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劫8: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長相見

鴛鴦劫8: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長相見

雲洛依無語,她沒有想到,李晴竟是如此豁達、如此聰明的一個女子。

“而且,他也已經配不上我。我是個很現實的人,我的身份,容不得我有一個殘廢的丈夫,父皇也定然不會同意。所以,我寧可放棄。純然的愛情,恐怕像我這樣的人,是永遠得不到的。而你,卻得到了。”

她惆悵地一嘆,

“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但我卻看得出,你不會只是個婢女。你當知道,一個人的氣質是掩飾不了的。”

“公主,雲洛敬你。”

世間千言萬語,雲洛依卻只說了這樣幾個字。世人整日汲汲營營,千方百計地想要得到,然而,李晴卻可以做到決然地捨棄,甚至是坦然承認自己的私心,這份心性,是她不及的。

“你敬我什麼?”李晴拈起一朵落花,略微哀傷地道,“本宮的人生註定是一場悲哀。因為我見到過最真、最純粹的感情,自己卻沒有得到。”

“公主怎知不會得到?也許,天上月老早已有了安排。”雲洛依笑道。

“也許。”李晴笑了起來,“好了,我走了。與你說了那麼多,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了。你我經過這樣一番談話,該也稱得上是手帕交了吧,往後若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千萬別客氣啊。我會永遠祝福你們這段感情的。”

說罷,她揚了揚水袖,伴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起身離去。

雲洛依目送她遠去,唇角泛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她的情緒總是轉變得如此迅速,迅速得令她應接不暇。這個大唐公主,讓她彷彿看見了自己,也讓她更加珍惜與凌霽月的感情。

調不成調,曲不成曲,雖然只是隨意輕撥幾下琴絃,聽在人的耳裡卻是別樣的沉鬱。送別李晴,雲洛依匆匆趕回後花園,滿園繁花美景依舊,卻已然不見凌霽月的身影。她微微想了一下,猜他大概回了汀蘭閣,於是就尋了過去。

果然,才到門前,就聽到他亂人心神的琴音。

雲洛依沒有叩門,自顧推了門進去。房裡仍是清清靜靜的,他坐在琴榻之上,垂著眸子,信手撥動著琴絃。

“霽月,你真要撫琴,就好好撫上一曲。這般撫琴,只怕聽的人是心都亂了。”雲洛依輕輕合上房門,宛然笑道。

一心等候的人兒終於出現在眼前,凌霽月不禁放下心來,抬眸道:

“你若是嫌我撫琴難聽,我停下便是。”

雲洛依走到他身邊坐下,柔和地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凌霽月笑笑,將她攬入懷裡,自己也舒適地靠在榻沿,卻終是不放心地問道,“李晴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雲洛依搖頭,“她只是要我陪她在侯府逛逛。其實,她是個很寂寞的人。”

“皇室之中,有誰是不寂寞的。”凌霽月喟然一嘆道。

“公主她說很羨慕我,因為我得到了她永遠也不會得到的純粹的感情。她說,我會很幸福。”雲洛依合著眸子,朦朦朧朧地道。

“她羨慕你?”

凌霽月怔住。他不明白,這金枝玉葉的公主羨慕洛兒些什麼。在這裡,她沒有名分,又受盡拓拔宏的欺辱,這些,都是李晴親眼看到的。她竟然還會說羨慕洛兒?

雲洛依察覺他的迷惘,輕輕地笑道,

“你是不會明白我們女兒家的心事的。”

“哦?我也不需要明白什麼女兒家的心事,只要明白你的就可以了。洛兒,告訴我,你的心事是什麼?”

凌霽月垂首望她,笑得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我的心事?”雲洛依睜開眸子,幽幽道,“我撫琴給你聽。”

言罷,她自他懷裡直起身子,在琴榻前坐下,纖纖素手撫過琴絃,一陣輕柔而祥和的曲子在房中盪漾。曲子的基調是很歡快的,凌霽月聽在耳裡,只覺得一種幸福的滋味孕育在琴聲之中。

雲洛依撫過一段後,和著琴音輕輕地唱道: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長相見。”

一曲唱罷,餘音繞樑,久久迴盪。

“好一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只聽得“啪”的一聲輕響,房門被推了開來,李徹走了進來,撫掌笑道。

雲洛依起身福了一福,恭敬地道:

“雲洛見過王爺。”

凌霽月自曲意中驀然清醒過來,見到這位不請自來的王爺,不禁有些惱怒,冷冷道:

“王爺好豪邁的心性。但這裡畢竟不是您的平西王府,你進了我的寢居,好歹也叩門知會一聲。”

李徹擺手道,

“你也別惱,我今個兒給你帶來一個貴人,一會兒你說不得要如何感謝孤王呢。”

“哦?是誰?”凌霽月不甚在意地問道。

“咦,人呢?”李徹忽然叫了一聲,隨即出了房門,不一會兒工夫,就拉了個白衣人進來。

他這一進來,凌霽月卻忽然間怔住了,雲洛依更是驚得倒抽了口氣。

被李徹拉著的那個白衣男子,他的容顏彷彿是傾盡了紅塵的顏色,有著說不出的晶瑩剔透、飄逸脫俗,簡直絕美得不似塵世中人。但就是這樣一張容顏,卻又不帶一絲一毫的女態,盡是清雋出塵。

“你這張臉,果然是走到那裡都引人驚豔啊。”李徹向白衣人笑謔。

白衣人溫和地笑笑,並不以為忤,略帶蒼白的臉色卻是倦意隱隱。

凌霽月回過神來,帶著歉意道:

“公子見諒,凌霽月失態了。”

“你不但失態,而且失禮。來了你這裡,居然連坐的地方也沒有。”

李徹自行拉開一張椅子,按白衣人坐下,接道,

“你好好歇歇,別給孤王累了病了。要不然,我可沒法向你那冰山美人交代。”

言罷,他自己也拖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洛兒,你讓下人沏茶上來。”

聽得李徹的抱怨,凌霽月只是淡然一笑,隨即向雲洛依交代道。

“是。”雲洛依溫婉地應著,輕悄地出了門去。

“感問王爺,這位公子是……”

他並不認得這名白衣男子,也不知道為何李徹帶他來到這裡。

“敢勞侯爺動問,鄙姓楚,草字落塵。”白衣男子清雅地開口。

“孤王帶他來這裡,是為了你的雙腿。這位楚公子可是華佗再世的神醫,生死人、肉白骨,厲害得很。再過不久,你南燕使者就要到了,我不希望節外生枝。”李徹說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王爺莫要戲言,在下只是略諳醫術,哪裡敢於前人相較。”楚落塵淺淺一笑,向凌霽月道,“侯爺是否移駕床榻,也好方便在下診治。”

這時,雲洛依正好端了茶盞進來,聞言之下眼前一亮,難道說霽月的雙腿有希望好起來嗎?她將茶水放下,略帶急切地問道:

“公子,侯爺的雙腿還有希望嗎?”

她自己也是學醫的,凌霽月的雙腿是經脈受損,醫治起來極為不易,不知眼前這位姿容絕世的白衣公子是否真能妙手回春。

“姑娘莫要著急,在下既然來了,自當全力以赴。”楚落塵含笑道。他只是這般淡淡地笑著,卻莫名地令人平靜下來,願意全然地相信他。

這邊,李徹已將凌霽月扶上床躺下,回頭向楚落塵道:

“好了,這次你當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楚大公子的手段了。”

“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就是。”他在床沿坐下,向凌霽月道,“侯爺,容在下為您搭脈。”

凌霽月依言伸出手來,任他的手指搭上腕脈。

“你隨我出去吧,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不如讓落塵靜心為他診治。”李徹向雲洛依說道。

“是。”雲洛依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依言離去。她已然將全部的希望寄託在這隻有一面之緣的白衣男子身上。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