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風月命案:無賴撩撥主僕苟合,怎知無法收場,最終釀成禍端

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舉意早先知;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話說明朝宣德年間,江蘇揚州府儀真縣(今儀徵市)有一戶邱姓人家,主人名叫邱元吉,娶妻邵氏,姿色出眾,行為持重,夫妻和睦,只是成婚六年,邵氏的肚子一直不爭氣,直到丈夫病逝之日,仍未能產下一兒半女。

丈夫亡故,家中沒了頂樑柱,邵氏終日以淚洗面,叔公邱大盛於心不忍,多次勸其改嫁。奈何邵氏心意堅決,發誓一生一世要為亡夫守節,絕不再嫁他人。從此,偌大個宅院只留下婢女秀英,男僕王貴,其餘人等全部辭退。

時光如電,歲月如梭。眨眼之間,邱元吉去世不覺已有十年。邵氏思念亡夫,想要為亡夫大辦一場法事超度亡魂,便讓王貴去請叔公邱大盛過來商議。叔公滿口答應,忙裡忙外幫著操持,總算完成了侄媳的心願。

邵氏自為亡夫辦完法事之後,仍覺著對亡夫還有些許虧欠,故每天吃齋唸佛,在菩薩面前為亡夫之英靈祈福。

難料想,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不知何時何日,邱家附近新搬來一戶人家,主人名叫李柱,原是個街頭無賴,後來不知因何發了家,逍遙幾年之後,又不知因何敗了家,如今是個破落戶,整日裡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偏偏又有拈花惹草的心思。那日,他在法會上見邵氏徐娘半老,頗有幾分姿色,不免起了歹意。又聽說邱元吉生前存有不少積蓄,倘若把邵氏搞到手,不正是“財色兼收”!

欲要進大宅,還須內中來。於是乎,李柱設法與邱家的男僕王貴套上了近乎,用小恩小惠收買人心,企圖借王貴之手得到邵氏。

要說邱家對王貴向來不薄,身為奴僕者,有責任維護主母的清譽。怎知這個王貴並非良人,吃著主人家的飯,卻不念主人家的好。有天傍晚,李柱又邀請王貴到家中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柱問王貴:“我說哥哥啊,你都老大不小了,怎麼就不想討個老婆啊?”

“唉——”王貴嘆口氣:“想也沒用。就我這個長相,誰家的女人看得上我啊?再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有耍錢的癮,左手拿到錢,右手拍在賭桌上。現如今,我連一座像樣的房子也沒有,哪還有閒錢娶老婆。”說罷,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李柱一見有門,進一步撩撥道:“哥啊,不是老弟我說你傻,你是真傻啊。”

“老弟,你怎麼這樣說話?”王貴不解其意,“我哪兒犯傻了?”

“說你傻,你還不服氣。我問你,你整天面對著一個沒了丈夫,長得又標緻的女人,你難道真的沒有動過一絲一毫的心思?”

王貴面紅耳赤,低頭不語。既然不反駁,也就是說他早已動過心思。

李柱見狀,趕緊再添一把柴:“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你與她近在咫尺,這可是天賜的良機啊,你要不抓緊下手,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我。”王貴欲言又止。

“你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對吧?”李柱奸笑,“既然你有心,我便傳你一招妙法,保證你手到擒來!”

“真的!”

“保真!”

“老弟快說,事成之後,好處有老弟一半。”

“法不傳六耳,你且附耳過來。”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通耳語之後,王貴深得妙法,趕緊躬身下拜,將李柱視為再生父母。

離開李柱的家,灌飽了黃湯的王貴回到邵家,依照李柱教他的法子,敞著房門,袒露而睡。

主母邵氏每晚入睡前都會讓婢女秀英陪同到處檢視,來至王貴的住處,見屋門四敞大開,王貴赤身酣睡。邵氏看了滿眼,不免嗔怒:“狗奴才,這般失禮,成何體統!”

剛要將其喊醒叱責,轉念一想,這是家裡的醜事,一旦傳揚出去,定會讓長舌婦們說閒話。於是壓制住怒火,叫秀英將房門關好,並囑咐秀英不可將此事說給外人聽。

第二天,邵氏假裝無事發生,王貴也毫無愧疚之色,秀英遵從主母的吩咐,閉口不提此事,三個人如往常一樣,倒也沒覺著尷尬。

第二天夜裡,邵氏與秀英巡視至王貴住處時,又見到同樣情景。照舊沒有聲張,只將房門關上了事。

一連兩個晚上都見到如此光景,邵氏那顆按捺已久的心不知為何再也按捺不住了,縱使在菩薩像前叩頭懺悔,也無法讓已經盪漾的春心安分下來。

常言道,忍一時風平浪靜。可是,又怎麼忍呢?

入夜,邵氏查房時故意不讓秀英陪同,孤身進入王貴的房間,反手把門關上。直至雄雞高歌,東方發白,才重啟房門,意猶未盡,依依不捨地離去。

自此,邵氏那張整天憂思不樂的臉上重見笑顏,對王貴也好了很多,她不準王貴再幹重活,叮囑其儲存體力,另有他用。還把主僕之間的規矩打破,允許不準上桌吃飯的王貴同桌進食。邵氏吃素,王貴吃肉,秀英則只有吃剩飯的份兒。

秀英想不通,主母為何一下把王貴當人看了,難不成王貴立了什麼大功?哼,真氣人。他能立功,我為何不能?主母真偏心!

幾天之後,滿面春光的王貴提著禮物去見恩公。李柱醉翁之意不在酒,才不稀罕這些俗物。他冷言冷語地對王貴說:“老兄如今富貴了,可也別忘了,要不是兄弟我獻上良策,老兄又怎會有今時今日?常言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不要老兄湧泉相報,只希望老兄反手拉老弟一把,咱倆當個連襟,小三口一塊兒過日子豈不是更好?你只需在邵氏的面前替老弟美言幾句,她未嘗不會心動,到時也讓老弟嚐嚐鮮。老兄如今吃著肉,總不能連口剩湯也肯不施捨老弟吧?”

李柱本以為這番話說出口,王貴必會不假思索地答應。卻不料,王貴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答應李柱的要求。末了,兩人不歡而散。打這天起,王貴再不去找李柱,他要吃獨食,絕不會跟他人分食。

一步棋走錯,滿盤皆落索。李柱氣炸連肝肺,銼碎口中牙,賭咒發誓要讓王貴付出慘痛代價。反正有大把時間,他並不急於馬上報復,而是靜心等待,要麼不幹,要幹就要一擊斃命!

終於,時機到了。李柱暗中探知到邵氏有了身孕,幾次想要打掉腹中冤孽都不成功。如今孽障出世,是個男嬰。邵氏為了不讓外人知道家中醜事,於是親手將剛剛出世的骨肉溺死,用草蓆裹了,叫王貴悄悄地埋掉了事。

李柱暗中跟隨王貴到了荒郊,眼看著王貴將草蓆埋入土中。等王貴走後,他再將席捲挖出來,以此要挾王貴先拿一百兩銀子給他。王貴不敢不聽話,跟邵氏商量之後,拿出一百兩銀子交給李柱,請求李柱看在舊日交情上,不要再為難他們。

李柱怎肯善罷甘休,先要一百兩銀子,只是為了試探王貴聽不聽話。既然王貴很聽話,那麼這條財路就算疏通了。接著,李柱又提出要一千兩銀子的要求,王貴和邵氏再次照辦。他二人哪裡知道,李柱得隴望蜀,第三次開口,不僅要銀子,還要宅子和女子,還把當日給王貴獻計的事情講給邵氏聽,他要邵氏將王貴攆走,由他來填補空缺。

邵氏身為婦道人家,本來就為自己的醜行而感到愧疚和驚悸,總為擔心東窗事發而心神不寧,如今又被李柱一次次變本加厲地折騰,終於得了失心瘋,提起柴刀,一下將王貴的腦袋劈開。隨後,自縊身亡。本來清清靜靜的一個家,就這樣徹底毀掉了。

還是秀英有情有義,請求叔公出面為主母主持公道。此事驚動官府,勘驗了屍身,又審問了秀英的口供,判令:主僕二人起爭執,邵氏怒殺王貴,隨後自縊身亡,責成邱大盛將死者埋葬。婢女秀英,身為邱家女僕,卻不能阻止主母殺人,先處杖刑四十,再由官府賣掉。此案就此了結。

再說李柱,聽說了判令之後,自以為逃過一劫。於是將包裹在草蓆中,早已腐爛的肉塊拿到江邊,正要拋進江中之時,被一個正在江邊垂釣的老人喝止。李柱心頭一驚,認出那人是衙門口的公差鮑九爺。

鮑九爺問李柱,草蓆裡面是什麼東西?李柱謊稱是死貓,不等鮑九爺檢視,慌忙丟入江中,做到毀屍滅跡,讓鮑九爺抓不到把柄。

興許是天意安排,草蓆丟入江中之後,隨著江水漂流,衝到岸邊時,被荊棘鉤住。鮑九爺收拾魚簍時,遠遠地瞧見有個東西似乎是被李柱丟入江中的草蓆,趕緊跑過去撈起來一看,才知道其中的端倪。於是將草蓆與腐肉帶回去,交由太爺檢視。

簡短截說,李柱被傳喚到公堂之上,被公差們好好地伺候了一頓大刑,不得不供出來龍去脈,落了個秋後問斬的結局,也是罪有應得,不值得同情。

正是:

世事多滄桑,好景本無常。

機關巧算盡,終是夢黃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