常常是摻雜著的。

無非是比例問題和條件問題。

一流的編劇,在寫人物時懂得如何處理比例,如何設計條件。

主角如此,反派也是如此。

一流的反派是什麼樣的?

在他身上,我們能看到自己內心的魔鬼。

或者再拔高一些說。

在一流的反派身上,我們能看見人性裡那些陰暗的地方。

你或許要說,爾晴這樣的角色,難道沒展現出人性裡的陰暗嗎?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別急,我話沒說完。

一流的反派(一流的編劇)會障眼法。

他能讓你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內心的魔鬼,但乍一看,你多半看不出那是魔鬼。

魔鬼可能有副神仙模樣。

他會展現出人性的陰暗,但你不細細琢磨,可能會覺得這陰暗反倒是亮得刺眼。

複雜嗎?複雜就對了。

你一定記得《沉默的羔羊》裡那位有著紳士風度的食人魔漢尼拔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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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會讓很多觀眾產生疑惑的角色。

疑惑點在於,為什麼一個變態殘忍的反派角色,竟會在某些時刻顯得格外迷人?

漢尼拔的迷人有其必然性。

在他反社會的行為之外,他幾乎有著一個優秀男性可擁有的一切特質。

沉著冷靜、談吐優雅、博學、高智商,甚至體力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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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本該成為社會精英,但因為精神變態他成為了食人惡魔。

強烈的反差賦予了漢尼拔這個角色魅力。

你或許會怕他,或許會“不管不顧”地去愛他。

你不可否定的是:

這個角色身上的層次感讓他變得格外神秘,而這種神秘的禁忌氣質著實讓人好奇。

漢尼拔當然是反派。

但他這個“壞人”,壞得有欺詐性。

儘管他的犯罪行為毫無意義,但他有自己的人生信條以及哲學理念,儘管看上去有些荒唐,但他的“執著”還是令人生畏。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他可能不把內心的“魔鬼”看做“魔鬼”,而是“神仙”。他變態的行為,也是在完成自己的“儀式”。

“信念感”讓他立體化了。

而立體化,則標誌著一個經典反派的誕生。

類似的例子還有《蝙蝠俠之黑暗騎士》中希斯·萊傑所飾演的小丑。

同樣的精神變態,同樣的反社會人格,因片中對角色成長經歷的鋪墊而顯得合理而真實,他看似理智的瘋癲行為(或可說是看似瘋癲的理智行為)則也在某種程度上散發著魅力。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我之所以強調“魅力”,是因為在常規概念裡,反派不該有魅力。

尤其在我們中國人的字典裡。

現在說一個角色不夠出彩,常會說“臉譜化”。

而臉譜,正是出自我們的戲劇。

其實說來也好理解。想在舞臺上展現過於細膩的人物關係,並不容易,要想製造更強烈的戲劇衝突,設定立場更加鮮明的正反雙方無疑是明智之舉。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更何況,寫戲的人雖然多為才子,看戲的觀眾卻未必有多少學問,簡單易懂,也是項重要指標。

老摺子戲裡有各式各樣的白臉,到了建國以後,八大樣板戲更不消說。

有這樣的“基礎”,加上中國觀眾從小受過的教育,我們就更是習慣於“看戲得分好人壞人”,而且“好和壞”最好分工明確,最好沒有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

教科書可以這麼幹,文藝作品卻不太合適。

經典往往誕生在灰色地帶。

拿《三國演義》來說,諸葛多智近妖,關羽大義似偽,都不算可愛,倒是奸雄曹操,活靈活現,魅力十足。

《西遊記》更是如此,和唐僧相比,孫悟空無疑就處在灰色地帶。

甚至我們可以說,在《西遊記》中,孫悟空其實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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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承恩所設定的世界觀中,孫悟空是規則的打破者,也是規則的屈從者。

我們只是站在了他的視角上看,才會覺得他是正派。

換句話說,其實很多文藝作品裡的主角,本就是反派。

再說深一點,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裡,都住著一個反派。

好的編劇,能給你一面鏡子,讓你照出自己心裡的那個反派。

精神變態的漢尼拔,或許只是放大了人性中的某一面。

而小丑炸掉醫院大樓時的笑容,何嘗不是很多人心底曾一閃而過的宣洩?

爾晴這樣的反派,夠賤夠惡毒

說到底,藝術之別於生活,或者說電影電視劇之別與生活,正在於它的彈性。

它給我們的思考,提供了更廣闊的邊界。

不侷限於正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