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白鷗|老鼠尾巴(組詩)
#
唯美|青春|浪漫|深情|精短
#
老鼠尾巴
走進收割後的陽光和田野
一根老鼠尾巴,驀然
敲打著我童年的窗戶
兒時的早晨
阡陌縱橫,露水未晞
村長的小兒子,喇叭裡吼
一毛錢,一根老鼠尾巴
一根老鼠尾巴,一毛錢
全村的男娃娃,摩拳擦掌
撬田埂,挖鼠洞
村長的兒子,一根一根數尾巴
一張一張,我點數著毛票
回家,男子漢一樣
驕傲遞給母親
湊近昏黃的煤油燈,母親
蘸著吐沫,細細地數了又數
草谷堆
田野,八月
銀鐮閃閃,稻浪起伏
赤裸的腳趾,呼哧呼哧的泥水
裹挾著鹹鹹的汗水
飛揚,在金色的風裡
摜盆,打穀機與飽滿的穀穗
演奏出鄉村最宏偉的交響曲
曬場上,一大片一大片
安靜的穀子,對於孩子
不過是鄉村樂章的一個休止符
草谷堆,矗立成一個個金字塔
我們爬上爬下,鑽進鑽出
追逐,打鬧,躲貓貓
夕陽累了,月亮上來
直到母親們站在村口
扯閃一樣,呼喚著孩子的乳名
捉黃鱔
五月天,燃燒的火把
幽靈般點亮,鄉村孩子的夜晚
疏疏朗朗的蛙聲,充滿誘惑
從一塊秧田走向另一塊秧田
蚊子來栽秧,這是誰說的
閃閃爍爍的星空之下
嘶嘶的火把,驅逐了黑暗的森林
也倒映出,躡手躡腳的影子
夜行者的心裡,總惦記著
那時候,還不夠堅硬的
雜草叢生,顫悠悠的田埂下
睏了一個冬季,卻能夠
感知春氣回暖的黃鱔
拔豬草
無論冬天,還是夏天
蠶豆田,或者包穀地
一群穿著補丁衣裳的孩子
鑽進森林般莊稼的縫隙
為自家的豬,拔幾背籮
可口的菜餚
大豬小豬,把嘴拱進野菜堆
埋著頭,一圈一圈甩著尾巴
豬圈門口,陽光柔和
母親的嘴角,掛著一絲幸福
那樣分明,那樣燦爛
拔豬菜的孩子
坐在低矮的門檻上
眼巴巴地望著,這一群
只顧甩著尾巴的豬
多年以後,終於明白了
那時候,一年到頭
為什麼,只看見豬跑
卻吃不到豬肉
游泳
少年的星雲湖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的愛
賴在水裡的雲彩,懶洋洋
秧苗卻使勁兒地拔節,發蓬
耐不住,涼爽的誘惑
湖畔人家的孩子,繞過
母親們精心設計的封鎖線
一個一個,脫得赤條條
躍起的身體化作飲水的彩虹
驚起一灘鷗鷺,也嚇得
躲藏在岸邊草叢裡的青蛙
撲通撲通,跳進水裡
割茅草
曾經,母親說
放牛娃娃天天馱
鍋洞不嫌柴禾多
夏天,茅草也瘋狂
除了莊稼地,滿山滿坡
都是茅草的身影
扦棍,索子,鐮刀
上山,踏著露水去
下山,太陽把我們的腦袋
曬成一個個露水瓜
自從扦棍住進鄉村博物館
滿山滿坡的茅草,長得
再怎麼瘋狂,再怎麼野
看不見灶膛,也聽不見
噼啪作響的火焰
電磁爐和液化灶
聽到那些,割茅草的故事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摔爛泥泡
金雀花欲飛的時節
泥塘邊,石橋上
一堆男孩,各自抱了一坨泥巴
像母親和麵,揉捏摔打
直至不粘手,以十二分的認真
做成一隻泥碗,使出吃奶的力氣
高高舉起,狠狠摔下
亮得發光的青石板上,嘭嘭作響
炸飛了泥點,泥碗豁開了嘴
甚至,面目全非
多大的豁口,吃多大的泥巴
一坨泥巴,無論輸了還是贏了
多年以後說起來,那一抹
跳躍在額頭上的陽光,依然
愜意自在,彷彿停歇在
小荷尖角上的那隻紅蜻蜓
詩人檔案
白鷗,原名胡曉,作品有詩歌、散文、短篇小說發表於《九龍池》 《星雲》《紅塔》 《撫仙湖》 《玉溪》 《玉溪日報》等區、市級報刊雜誌及中國詩歌報、詩歌中國、百姓作家、武漢文學、文藝輕刊等網路公眾平臺。2015年由雲南美術出版社出版長篇小說《金窩銀窩茅草窩》 ,2017年獲7月全國精短文學大賽“十佳散文”榮譽稱號。玉溪市作協會員,紅塔區作協秘書長。2020年10月獲全國“滇瓦紫砂杯”徵文大賽散文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