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練過攤兒

那些年,我練過攤兒

對於“練攤”,我那幫踢球的兄弟,個個腦洞大開,都成了段子手。某個開超市的,說要在球場邊賣礦泉水;某個專業隊醫,說要在球場邊整個理療專案;某個吉他教師,說要賣唱……一時間,大有變足球場為大市場的架勢。

他們的話,純屬調侃蹭熱點。他們不知道,我在小學時,已真正練過攤兒。

我的第一攤,是租小人書。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攢下毛毛錢後,我買了一些書。我的書有限,那些書被我翻起了毛邊。看完自己的,我只能去找王老頭。王老頭在鄉供銷社飯店門口的空壩子上擺了一個書攤。一本一本小人書的封面掛在幾根長繩上,吸引著我們的眼球。封面有編號,相中了,我們到王老頭面前,給兩分錢。王老頭在幾箱書中略略翻找,很快抽出我們需要的那本。文學期刊,是不可能在小鄉鎮找到的。三五個腦袋碰在一起,我們只能看《高山下的花環》,看《三國演義》,看《哪吒鬧海》等小人書。

書越看越多,兜裡的錢越來越少了。咋辦?我尋思,我也擺攤兒——就在家門口的村路上——那可是村民趕集的必經之路。

我統共找出十五本書。顯然,我沒有必要像王老頭一樣扯下書的封面打廣告——我也捨不得讓書身與封面“骨肉分離”。十五本書放在大簸箕裡一目瞭然。

我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顧客,是我的舅舅。舅舅路過,見我哭喪著臉,哈哈一笑:“就你這點書,還想掙錢啊?你看人家王老頭的書,幾大箱喔!”舅舅那天只翻了一下書,給了我兩毛錢。這單大生意,事實上與書攤無關。我明白了,我的書,王老頭那裡一本不差。我的書,小夥伴們早就挨著腦袋一起看過了。突然說看書要錢,大家一下子就不親熱了。以前的週末,三哥、白毛兒和小強都找我玩彈弓的,我練攤兒的那一週,他們都銷聲匿跡了。

我的第一攤兒,無疾而終。我意識到,練攤兒,得有錢一起掙。

沒有靈感,我們只會超級模仿秀。學校門口、上學路上,總有人用一根短棍挑著塑膠口袋售賣米筒——五分錢一根。且售賣方式靈活,你只有兩分錢,他也折下半根。一打聽,米筒加工作坊在二十里地外的一個大鎮。

寒假的第一天,天剛麻麻亮,我、三哥、白毛兒、小強朝那個大鎮出發了。不透氣的化肥口袋頭天已經洗淨晾乾。口袋裡有米,每人四斤,可以兌回兩斤米筒——一百根左右。四個人四百根米筒,如果全部賣掉,我們每人將有五元的收入。除去四斤米的成本,還有四元錢的純利潤。我們似乎看到了新彈弓的橡皮筋在向我們招手,看到了王老頭的書在朝我們微笑……

我們浩浩蕩蕩往回走,走到哪裡,我們的攤兒就跟到哪裡。習慣了在大人手裡買米筒的孩子們,看到年齡和他們差不多大的賣主,先是驚訝,然後好奇,甚至羨慕地紛紛圍上來買上一兩根。

這一天,我們餓到前胸貼後背,到太陽落坡時,我們總算走回了村子。一算,除了小強摔的那一跤壓壞的十多根,米筒還剩二十多根。我們每人分了幾根。又把零錢都掏出來,好傢伙!每個人竟分了四塊多!那個樂啊!那是我第一次練攤的收入!

忘不了我的兩次練攤經歷。如今,地攤經濟火熱正當時。正如當年的米筒帶給我們希望,地攤經濟,是一個國家、一個城市對百姓務實而有溫度的人間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