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一趟尋找萬物源頭的逆流之旅、一曲謳歌法語和歐洲誕生的武功歌

▲出版社薦書

公元842年,查理大帝的三個孫子禿頭查理、日耳曼人路易、洛泰爾簽署了第一份法語文字《斯特拉斯堡誓言》。

本書作者從這段歷史挖掘素材,描寫了查理大帝的兩個孫子、私生的王子——孿生兄弟尼哈與哈尼截然相反的命運。

哥哥尼哈是禿頭查理的史官,是簽署誓言這一偉大歷史事件的親歷者。他的人生高光,是成為第一個用法語書寫的人,是擔任法語的接生婆。

弟弟哈尼則隻身一人策馬而去,如同這個世界的幽靈一般尋找著一張女性面孔。這張面孔的主人是世間萬物的母親,哈尼想找到她,進而找到自己的源頭。

哥哥尼哈見證了法語文明的誕生,弟弟哈尼則想找到孕育這種文明的母親。書名“眼淚”,既代表了法語誕生時令人激動不已的場景,也蘊含著哈尼意欲尋找文明之源而不得的悲傷。

本書作者帕斯卡·基尼亞爾(Pascal Quignard,1948—),法國小說家和散文家,龔古爾文學獎、法蘭西學院小說大獎、法國文評人獎、法國文化大獎得主。少年時期曾患自閉症,這對他日後的創作生涯影響重大。其作品以形式碎片化、內容雜糅、思想深邃為特徵,代表作有《遊蕩的影子》《羅馬陽臺》《世間的每一個清晨》《符騰堡的沙龍》《秘密生活》等。

讀書|一趟尋找萬物源頭的逆流之旅、一曲謳歌法語和歐洲誕生的武功歌

▲《眼淚》,[法]帕斯卡·基尼亞爾著,王明睿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22年4月出版

??內文選讀

(藍莓男子書)

1. 馬的故事

從前,馬兒們是自由的。它們馳騁在大地上,沒有人想要得到它們、圈住它們,把它們整合佇列、給它們套上繩索、給它們設下陷阱、把它們套在戰車上,給它們安上馬具、裝上馬鞍、釘上鐵蹄,騎上它們、犧牲它們、吃掉它們。有時候,人們和動物一同歌唱。一方的長久呻吟引起另一方的奇異嘶鳴。鳥兒們從天而降,來啄食殘食。殘食落在馬兒的四條腿之間,它們正抖動著自己華美的鬃毛。殘食落在人們的大腿之間,他們仰著頭,席地而坐,圍著篝火,吃得狼吞虎嚥,吃得咋咋作響,大快朵頤,突然有節奏地拍起手來。當篝火熄滅,當歌聲不再,人們站起身來。因為人們不似馬兒一般站著睡覺。他們重又跨上馬,騎行在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上,騎行在大海潮溼的岸邊,騎行在低矮的原始森林裡,騎行在時常颳風的曠野,騎行在大草原上。一天,一個年輕人創作了這樣一首歌:“我來自一個女人的身體,我重又面對著死亡。我的靈魂在夜裡於何處消失?它去了哪一個世界?有一張我從未見過的面孔,它困擾著我。為何我又見到了它,這張自己並不認識的面孔?”

他踏馬而去,隻身一人。

突然,正當他在白晝裡賓士,天黑了。

他俯下身。他驚恐地撫摸著馬兒脖子上的鬃毛,還有它溫熱又顫抖的面板。

可天空變得漆黑一片。

騎手拉著韁繩上的銅鏈。他下了馬。他在地上鋪開一條毯子,毯子由三張緊緊交織的馴鹿皮製成。他系起毯子的四個角,竭盡全力地保護自己、保護馬兒的臉。他們重新上路了。

空氣紋絲不動。

忽然,雨水壓將過來。

他們緩慢前行,在嘈雜聲和雷鳴般的雨水裡,用眼睛尋找道路。

他們來到一座山丘。雨停了。黑暗裡,有三個男人被綁在樹枝上。

中間的,是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額頭上有一頂帶刺的王冠,他在嘶吼。

奇怪的是,另一個男人在用燈芯草的頂端朝他嘴邊遞去一塊鹿蹄。與此同時,在他身旁,一個士兵正將長槍刺進他的心臟。

2. 哈古斯遇上的故事

後來,過了幾百年,有一天,夜幕降臨,他獨自行走,用籠頭牽著身後的馬兒來到索姆河岸。幽暗開始籠罩河水,他停下了。

男子發現在一堆板岩上有一隻死去的松鴉。

離靜靜的河水約有十米遠。

那裡有一棵榿木。

那堆鬆鬆的、灰灰的岩石板沐浴著夕陽,上面躺著一隻松鴉,展開寬大的翅膀,張著嘴。

馬兒噴著鼻息。男子撫摸著遮蓋了它脊柱的又長又厚的毛髮。

哈古斯是這條河的擺渡人,他把船系在大榿木的樹幹上。他朝困惑的騎手和僵化的馬兒走來,待在他們身旁。他把船篙靠著自己的肩,將自己的目光融進他們的目光。

因為這隻死去的松鴉身上有些許古怪。

於是哈古斯鼓足勇氣,走向那隻長有藍色翅膀的鳥。

可他幾乎立刻就定住了,因為松鴉正在有節奏地扇動藍黑相間的羽毛。他喘著氣,向後轉了轉身子。他的動作是這樣的:有時朝向河岸、小船、榿木的葉子與河水,有時朝向薊草、被自己的所見嚇得動彈不得的騎手,以及一動不動、惶惶不安的馬兒。

實際上,松鴉在向最後一抹陽光的溫熱獻出自己的彩色羽毛。

它在曬羽毛。

隨後,不到一秒鐘,它迅速旋轉,立起爪子站起身,一下就飛了起來,棲息在河岸擺渡人的船篙頂端。

哈古斯頓時在自己的肩上感到,他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把頭朝鳥兒轉過去,它在看著他,發出可怕的叫聲,又轉向騎手,但是身旁已空無一人。騎手和馬兒走了,他沒有發現他們已經消失了。

忽然,鳥兒重新展開自己藍黑相間的翅膀,離開了棲息處——哈古斯靠在肩上的船篙——飛走了。

鳥兒衝進了天空。

漸漸地,哈古斯的性情變得陰鬱了。他開始對自己在河邊的職責不上心了。他把船扔在燈芯草叢裡。他任由傾盆大雨侵襲著小船。兩個季度後,妻兒厭倦了他的憂傷,焦躁不安地與他交談一番後,帶上行李,走了。哈古斯不再需要家人陪伴,於是也離開了親人。或者更確切地說,他不再和人類說話。他避開刺眼的光線。一切可見的事物都讓他害怕。即便是動物的臉,他也會逃避,因為他覺得這些臉在譴責自己。他左躲右閃,不想碰上黃嘴老鷹的眼神,不想遇見燥熱之夜在荒野上企圖用歌聲吸引自己的青蛙的眼睛。

3. 八音盒

從前有個略顯羅圈腿的男子,他揹著一隻帶有小格子的木盒。他行走在各個村落裡。他把盒子放在一塊石頭上,或是一棵樹的樹樁上,或是一隻箱子上,或是一條長凳上,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啟蓋子。人們看到了十二個洞。每個洞裡都有一隻青蛙。晚上,他抬起頭,呼喊著凡·西蘇,像是一個有腳疾的男子在向天空發出祈禱。“說話吧,凡·西蘇!”他叫喊道。又讓旁邊的一個孩子拿來一隻水壺,往每隻腦袋上澆水。它們唱歌了。

孩子們和各色人等從田野和林間小路聚集而來,圍著他,一個個緊緊地挨著他,想看看盒子裡究竟有什麼。“如果你們保持安靜,”他對他們說,“你們就會聽到一種隱約的鐘聲。”

於是,就連孩子們也不說話了。人們聽著緩慢升起的歌聲,眼睛溼潤了,因為每個人都認識另一個世界裡的某個人。有人低聲喊著“媽媽!”,心裡已雙膝跪下、癱倒在地。他們低低地說著:“媽媽!媽媽!”

4. 尼哈出世

從前,尼哈出生的那天,安吉爾伯特伯爵——孩子的父親,也是索姆灣獻給聖人裡基耶的那座修道院的院長——在孩子從貝爾特肚子裡滑溜溜地出來後抱著他說:“你第一次抬起眼皮,你褶皺的面板如此脆弱,你在光亮中睜開兩隻溼漉漉的大眼睛,我以父、以子、以靈的名義祝福你。”此時一聲新的啼哭響起。在貝爾特的肚子裡有一個孿生兄弟。安吉爾伯特院長伯爵想抓住他。可這個新生兒渾身溼漉漉的。黏糊糊的小身體四處亂扭,像一條鰻魚在手裡滑動。院長喊道:“你的感覺開始在自然中四下尋找抓手,你張開細小的手指,如此頑強而熾熱地緊緊抓住我的大手,我這個在若干季節之前將你孕育的人,現在為你祝福。這張面孔與尼哈相像得連影子都遠遠不及:他幾乎像是倒影一樣反射著尼哈!在這張面孔裡,尼哈再次降生,這是上帝傳達給我們的訊號。上帝想讓尼哈的日子裡有一個同伴,就像他自己有約翰睡在肩膀上!”

說完這些後,他進行了第二次洗禮,給嬰兒起名為哈尼。

作者:[法]帕斯卡·基尼亞爾

編輯:蔣楚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