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賈芸是個好小夥,脂硯齋給予高評,可惜被續書寫壞了

賈芸是賈府“後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兒子”,外在形象上是“容長臉,長挑身材,年紀只好十八九歲,生得著實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

據脂硯齋所批,這個賈芸在賈府敗落時是要起大作用的,但在續書中,賈芸的形象卻很不光彩,特別是參與到了賣王熙鳳的女兒巧姐事件之中,未免讓人覺得高鶚是與賈芸有什麼仇什麼冤啊,這麼貶斥他,人物形象整個都分裂了;我的意見是不予承認。

至少從前八十回涉及的內容看,賈芸是一個蠻不錯的人。本文就介紹介紹這個人物。

紅樓夢:賈芸是個好小夥,脂硯齋給予高評,可惜被續書寫壞了

01頗有志氣

在我們中國孩子來說,外婆家是個特別親切的地方。像我小時候,寒暑假基本上都是在外婆家度過,至今年近半百,還常常想起外婆親手醃的鹹雞蛋的香味。而舅舅作為母親的兄弟,當然也是個特別親切的人。

可惜賈芸卻沒這好運氣。他的舅舅是卜世仁——“不是人”。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一天,待業青年賈芸想找王熙鳳走走門路,按慣例空手不好上門的,他尋思著端午節到了,買點冰片麝香之類的香料當禮物正應時。可是兜裡又沒錢,於是就來找開香料鋪的舅舅卜世仁幫忙,意思是要向他賒些冰片麝香,“八月裡按數送了銀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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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卜世仁(從“不是人”角度麼又是可以預料)不但不肯賒,還數落了賈芸一頓,說“你哪裡有正經事,不過賒了去又是胡鬧”、“你小人兒家很不知好歹”云云。並且這已不是頭一遭,而是見一遭就派一遭不是。

賈芸分辯幾句“我父親沒的時候,我年紀又小,不知事”,暗示母舅幫他家料理喪事時,他家原有一畝地兩間房子是被卜世仁侵吞了去的,表示他如果是個無賴,“死皮賴臉三日兩頭兒來纏著舅舅,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舅舅也就沒有法”的,卜世仁又說他無能,為什麼賈芹能在賈府謀到差事而他不能?說得賈芸聽不下去要走,卜世仁夫妻倆還唱雙簧稱家裡沒多餘的面,生怕賈芸留下來吃飯。

幸而賈芸偏偏就不是那種死皮賴臉沒有氣性的青年,他拋下幾句“不用費事”走了。我看這一面是說給舅舅聽的,另一面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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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行事活絡

賈芸有氣性,也是建立在他行事頗為活絡的基礎上,很有點“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味道。

先說認“父親”。

這日他找賈璉謀差事的時候,恰巧碰上了寶玉,寶玉開他的玩笑,說賈芸“比先越發出挑了,倒像我的兒子”。賈璉聽了也說寶玉“好不害臊”,因為賈芸要比寶玉大上四五歲。

但是賈芸卻順坡下驢,說:“俗語說的,‘搖車裡的爺爺,拄拐的孫孫’。雖然歲數大,山高高不過太陽。只從我父親沒了,這幾年也無人照管教導.如若寶叔不嫌侄兒蠢笨,認作兒子,就是我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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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說這賈芸“最伶俐乖覺”,他這話確實接得非常自然。一則寶玉本身就是賈芸的父輩(叔叔),就算真的認寶玉為父那也沒亂了輩分,不會是受寶玉的侮辱;二是他引用了俗語“搖車裡的爺爺,拄拐的孫孫”,這在如今農村也並不少見,已經在強調是在宗族輩分上考慮問題,而不是類似血緣關係上的父與子的概念,要寶玉認他做兒子,根本上還是一個玩笑;三是藉此玩笑,賈芸與目前榮國府最紅的人物搭上了關係,那無論如何都是划算的。

再說賈芸主要的心事:找工作。

找了賈璉後,他發現不頂用。賈璉說本來有一件事情可以交給他去辦,但“偏生你嬸子再三求了我,給了賈芹了”,表示接下來有個大觀園裡的花木工程,到時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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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芸這樣的聰明人,自然一聽就明白,哪裡會是嬸子求二叔,分明是權力掌握在鳳姐手裡。所以賈芸決定直接找鳳姐,於是就有了上文提到的買冰片、麝香的事。

好找的人不頂用,頂用的人麼又不好找。賈芸買了香料去找鳳姐時,正碰到鳳姐出門,他上去請安,“鳳姐連正眼也不看,仍往前走著,只問他母親好”。

這賈芸的活絡精神就在這種情形下充分展現出來。他深知鳳姐喜歡“奉承捧場”,順著鳳姐的問候,說他母親“只是身上不大好,倒時常記掛著嬸子,要來瞧瞧,又不能來”,先把話頭引到鳳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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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鳳姐質疑,他又說“昨兒晚上還提起嬸子來,說嬸子身子生的單弱,事情又多,虧嬸子好大精神,竟料理得週週全全,要是差一點兒的,早累得不知怎麼樣呢”,以母親的話突出鳳姐勞苦功高,榮國府簡直全靠她撐著的;

鳳姐知道賈芸十有八九是說瞎話,但架不住他說的話動聽啊!於是就不走了,與賈芸拉上話了。

接著賈芸又編出一個故事來,那冰片、麝香明明是從香料鋪裡買的,他說成有個開香鋪的朋友要做官去了,送了些香料給自己,而他與母親商量來商量去,覺得當下也正需要這些,送給鳳姐一個人才合適,才不算糟蹋了這好東西。

果然,“鳳姐正是要辦端陽的節禮,採買香料藥餌的時節,忽見賈芸如此一來,聽這一篇話,心下又是得意又是歡喜”,不由地也誇賈芸說“看著你這樣知好歹,怪道你叔叔常提你,說你說話兒也明白,心裡有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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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當然十有八九也是假的,但有一點是真的,就是她對賈芸感覺親近了

;她一親近,賈芸工作的事就好辦了。

果然,儘管鳳姐考慮到如果這一次立馬“許他管事”,會讓賈芸以為她就是為了這麼點香料,顯得太貪小,就沒有提到安排工作的事,但第二天就把監種花木工程的差事交給他了。

鳳姐還明明白白地告訴賈芸,“早告訴我一聲兒,有什麼不成的,多大點子事,耽誤到這會子”。你看,幸虧賈芸行事活絡,當機立斷,如果要等賈璉幫忙,可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

有朋友可能會想,這賈芸為了謀差事,認父親、送禮物什麼的都來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其實一則我們還是要將心比心、換位思考,正在找工作的賈芸,實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路子;二則更要看隨著肉麻手段而來的,是不是違反常情常理的行為。很高興,我們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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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講求信義

話說賈芸沒有從舅舅那兒賒到香料,他本又沒有錢,那麼他送給鳳姐的冰片、麝香又是怎麼買來的呢?

這就涉及了一個市井人物,是賈芸的鄰居,姓名倪二,外號“醉金剛”。

有這外號的想必不是什麼善茬,這倪二也確實不是普通的百姓,“是個潑皮,專放重利債,在賭博場吃閒錢,專管打降吃酒”。賈芸雖說已屬賈氏旁支,畢竟還是大家子弟,自然不會與他去結交,再是沒錢,也不會找他借貸。但同時,賈芸也並非以世家子弟自居,看不起倪二,而是認為他“雖然是潑皮無賴,卻因人而使,頗頗的有義俠之名”。

就在賈芸向舅舅求賒香料不成,怏怏不樂地回家時,一頭撞上了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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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二已喝醉了酒,這一撞上他立時就要打人,但一聽賈芸的聲音,馬上笑著說“原來是賈二爺,我該死,我該死”,又看賈芸好像有心事,就說“有什麼不平的事,告訴我,替你出氣.這三街六巷,憑他是誰,有人得罪了我醉金剛倪二的街坊,管叫他人離家散”。

從他的說話風格可知,確實如賈芸所說,倒也不是個六親不認的潑皮無賴,對賈芸也挺尊重愛護;反過來也說明,賈芸平時為人得體,因此即使家境貧寒,鄰居也並不瞧不起他。

賈芸於是把舅舅拒絕賒香料的事說與倪二聽,不料倪二很是仗義,說他身上有銀子,“你若用什麼,只管拿去買辦”,說賈芸從來沒有跟他張口借貸過,不知是因為厭惡他是個潑皮,還是怕他利錢重,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銀子我是不要利錢的,也不用寫文約,若說怕低了你的身份,我就不敢借給你了,各自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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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這裡,我們恐怕都會想,這倪二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賈芸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萬一是個高利貸怎麼辦?但他根據素日對倪二的判斷,認識到“若今日不領他這情,怕他臊了,倒恐生事。不如借了他的,改日加倍還他也倒罷了。”

賈芸的決定也值得點贊,一則要顧倪二的面子,二則要解自己的困難,三則要對得起倪二的雪中送炭!

賈芸決定借,表示不是不想與倪二結交、借錢,而是看他所結交的都是“有膽量的有作為的人”,像自己這樣沒能耐的是怕他不理的。並表示要按例寫借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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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倪二卻更爽快,說“既說‘相與交結’四個字,如何放賬給他,使他的利錢!既把銀子借與他,圖他的利錢,便不是相與交結了”,如果非要寫借條,那他就不借了。

至此,賈芸是沒有好說的了,儘管還是擔心是倪二醉酒所為,但還是借了。如本文第二部分所述,次日就找到鳳姐謀到了差事,領到了二百兩銀子,又在第三天,如數還了倪二借給他的銀子。

就這一段來說,我們印象更深刻的倒是倪二講情義;不過恰從倪二講情義中,可襯托出賈芸平素之為人,讓倪二這樣世人眼裡的“潑皮無賴”也非常尊重,知道他雖然日子貧寒,卻是重規守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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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出身高貴而處境困窘的人,但凡有什麼不規不矩的毛病,是最容易被別人(特別是地位低於他的人)作為嘲笑和攻擊物件的,這是人的嫉妒心使然;但賈芸讓倪二尊重,正說明他為人著實不錯,借貸銀子只是其中一種表現。

綜上來看,賈芸在《紅樓夢》裡實屬一個可託以大事的人,續書裡的賈芸我想多數讀者是不願承認的。

對賈芸這個人物有什麼想法,朋友們不妨留言討論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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