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下游戲陪玩，我們採訪了三位親歷者
作者|葉春池
編輯|李春暉
“
我男朋友上個星期跟我分手了。
他說我不是什麼正經姑娘，就因為我接了幾個線下陪玩的單子。”
能聽得出來，這個網名叫檸檬的姑娘，對前男友的“封建”思想非常費解。
檸檬和男友的矛盾，主要集中在她的遊戲陪玩職業。6個月前，還在讀大四的檸檬開始在一些app上接線上陪玩的單子。每天收入200－300元不等，
一個月的收入就相當於她實習工資的兩倍。
正處於就業檔口的她，覺得這可以成為她的全職工作。男朋友則認為她不務正業，“要在網上賣萌，甚至說騷話逗那些男人開心”。
矛盾的徹底激化，是從檸檬開始接線下陪玩的單子開始。這種通常是通宵的大單，每次1000到2000塊錢不等。檸檬的收入提升了，可男朋友也徹底失去了。
“每次線下陪玩兒幾個小時就能賺1000塊錢。誰跟錢過不去啊，可就是名聲沒那麼好聽。”
檸檬對硬糖君說，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隨著新一輪電競類遊戲的興起，相關產業鏈也蓬勃發展。由“代練”引申出來的“陪玩”日漸盛行，併產生了專業交易平臺，不止線上風靡，線下陪玩也開始躍躍欲試。
但遊戲陪玩經常會跟美女、交友聯絡在一起，擺脫不了“軟色情”的標籤。像檸檬這樣的姑娘，往往會在自己的平臺使用者名稱後面打上“無特、綠色”等標籤，但收效甚微。
明明是線上的遊戲，你非得叫個線下的陪玩，還是找得異性。這一市場在明顯增長，但爭議和風險也與日俱增。
“他們挺難琢磨”
現在，檸檬已經專職做遊戲陪玩，一天至少要打14個小時遊戲。
除了打遊戲，她還為這些“老闆”們，也就是使用者們特地註冊了一個微信小號，每天發發圖、發發嗲，經常跟他們互動。
“
我在微信裡扮演的是一個剛滿18歲的傻白甜，沒辦法，這些人就吃這一套。
”因為聲音甜美，這個人設和檸檬十分匹配，也為她在陪玩圈子裡加分不少。
透過發美照、陪聊積攢人氣，圈一波粉，之後靠比較正經的打遊戲方式來變現，最後還要透過互動、噓寒問暖鞏固粉絲。遊戲陪玩跟多數網紅的邏輯沒什麼不同，也形成了自己的套路。
檸檬打遊戲的技術不錯，但一開始並沒有接到太多單子。這個聽起來冷門的行業其實競爭非常激烈，
要懂得包裝自己，會套路客戶，才能業績長虹。
首先，要選非常網紅的照片做頭像。是不是自己的照片不重要，重點是一定要夠美。直男眼中的美，別整什麼高階臉的么蛾子。
第二，要註冊微信、微博小號來經營使用者。
朋友圈內容就是文藝傻白甜和假照搬運，由一個普通女孩秒變文藝女神。
如此一來，接單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當然，這隻限於線上陪玩。事實上，單純的遊戲技術變現，已經無法滿足日益網紅化的遊戲陪玩。一批敏銳的陪玩和平臺，已經發展出了多元變現模式：比如，她們會在自己名字後面“冠名”。
在自己的陪玩ID後，寫上經常照顧生意的“老闆”的名字，這意味著對方處於陪玩的第一位，是一種金錢和所有權的象徵。
檸檬就會經常給一些相熟的使用者冠名。
甚至有的使用者只是要求單純冠名，並沒有遊戲需求，費用是99元一天、520一週、1314一月
。要是在冠名期間還有遊戲需求，要價會更高，一週1314元、一月3333元不等。
“一開始我只是嘗試性的釋出這項業務，沒想到居然真有人花錢來冠名。”檸檬覺得，有時候客戶的心理也挺難琢磨的。
“他居然是個男人”
“陪玩”這個詞挺有意思，兩個字都是動詞。但不管消費者還是售賣者，都心知肚明：重點還是那個“陪”字。
“老闆”花錢自然是要有回報，萌妹的甜言蜜語是遊戲的關鍵調味劑。但也有不少利用變聲器的摳腳大漢，弄虛作假蹭上陪玩這碗飯吃。
“我一想到我花那麼多錢找的陪玩居然是個男人！可怕的是，我還跟他說過那麼多甜言蜜語，就覺得好惡心。”
發出如此血淚控訴的宅男，名叫阿酸。
一次遊戲過程中，可能對方的變聲器出現了問題，一聲渾厚粗獷的“小哥哥”，叫得阿酸對線上陪玩都有了陰影。
“線下陪玩雖然貴點，可我至少知道我在跟誰一起玩。看看美女，也是挺養眼的。”阿酸覺得，這年頭“有圖有真相”不頂用，還得是真人3D才放心。
線下陪玩，不僅可以有效遮蔽摳腳大漢，還可能有與美女“深入接觸”的機會。談到這個話題，隔著手機屏，硬糖君都能感受到阿酸的激動：
“後續的接觸大家可以商量啊！大家都不牴觸的話就可以繼續啊！”
大多數的陪玩和客戶，可能都是帶著這種心理。動機不純的買方，與抵擋不住金錢誘惑的賣方，其中的隱患不難想象。這種行為和普遍對於陪玩的既定印象，給檸檬這樣的陪玩者帶來很多困擾。
通常情況下，
檸檬接線下單子，會選擇網咖這樣的公共場合
。但仍然會遇到一些比較無理的客戶，檸檬就遇到一個一見面就讓她坐大腿的奇葩，還用差評不給錢來威脅她。還好是在公共場合，人身安全沒有什麼危險。
除了個人對個人的交易，現在很多網際網路陪玩平臺也會提供線下服務模式。硬糖君試著註冊幾個陪玩平臺，部分平臺需要進行身份證照片以及手持身份證完成註冊，而有些平臺只需要填寫手機驗證碼即可完成註冊使用。
評論區也時常會出現一些比較露骨的評論，“你穿那麼少，我會心疼的”、“白白的，36E”，這些敏感的評價，硬糖君也不便過多列舉。
和那個總和你說能不能五星好評的司機師傅或外賣小哥類似，客人的評價會影響陪玩的收入以及後續接單。而隨著這一產業的專業化、產品化，諸多入局者，刺激其迅速增長、成熟。
“她和客戶談起了戀愛”
硬糖君初次採訪小喵的時候，她兼職做陪玩吃雞已經三個多月，60塊錢一小時，輕輕鬆鬆月入上萬。現在，她也已經成為一名全職陪玩。
在吃雞上，她不算大神級別，頂多不是坑，但勝在人美聲甜會聊天。“其實不在乎你遊戲打得多好，有時候聊的高興了，老闆會多買幾單，幫我們充充業績”。
目前，
陪玩類App使得遊戲玩家之間的社交性大大增強，不再強調技術等硬門檻。陪玩更多販賣的不是技術，而是時間。
現在市面上的陪玩類App主要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提供純遊戲陪玩業務，比如暴雞電競、高手電競；一類是除了遊戲陪玩業務之外，還提供聲優聊天、音樂等服務，比如比心、買萌。
這兩大類App的功能正在慢慢融合。即使是打遊戲的技術宅，也越來越多的有社交要求。打遊戲只是一個契機，陪玩的形式更容易滿足使用者深層次的心理需求，這也是越來越多的電競使用者選擇購買陪玩業務的原因。
但當社交需求大於遊戲技術本身，對陪玩的爭議也就越來越大。
小喵從沒跟父母解釋過自己的職業，就算是朋友，她有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那種我明明清清白白，但還是有點心虛的感覺。”
小喵也說，確實“陪玩”們的素質不一樣，“老闆”們的素質也不一樣，她就曾經被要求提供“特殊服務”，這個行業也確實對女性存在一些偏見。
檸檬則在縮短自己純粹陪打遊戲的時間。有時候太累了，不想打，她會跟客戶商量歇一會，聊聊天，甚至唱歌活躍氣氛。
她也在拓展業務，比如會哄客戶睡覺、線下假扮客戶的女朋友。
這些“走心”的接觸，有時會讓陪玩假戲真做。
檸檬告訴硬糖君，她認識的一些陪玩小夥伴，已經跟客戶發展成了情侶關係。
這種本質是在販賣情感體驗的遊戲陪玩，始終是一個大眾意義上“見不得光”的職業。檸檬也沒有告訴身邊人自己的職業。她的想法是先做一段日子，攢一些錢再去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畢竟，現在這麼高的收入，她還捨不得放棄。
電競近年來的泛娛樂化趨勢，使電競社交成為電競使用者的核心需求之一。和網路主播類似，陪玩事實上已經成為一個新興職業群體，並且在大量網際網路平臺的入局中，有了走向正規的可能性。
如何解決監管隱患，探索盈利模式，對於這個新興行業，顯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只要電子競技持續火爆，像陪玩這樣的上下游產業自然會水漲船高，這也是電競拓展商業化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