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變性人李二毛，曾經為愛變“女人”，最後在出租屋悲慘離世
冰冷擁擠的醫院裡，到處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來來往往都是病患。他們的臉上充滿期待，對他們而言，等待是最好的方式。只要時機一到，醫院會給予大家想要的答案。
李二毛
“先生，你確定要做這個手術嗎？”
坐在醫生對面的是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聽到對方這樣問，男子堅定地點點頭。這個男子是誰？他又要做什麼手術？
他是美蓮娜，原名李二毛，是一個“變性人”，曾經為愛變“女人”，最後卻孤身一人在出租屋結束了悲慘一生。
被發覺的女人心
1979年，李二毛出生在了四川達州一個貧困小縣城裡。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但是李二毛卻有些例外。因為窮苦，所以他的一生都在顛沛流離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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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親是當地出了名的人販子，整日不思進取。只知道做一些拐賣人口的勾當，就連妻子也不是真心實意求娶而來。
當年到了適婚年齡時，李二毛的父親也想成個家，於是他便從外地拐來一名女子。因為女子有肢體殘疾，所以被拐來後無法逃脫，便成了別人家身不由己的老婆。
後來她與人販子生下一個男孩兒，給他取名為李二毛。父親對他非打即罵，加上母親是迫不得已才生下了他，所以縱使是親生骨肉，也是不聞不問。於是，父親的冷落與母親的無視，讓李二毛的日子十分艱難。等到稍長大一些，他想交一些朋友時，卻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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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身邊的孩童不僅不同他玩耍嬉鬧，還一個勁地嘲笑他，甚至有些小朋友會合夥一起追打李二毛。無辜的李二毛似乎成了一個人見人厭的怪物。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但是李二毛卻連一根草都不如。
村裡的鄰居沒有一個看他順眼的，明明有家人，卻紛紛叫他野孩子。就這樣，李二毛跌跌撞撞長到了9歲。這一年，他的父親因為販賣人口被執行槍斃了。
很快母親改了嫁，李二毛則是跟著表哥一起去到重慶，靠撿垃圾為生。從9歲到20歲，李二毛靠著翻撿垃圾，活了11年。偶然間，他得知了深圳正在實行改革開放。
深圳
看到身邊的人都藉著這股東風混得風生水起，李二毛也心動了。於是他告別表哥，一人去了深圳。來到大城市的第一站，李二毛去了電子廠工作。
原本平淡的日子倒也過得讓他舒心，但是生活卻總是在意料之外出現一些問題。這天，有個同事聲稱要帶他去看世面，很少出門的李二毛想也沒想就跟著去了。
等到了之後才知道，同事所說的見世面，就是到夜店體驗燈紅酒綠的奢靡生活。晃到人眼瞎的燈光，震動每根神經的音樂，全場扭動的身軀、肆意歡騰的人群……這些都讓李二毛對大城市的享樂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這樣的場面在深圳並不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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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龍崗區的城中村，多的是夜場經紀人。這些經紀人會帶領一批青春洋溢的年輕人殺出重圍，獲得觀眾的青睞。
而那一次，李二毛在夜場參觀的時候，就引起了一名經紀人的注意。他那纖細的身材和清秀的面容，更是讓經紀人不得不感慨：這無疑就是做人妖的好苗子。
更重要的，李二毛眼睛裡的憧憬與羨慕，幾乎要溢位來了。於是，經紀人走到李二毛跟前，跟他說起了夜店小明星的故事。從訓練到出道再到走紅，每個環節都說得十分細緻。李二毛一聽，內心滿是激動，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別人眼中關注的焦點，也會得到他人的認可。
李二毛和朋友
就這樣，李二毛也開始了他的走紅之路。雖然第一次嘗試的時候有些難為情，但是他更享受站在舞臺上的那份刺激感，尤其是被人萬眾矚目的感覺。
在變裝圈嶄露頭角
慢慢地，李二毛在時間的淬鍊下，習得了不錯的化妝技術。雖然是男兒身，但也能化出一個不錯的妝容。
最主要的是，他很喜歡站在舞臺上被觀眾注視的感覺。加上燈光的照耀，李二毛感覺自己才是夜場的主宰。所以從站上舞臺的第一天起，李二毛就適應了。只不過他腿上穿的不再是褲子，而是緊身又性感的短裙。
裙子越穿越短，大腿越來越誘人，加上頭上頂著假長髮，原本是男人模樣的他，變得格外美麗動人，受到了許多觀眾朋友的喜愛。而且這份工作帶給他的不僅是經濟上的改變，還有心態上的重塑。
以前李二毛是一個十分靦腆羞澀的人，從來不敢在陌生人面前多說一句話。但是自從這以後，就已變得大方大膽、乾脆又利落起來。而他也因為舞臺帶給他的無數快樂，獲得了重生。
為了使自己的星途更坦蕩，李二毛給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
美蓮娜
。
美蓮娜這個名字讓李二毛找到了很多靈感，人如其名，他真的是又美又火辣。而且每當觀眾在臺下朝著他大喊時，李二毛覺得自己就是女王。
這種被人放在心裡的感覺讓李二毛欲罷不能，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活著的快樂和存在的價值。於是他有了一個奮鬥的小目標，那就是一定要在自己年輕的時候多表演節目，被越來越多的人瞭解、熟悉。
與師傅結下不解之緣
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心中的小目標一直激勵著李二毛，所以他一直都是這個圈子最努力的人。
他不僅唱歌唱得越來越好，在舞臺上跳舞也是越來越吸睛，有許多老顧客和新顧客都會為他捧場。到了2003年時，深圳舉辦了一場意義非凡的比賽。憑藉著這場比賽，李二毛的知名度再一次得到空前提升。
當時長安酒店頂層彙集著全國各地的人，舞臺上的燈光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睛。透過人群的細縫一看，才知道是一場規模宏大的變裝比賽。臺下的人一個個看得如痴如醉，經紀人坐不住了，紛紛湊到幾位身價不菲的老闆面前介紹演員，說美蓮娜是近兩年剛火起來的角兒。
美蓮娜這個名字一叫出口，立即深入人心。幾個有錢人也都會心一笑，表示以後會經常光顧，只要節目排得好，少不了大家的好處。不知不覺，全場所有人都隨著樂曲和李二毛的歌聲扭動起來，不約而同地朝著他大喊，場面十分壯觀。
一陣高過一陣的吶喊聲讓李二毛內心澎湃不已，原來被人用灼熱的眼光關注是如此神奇。不知不覺中，變裝比賽結束了。
作為新秀，李二毛最終拿到了第二名的好名次。有這樣的成績本該高興，但是他卻有些悶悶不樂。相比於為自己的知名度提高而高興，李二毛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和沮喪。畢竟他是衝著第一名去的，只有第一名才能讓他真正滿足。
只可惜第一名已經被一個叫
瑪麗
的人奪走了，而奪冠者無論是妝容和表演，都比李二毛出色，他拿第一，實至名歸。
所以李二毛心中也清楚，自己與瑪麗的差距在哪，只是一時間無法接受。就當他還在為名次而灰心喪氣時，正在取髮套的瑪麗同李二毛說起了話。
瑪麗表示，如果想讓舞臺上的自己技高一籌，光是平時的舞蹈和歌聲還不夠。只有神態和表情也到位了，才能真正打動人心，否則只是好看罷了。
經過一番討論，李二毛終於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他打心眼裡佩服瑪麗，而瑪麗也真心覺得李二毛是棵好苗子。緊接著，兩人乾脆結為了師徒。
畢竟瑪麗作為馳騁變裝疆場已久的戰士，也需要一個底子不錯的人，將他一身技藝傳承下去。從那以後，李二毛的事業蒸蒸日上，有了瑪麗這個伯樂的指導和帶頭，他在深圳的各大夜場如魚得水。
換個地方繼續風光
李二毛原本想著，只要師傅一直陪著他成長，將來的日子一定吃喝不愁，舞臺也會越來越寬廣。可是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李二毛就得知，師傅另有打算。
原來，瑪麗決定實現自己多年來的夢想——成為女人。
因為他努力多年，終於攢下了足夠的錢，可以去做手術了。而且瑪麗有一個交往了多年的男朋友，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唯一的阻礙就是性別問題。
只要做完手術，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要知道，他們兩個人都想守護彼此的愛情。既然男朋友可以忍受世俗的目光與自己在一起，那麼瑪麗也決心不會辜負男友。他滿懷期待地規劃著一切，哪怕是手術檯上的風險未知，他也不會退縮。只要手術進行得順利，瑪麗還打算等過了恢復期就和男友一起去到海南生活。
但是瑪麗一直都混跡於變裝行業，手裡拽著不少資源，如果往後成了絕學，怪可惜的。所以在他離開前，將積累下來的所有經驗和資源悉數交到了李二毛手上。
與此同時，瑪麗還將珍藏多年的珠寶首飾、禮裙套裝、鞋子箱包等全部家當贈送給了愛徒，李二毛如獲至寶。但是對於他來說，師傅瑪麗這幾年教給自己的表演藝術和人生閱歷才是最好的禮物。
這是獨自琢磨好幾年都換不來的好東西。都說心態決定命運，自從認了師傅之後，李二毛的心態也發生了巨大變化。以前他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一直活在別人的眼裡。然而以事業為重之後，身邊的世界彷彿都變得不一樣了。
哪怕他知道舞臺下的觀眾很多人從未正眼看過他，大家只是抱著獵奇的心理而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以為意。李二毛的蛻變成了他在這個圈子裡，好好經營事業的底氣。加上師傅留給他的家當，更是一筆不菲的財富，於是他決定做些什麼。
思來想去，李二毛最終決定成立一個屬於自己的表演團。很快，他也成了別人的師傅。於是李二毛也像當初瑪麗教授他經驗和技巧一樣，用心指導自己的徒弟。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很少有人願意進入變裝這一行。所以李二毛作為師傅也是傾其所有，將一身的本領傳授給團裡的每一個成員。
光說不練假把式，只要一有機會，他還會帶著所有人一起登臺表演。喜歡趁熱打鐵的李二毛很快帶著自己的團隊出現在各大夜店的舞臺上，許多老闆看到他，都是笑臉相迎。所以李二毛所帶的團隊道路越走越寬，許多來賓點名要他們上臺表演節目，光是小費，一晚上就是好幾百。
能獲得這樣的收入確實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的，因為2000年的時候，物價低，人們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幾百來塊。錢雖然是個好東西，但有時候也是引發矛盾的關鍵點。作為帶頭人，李二毛也經常因為金錢關係跟身邊人鬧得不愉快。
另一方面，李二毛雖然在變裝方面很有經驗，但是管理能力不強。加上外界有人造謠說是美蓮娜從客人那裡收了很多小費，於是乎，團員對他生出了二心。一時間，李二毛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的問題，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自己的師傅。
後來瑪麗告訴他，深圳的市場已經被開拓完了，應該去佛山另闢蹊徑。與此同時，瑪麗還鼓勵李二毛，一定要在變裝行業繼續下去。如果想幹出一些名堂，還必須多下功夫。所以師傅建議李二毛可以在外形上做出改變，把自己變得更像女人，更有女人味。對於師父的話，李二毛十分贊同。
繼而他趕緊拿著自己的存款預約了整形手術，做了隆胸和喉結的切除。
果不其然，李二毛變得更加清秀了，事業也逐漸在佛山起步。
人生成了一場空
李二毛一邊踏實安心地經營自己的事業，一邊接觸到越來越多的人。
人來人往中，他交往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任男朋友
小江
。
在和小江談戀愛時，李二毛髮覺每一天都是最美好的一天。從未想過將來應該怎麼規劃的他，第一次有了一個清晰的計劃。
為了能讓自己正大光明地和小江在一起，並且擁有一個完整的未來，李二毛決定去做
變性手術
。
只有這樣，他才能成為一個女人，不受他人非議與白眼地站在小江身邊。
但是他沒想到，變性手術要花去很大一筆費用，光是靠他在舞臺上表演遠遠不夠。
於是為了能夠在短時間內籌集更多的醫療費用，李二毛走上了
賭博
的道路。
一開始，李二毛還贏了一些錢，但是押注變大的同時，他也是一把接著一把輸。
但他仍然想著把輸掉的錢全部賺回來。所以在牌場上，李二毛的手氣越打越臭，輸的錢也越來越多。直到最後，輸光了家底，甚至連男朋友都輸掉了。小江三番五次地勸李二毛不要再做傻事，賭博這種事情萬萬不能再去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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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李二毛已經上癮了，只要一天不賭，就會渾身難受，最終直接逼走了小江。失戀後的李二毛一蹶不振，整日把自己關在出租屋裡，過著昏天暗地的生活，他覺得自己把所有都給了前男友。
但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不僅沒了戀人，也沒了錢。這時候的李二毛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就算是曾經投以滿腔熱情的表演事業，也一度擱置。
又過了一段時間，一個叫
小龍
的男生闖進了李二毛的生活。
小龍從小缺乏家人的關愛，性格比較叛逆，到了社會上之後，無依無靠的他過得十分艱難。直到遇上李二毛，他才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所以兩人很快確定了戀人關係。新男友的到來也讓原本灰白的生活重新有了色彩。
就這樣，李二毛重新整裝待發，繼續著自己的事業。只是在變裝這一行，魚龍混雜，很多灰色產業肆意滋長，一個不謹慎就會深陷危機。一次偶然中，李二毛就染上了毒品，那段時間他感到非常糟糕，只要不吸食毒品就像是犯了癲癇。
身為男友，小龍看到自己心愛的人這麼痛苦，只好撥通了報警電話，而李二毛也被抓到戒毒所，進行強制戒毒。戒毒之後的李二毛，由衷感慨，活著實屬不易，與其一味追求紙醉金迷的生活，倒不如踏踏實實過日子。
經過一番商量，李二毛打算和男友一起回到農村生活。小龍倒是十分體貼，陪著戀人一起回了老家，開始了洗手做羹湯的平凡日子。
然而在思想封建的農村，兩個男人一起搭夥過日子，顯然是不被大眾認可接受的，甚至還會引來無數人的唾罵與毆打。
加上李二毛過於女性化的裝扮和穿戴，更是讓村民對他憎惡不已。哪怕只是用尼龍袋和塑膠棚搭起來的房子，也會被周圍的人摧毀，更別說讓他們留在村裡生活了。原本想忍受著他人的議論，在老家好好生活下去，但是卻不承想，連搭個簡易房都是錯的。
日子再難都得活下去，被逼無奈之下，李二毛和小龍最終決定再次回到深圳討生活。可是變裝行業日新月異，早已過了風口，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容身之所。幾經周折之後，李二毛和小龍終於找到了一份流水線的工作。
但是因為身份問題，他始終無法住到出租屋內。李二毛認清了現實，想著還是做回男人比較好。但是在此之前，他得隱藏好身份，於是他索性將自己的長髮剪掉了。
然而哪怕如此小心翼翼，他的秘密還是被幾個工友發現了。看到身邊的同事竟是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工友們忍無可忍，一起聯手毆打了李二毛。
當他被一群人打得奄奄一息時，想到的人只有小龍。然而小龍卻告訴他，從今往後兩人已經再無可能。情急之下，李二毛聯絡到了導演賈玉川，說是想要摘除假胸。
導演靠著自己的人脈，給他找了一家醫院，遺憾的是，李二毛因為身患艾滋病無法進行手術。
他的希望再一次破滅，整個人也消失在了大眾的視線裡。直到2019年，賈玉川拍攝的紀錄片《二毛》入圍了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獎。導演想找到李二毛一起走紅毯，卻怎麼也聯絡不到他。
後來還是透過身份證號才知道李二毛的下落，原來，李二毛已經在老家悄無聲息地死去了。而在此之前，他已經透過一家小醫院成功摘除了假胸。
回首過往的一點一滴，我們發現李二毛不被祝福地來到這個世上。從小到大沒有獲得過家人的關愛，談的兩場戀愛都以失敗告終，就連離開也是那麼卑微，他的一生都顯得格外倉促且短暫。
不過，人生確實苦短，從出生開始，就在被歲月一點一點消磨。
但是無論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可以有踏凌霄、破南天的決心和一去不復返的決心。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以自己熱愛的方式過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