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結婚第6年,丈夫事業越來越好,可這時妻子卻遞上離婚協議

故事:結婚第6年,丈夫事業越來越好,可這時妻子卻遞上離婚協議

本故事已由作者:

li哩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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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芝芝。”齊欲方躺在病床上,看到我來,掙扎著起身,“你終於來看我了。”

他住的是VIP病房,整個房間只有他一個病號。朝南的窗戶開著,白色遮光簾被風吹動,翠綠的樹枝費勁地伸到窗沿邊,成為這病房裡唯一的生機。

這是齊欲方住院第十三天,他看起來休養得不太好,兩頰深陷,黑眼圈濃重,格紋的病號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整個人盡顯憔悴。

床頭有一大摞香蕉,一盒無籽葡萄,還有一小袋吐司麵包,都完整地放著,沒被開啟過。唯一掰下來的一根香蕉也沒吃完,咬了一口便又放回去,外皮已經被氧化,遍佈深棕色的劃痕。

我垂頭看了眼自己提在手裡的香蕉,隨手丟在進門左手邊的櫃子上。

“今天來找你,是說離婚的事的。”我不想跟他多說話,單刀直入,把離婚協議放在他手邊,“你看看吧,有什麼需要修改的提出來,沒問題的話就簽字。”

說出口的一瞬間,一直懸在頭頂的那座無形的大山根部鬆動,終於有要挪走的跡象。

我長舒出一口氣。

雖然我極力表現得很冷淡無情,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說出這番話,費了我多大的力氣。

空氣中漂浮著陣陣桂花香,昨夜下了雨,仔細辨別,裡面還殘留著草木清香和絲絲泥土氣息。

隨著我話音落下,門口隔了兩三秒,傳來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夏芝!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我抬眼往門口望去。

來人是齊欲方的姑姑,穿著狐皮馬甲,頭髮捲成細細碎碎的泡麵卷,腳下配著運動鞋。

這個女人的搭配一向讓人耳目一新,頭、身子和腳,各搭各的,互不相干。齊欲方當初帶我去見他親戚,一堆陌生人裡,我一下就記住了她。

印象裡,她應該是齊欲方親戚堆裡最真心實意的一個,在齊家發生變動時對齊欲方不離不棄,也從未覬覦過他家的財產。

來時我聽到護士討論她,說四樓VIP病房裡的家屬,穿得誇張,口紅妖冶,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想到照顧起病人來竟乾脆利落,得心應手。

齊欲方住院的這段時間裡,也是她跑得最勤。

曾經我對她是敬重的,可現在……我垂頭,沉默不語。

她大步流星走到我面前:“你忘了他是因為誰才躺在這裡的嗎?現在他還在住院,你就急著離婚!”

“夏芝!”她一臉痛心地看著我,“你心腸怎麼這麼歹毒!”

語畢,大約是憤怒極了,高高揚起手,朝我臉上呼來。

她出手毫不留情,空氣都被帶動,呼嘯而過。

我閉上眼,沒想著能躲開。

“啪”地一聲。

清脆又響亮。

空曠的病房裡,連空氣都顫了兩顫。

我的臉上卻沒有預想中的疼痛。

睜開眼,是齊欲方替我擋下了這一掌。

他起身太快,動作迅猛,扯到了身上的傷口,不止臉頰通紅一片和觸目驚心的手掌印,病服上更是滲出血來。

姑姑厲聲尖叫:“阿方!”

齊欲方表情痛苦,緊抿著唇忍著,額上冷汗細細密密,頭髮搭在刷白的臉邊,顯得愈發黑,卻並不亮,有些死氣沉沉。

姑姑迅速叫來了醫生,後者看一眼齊欲方的傷口,忙吩咐下去:“準備手術。”

他虛弱地看向我:“芝芝,不離婚好嗎?”

我看著他漆黑的瞳孔,緩緩後退兩步,輕輕搖頭道:“不好。”

瞳孔裡最後一絲光亮隨著我的話語落下熄滅,齊欲方身子輕微顫抖兩下,絕望地看著我:“芝芝……”

芝芝,芝芝。

他從二十歲那年開始叫我芝芝,當時我開心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可今後,我再也不想聽到他叫我了。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越過醫生和護士,朝外面走去。走廊裡涼風刺骨,近乎粗暴地吹來花香和消毒水的味道。

姑姑怒火沖天,隨手拿過我放在桌子上的香蕉衝我後背砸來。

背上一陣鈍痛,我卻無暇顧及。

曾經多少次我們走到這一步,我都為齊欲方回了頭。我不敢在這裡再多待任何一秒,怕自己又一次敗在他手下。

這一次,我一定要走出去。

2

醫院外人潮洶湧,門口並排堆著些賣水果和炒粉炸土豆之類的小餐車,路邊的香樟樹蒼翠欲滴,枝椏上有麻雀駐足,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病房內帶出來的陰暗冰冷被驅散,我閉上眼,感受這世界的喧囂與熱鬧。

這條冗長而擁擠的街道盡頭是一條貫穿整個城市的河流,岸邊居民樓高高建起,一棟緊挨著一棟,像巨大的連體嬰兒。

在那片繁密的居民樓下,有一座古老的橋,護欄修得很高,不遠處,有一個老舊的公交站臺,沒有座椅,連遮雨的棚也破了個洞。

我在那裡住過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坐636路公交車,從秦西河站坐到博林中學站。

我和齊欲方的故事,也是從那輛公交車開始。

2006年,我挨著分數線考進了博林中學。

父母陪著我來到市裡,在秦西河站附近租了間房子,打算跟我一起度過這三年時光。

博林中學是私立中學,但師資力量全市數一數二,雖然學費昂貴,但升本率百分之九十五,升重點率也高達百分之五十。

是以,能力範圍內的家長,幾乎都絞盡腦汁把孩子送來這裡。

父母雖只是普通的電工,但對我的學業十分關注,得知我分數線過了博林中學,便不容置喙地帶我來了這裡。

報道第一天,我在公交車上遇到一位博林中學的同學。

他穿著博林中學的校服,坐在公交車倒數第二排單獨的位置,懷裡抱著黑色的書包和一本長方形的課本。

嘴唇輕輕張開又合上,時不時低頭瞟一眼手中的課本,看樣子是在背課文。

初秋,天氣還維持著夏季的燥熱,太陽仍舊勤奮早起,不過六點半的時間,已經掛到了空中,向地面投射萬千光束。

其中兩三束就落到了少年身上,斧削刀鑿般的五官被鍍上一層薄薄的光,顯得溫柔明亮。

車廂內陽光斑駁,我攀著藍黃交錯的扶手,走過許多空位,路過他身旁,坐在最後一排。

那一排的位置比前面高一截,我坐在那裡,正好能將眼前的人視線範圍內的東西一覽無餘。

課本封面上標著高二語文。

比我高一年級。

他沉浸在文言文中,我靠在後排座椅上,一會兒看公交路線圖,一會兒看窗外風景,一會兒垂頭看自己的鞋面。

我眼看萬事萬物,餘光裡卻都是他在陽光下背誦課文的樣子。

車子行駛到中途的時候,忽然刮過一陣強風,從窗戶躥進來,掀起少年懷中的書頁。余光中,我看見扉頁上蒼勁有力的名字——齊欲方,高二(1)班。

過了中途,下一站人便漸漸多了起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站臺等候636公交車,一停車便蜂擁而上。

我身邊逐漸擠滿了人,空間沉悶壓抑,各式各樣早餐的味道也陸續飄來,混在一起後,變成不太好聞的味道。

這時,我忽然聞見齊欲方身上的皂粉味。在複雜的有些難聞的氣味裡,這股清新的香氣反而清晰起來。

是很淡很淡的草木香味,像被修剪過的草坪散發的味道,也像一夜大雨後的樹林。

我憑著這股淡香還算舒適地到了博林中學站,進入校園後,他往右邊的教學樓走去。

我站在原地,猶豫片刻,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同學你好,請問高一在哪棟教學樓啊?”

他半回頭,側臉輪廓被光線勾勒出來,伸手指了指對面,薄唇輕啟:“立志樓。”

這便是我與他的第一次對話。

他的聲音很溫柔,與凌利的臉不太一樣,像磨砂質感的玻璃,輕輕地劃過,不光滑,卻也不硌手,一切都剛剛好。

3

接下來幾天,我都特意早起去站臺前等著,希望能再遇見齊欲方。

他每次都會準時出現在公交車上,同一個位置,同一個姿勢,同一個狀態。

看到他之後我才會上車,秦西河站前的乘客不多,大部分時候我都能坐到他後面的位置,聞著他身上清新的香氣,抵達校園。

偶爾後面的座位會被人佔去,我便十分失落,只能偷偷在反光的物件上尋找他的身影。

偶爾他的單人位也會被人捷足先登。

某天早晨,我坐在公交站臺小口小口地咬著煎餅,不遠處駛來一輛636。然而當我照例往倒數第二排的位置看去時,卻無意在最後一排看到了齊欲方。

在他前面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手裡拎著購物袋,大約是準備去超市。

齊欲方今天沒看書,戴著耳機,靜靜地望著窗外,目光悠遠又渙散。636停下時,他的眼睛也剛好掃到我。

我呼吸一滯,下意識想要伸手理自己翹起來的劉海,手足無措地折騰兩下後,才發現他根本沒把我看進眼裡。

他迷茫地看著我所在的方向,好像在看很遠很遠的地方。

一個或許不存在這裡的地方。

原本雀躍的心也跟著他朦朧的眼神變得冷淡,我從包裡翻出兩枚硬幣投進投幣箱,輕車熟路地走到最後一排,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

這是我第一次坐在他旁邊。他身上的香氣愈發濃郁,一偏頭就能看到他高畫質放大版的臉,鼻樑很挺,面板在陽光照射下白到有些透明。

我緊張地摳了摳書包帶子,想要同他搭話,卻有些膽怯——他看起來不太喜歡搭理人。

過了一會兒,正當我鼓起勇氣時,車廂裡卻響起廣播:“博林中學站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提前到後門準備。”

內心一陣哀嘆。

我懊惱自己的膽小,鬱悶地隨著人群下了車。

誰料前腳剛下車,後腳便被人喊住:“夏芝,你的學生證掉了!”

我回過頭,齊欲方在人海里費力地朝我揮手,白淨修長的手指間掛著藍色的綢緞帶子。

我一摸書包側口袋,裡面果然不見了學生證的影子,想來是下車時被擠掉了。

我留在原地等他,從另一邊口袋裡拿出早餐奶,在他遞給我學生證時,將牛奶遞給他:“謝謝。”

“不客氣。”他接下牛奶。

我看到他接過牛奶的右手無名指第二關節下方,有一粒黑色的痣,在白皙面板的映襯下,無端地誘人。

“好像每天都能看到你。”我終於鼓起勇氣開啟話題,“636路公交車上。”

“嗯。”他點頭,“我家在上一站。”

我們順理成章地一起進入學校,公交站到學校的距離不長,五十多米的距離。我刻意放慢了腳步,將這難得的時刻拉長了一些。

齊欲方雖然不愛說話,但很紳士,見我走得慢,也放慢了腳步陪我一起。

已經是深秋,風裡摻著涼意,街邊樹葉金黃,風一過,便落下來幾片,飄飄揚揚,打幾個旋才肯落到地上。

巷子裡的早餐店前圍了一堆學生,食物的香氣綿延了一整條小巷。

齊欲方喝了牛奶,轉頭看見我手裡再無其他東西,便拉著我往岔路口去,在一家包子鋪前停住,買了兩個燒麥和包子給我:“這家的燒麥和酸菜粉絲包很好吃,你嚐嚐。”

他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生人勿近。

那天之後,我們再遇到時便會打招呼,偶爾也聊聊天。

我們終於一天天熟悉起來,他偶爾會替我帶一些早餐和水果,我也分一些牛奶和麵包給他。

博林中學的食堂飯菜味道有些淡,我口味重,幾乎每天都會帶母親為我做的辣椒醬。

偶然有一次,齊欲方碰到我,好奇地嚐了一口,直誇好吃,我趁機說明天也帶,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好啊。”他將盤子裡的花椒挑出來,半晌,又噗嗤一聲笑出來,“明天週六。”

“啊……”我撓撓後腦勺,有些尷尬,“忘了。”

“你一般週末都幹什麼?”他舀下一勺辣椒醬,拌在飯裡,順勢問道。

“在家做作業,或者去圖書館看書。”我勺子無意識地撥弄著餐盤裡的米飯,“我第一次來這裡,對附近不熟,母親不讓我亂跑。”

“我週末會去溜冰場玩一圈。”他吃飯風捲殘雲,餐盤裡的飯菜已經所剩無幾,最後一口下肚,問我,“會溜冰嗎?”

我搖搖頭:“不會。”

父母對我管教嚴格,從小到大我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高考前你只需要做好學習這一件事就行,學不死就往死裡學,玩樂這些東西,等你上了大學,有足夠的時間”。

小學時我做作業的桌子被安置在窗戶邊,父母說那裡光線明亮一些。

每次做作業時,我都能看到樓下院子裡同齡的小朋友在一起玩。有時候是羽毛球,有時候是乒乓球,有時候是溜冰鞋……

他們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換一樣東西,而後很久,又重頭把這些拿出來玩一遍,樂此不彼。

我從未與他們一起玩過,唯一一次,父母那段時間工作繁忙,每天都會加班到很晚才回來。我便從家裡拿了些吃的,分給院子裡的小孩,大著膽子和他們一起玩。

不料一不小心玩過了頭。我貪戀那種從未享受過的放鬆,不需要動腦子,也不需要時刻繃緊神經,玩起來竟然沒察覺到時間匆匆流逝。

就這麼被下班回家的父母撞見。

我還沒學會溜冰,穿上溜冰鞋後一直抱著樹緩慢地移動,就這樣偶爾還能摔一個屁墩子。

父母出現在大院門口時,我正不留神摔到地上,屁股磕到一顆小石子,疼的齜牙咧嘴。

一回頭看到兩人,嚇得魂飛魄散,立馬收起一閃而過的痛苦神色,手足無措地扣著地上的沙礫。

父親勃然大怒,一個箭步走到我面前,粗暴地脫掉溜冰鞋,提住我的後領頸,把我帶回了家。

那天,我被教育到了很晚,淡薄的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在地上投出一片陰影。

父親抽下皮帶,狠狠地打在我屁股上。

我忍不住疼,哭出聲來,眼淚滴在影子裡。

他聽見動靜,打得越發用力:“在外面玩時,你摔得四腳朝天也不知道痛,現在嚷嚷什麼!”

母親淚水漣漣,說他們一天拼死累活,就是為了能讓我好好讀書,我卻不聽話,跑出去和他們廝混,玩物喪志。

他們說,我真讓他們心寒。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出去玩過。每天按時上下學,從不在外逗留,週末也不亂跑,除了附近的圖書館,哪裡也不去。

眼下,齊欲方卻對我提出邀請:“這週末一起去溜冰嗎?”

4

猶豫再三,我還是答應了齊欲方的邀請。

我不想拒絕他。

從見他的第一面起,他身上就散發著一種讓我無法抗拒的魅力。

週六那天,我起了個大早,天邊剛泛起一點魚肚白時便坐到了學習桌前。空氣裡寒意凜然,路燈還亮著。

我偷偷打開臺燈,埋頭迅速寫著作業,七點半左右,父母房間傳來響聲,快八點時,兩人洗漱好出門。

朝霞已經出來,灰藍的天空靠近地平線的一塊被染成紅色,日光由淺變深。

在這一輪深淺裡,我埋頭書寫試卷,又分別複習預習,將一天的學習量壓縮至一上午做完。

筆尖唰唰在紙上劃過,窗外鳥鳴聲聲,彷彿在吟誦下午的片刻自由。

一口氣坐到中午,父母推門回來時,我也終於落下最後一個化學符號。

中指架筆的地方已經深深凹陷進去一塊,變成硬邦邦的繭,有些泛紅。

吃過午飯,父母隨意小憩一下,便又出門工作。

我極力回憶平時告知父母外出自習時的語態,漫不經心道:“媽,下午我去圖書館自習了。”

“好。”母親在門口提醒我,“我跟你爸大概七點回來,記得回來吃飯。”

“嗯。”我平靜地迴應,待他們出門,又看了會兒書,直到確定他們不會再回來才出門。

齊欲方在公交站臺等我。

今天出了太陽,氣溫回升,他穿了一件淺灰色連帽衛衣,下面是深色牛寨褲,褲子有些寬鬆,底部捲起兩翻。

看到我,揮了揮手裡的汽水:“夏芝。”

我在陽光裡笑起來,朝他跑去。

平時白天的溜冰場人不多,但因為是週末,人又多了起來。

溜冰場開在三樓,挺大的一塊場地,四周透光的地方用簾子遮擋得嚴嚴實實,天花板上五光十色的鐳射燈四處旋轉,音樂聲依舊震耳欲聾,與夜場無異。

齊欲方走到換鞋室,埋頭挑著鞋,過了會兒,忽然回頭看我,張嘴說了什麼話。

“什麼?”響亮的音樂聲裡,說話就得湊近人耳朵旁使勁吼,我與他隔著這麼一片距離,根本什麼都聽不清。

他很快也意識到這點,拎著一雙大碼的鞋子走過來,俯身貼近我耳朵:“你穿多大碼的鞋?”

像被電流擊中。

振聾發聵的音樂聲似乎讓我的心臟都顫動。

耳畔一陣溫熱的鼻息,酥酥癢癢。

我紅著臉離他遠了一些:“36碼。”

四周音樂聲真的太大,他約摸還是聽不清,好在勉強從嘴型中辨別出來,沒再靠近。

不然他一定會被我快要燒起來的狀態嚇到。

他很快拿來一雙36碼的鞋,我們坐在長椅上換好,再起身時,他變成了疾如雷電的風,我卻重新回到蹣跚學步的小時候。

齊欲方游魚一樣自由地來回,他張開雙臂,感受風被甩在身後的聲音。

轉了幾圈後,他回到我身邊,自然而然地牽過我的手:“我先帶你溜一圈,你感受一下,我再教你。”

“嗯。”我點點頭,目光卻偷偷下移,看向他握住我的手。

接下來一整個下午我都意馬心猿,他教我的訣竅通通左耳進右耳出,只是在腦海裡走了個過場。

我從未接觸過這些東西,學得很慢。好在他有耐心,就這麼牽著我繞著溜冰場走了一圈又一圈。

到下午回去時,我已經能穿上溜冰鞋自由地行走,人少時也能短暫地滑一段路。

最後一圈結束後,齊欲方用溜冰剩下的零錢換了兩塊遊戲幣,隨手丟在娃娃機裡,搖了搖拉桿,對準藍色的哆啦A夢。

運氣忽然而至,機器抓夾達到設定的機率值,牢牢地將哆啦A夢提溜起來,丟進洞裡。

我們倆卻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娃娃犯了愁。

齊欲方不喜歡這種毛茸茸的玩偶,我也不能把它帶回家,若是被父母看到,只怕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可丟掉吧,這個娃娃又十分可愛。

藍色的身子,圓圓的腦袋,沒有手指的手正在肚子上的口袋裡掏著,憨態可掬。

“要不這樣。”齊欲方絞盡腦汁想到一個辦法,“把它放在我家,但它是你的。等你以後有了自主選擇權,再來把它接走。”

這句話彷彿在告訴我,我們之間,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

那天下午的風很溫柔,我們並肩走著,夕陽在我們身上落下餘暉。街邊的房子層層疊疊,巷子裡各種不同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我沒有提前告訴齊欲方的是,那天是我十六歲生日。那次生日,也是我十六次生日裡,最開心的一個。

直到分別前,我才真摯地向他道謝:“今天是我十六歲生日,謝謝你帶我出去玩,今天真的很開心。”

齊欲方得知我生日,埋怨地看我:“怎麼現在才說?”

“什麼時候說都一樣啦。”我望著街道上一整排香樟樹,臉上笑容盪漾,“反正今天好開心,不會有比這更好的一天了。”

“怎麼也要送你件生日禮物。”他不肯作罷,非拉著我去精品店,“你隨便挑,喜歡什麼就拿什麼。”

那時候女生都很愛逛精品店,十元一件,二十元一件,四處都是亮閃閃的東西,飾品花樣繁多,漂亮極了。

我從來沒買過這種東西,身上唯一能與飾品沾邊的就是頭髮上那根純黑色的髮圈。

母親不允許我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只讓我把校服穿整齊,頭髮梳利落,走路挺直脊背。

琳琅滿目的飾品裡,我挑了一個髮卡。毛絨絨的棕色小兔子樣式,一對耳朵豎起老高,身子圓滾滾的。

那個髮夾成為我人生中第一個髮卡,之後也伴隨我許多年。

長大後其實我也不常戴髮飾,但髮卡一直留著。

5

齊欲方一直送我到秦西河,離七點還有四十五分鐘,我們倚在護欄邊眺望湖面。

秦西河不寬,但很深,十來米的寬度,水面蔚藍一片,兩岸能看見底部的石塊,越往中間,顏色便越深,在最深處,甚至有些發黑。

齊欲方一看到秦西河便會發呆,眸底忽明忽暗。

直覺告訴我,這條河對他非同一般。可他眼底暗流湧動,我不敢問,怕問及他的傷痛。

就這麼待著就好,晚風驚動,孤雁齊飛,歲月悠悠。

忽然,我聽到母親的聲音:“芝芝!你在幹什麼!”

從頭頂傳來。

我驚詫地抬頭,在三樓窗戶邊看到了母親探出來的頭。

不是說七點嗎?

父母一向準時,為何會忽然提早回來……我心亂如麻,腦子裡轟然爆炸。

世間許多事好像都是這樣,你循規蹈矩時遇不到意外,而一旦你離經叛道做了些什麼,意外便接踵而至。

母親很快從樓上下來,行色匆匆,手裡還拿著未摘完的蔥。

“阿姨。”我從未對齊欲方講過家中的事,因此他並不知道父母不准我出去玩的事,很自然地替我解釋,“我們今天去溜冰場玩,結束後就順便送她回來。”

母親愈發震怒,眉頭緊緊地扭在一起,風雨欲來。

我毫無知覺地被母親拉上樓,客廳的茶几上擺著一個生日蛋糕,廚房傳來胡蘿蔔絲炒肉的香氣。

此景此景,不難猜出母親為何早歸。

接連兩次外出玩耍都被逮個正著,母親眼裡,似乎我時常揹著他們不好好學習。

於是那天過後,他們在家裝上監控,又斥巨資買了學習機,不准我再去圖書館。

週一上學,公交車上,齊欲方看見我手背上泛紫的傷痕,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幫你補習吧?”他扭頭看向我,第一次從單人位上起身,坐到我旁邊,“早上幫你預習,晚上放學,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我。”

他誤以為母親不讓我出去玩,是因為成績不理想。

博林中學天才雲集,我本就挨著分數線進來,掙扎一年,嘔心瀝血,也不過剛到中游。

這已經是我努力之下能達到的最高地步了。

這裡許多人都在努力,都在前進,他們有著比我豐富許多的學習資源,也有著更高的起點。

在這裡的每分每秒,都像在賽車,我開著三輪,卻要超越別人的跑車。

我只能超越那些不甚在意,拿跑車當驢騎的人。

而有天,齊欲方的跑車為我停下了,他靠在窗邊,誠摯地問我,要不要上車?

我停滯不前許久的成績在他的提拔下一點點往前挪動,到高二結束時,已經在年級三百名左右。

同年,齊欲方參加高考,以710分的優異成績考上A大。

此後一年,我們的聯絡很少。我沒有手機,A大又離博林中學很遠。

好在一年時間並不算久,我們寒假見一次面後,似乎眨眼就到了我高考。

考試前三天,齊欲方請假回來看我。

放學回家,我在秦西河公交站看到他,雀躍無比,衝他揮手。

車門一開,便飛快地跑到他面前,臉頰紅紅:“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就要高考了嗎?”他笑著說,“來看看你。”

那天我們沿著秦西河岸走了很長一段路,他告訴我高考時的注意事項,說千萬別緊張。

“說到底不過是一次考試。”他安撫地拍拍我的肩膀,“人生的路很長,並不會因為這次考試就怎麼樣,心態別繃著。”

我這才發現自己有多緊張,身體一直是緊繃的,談起與高考有關的東西便語無倫次。

從上幼兒園大班起,父母便耳提面命地告訴我這一天多重要。這是我風雨兼程走了十多年奔赴的戰場。

我一生的成敗都由這場戰爭決定。

如何能不緊張?

6

高考時父母會全程陪同我,不方便再與齊欲方見面,於是我讓他早點回學校。

他嘴上答應,卻次次都混在陪同的家長裡,看著我出來,遠遠地朝我笑,眉眼彎彎。

最後一次考試時,他帶了一束花來,鮮豔的向日葵,外面搭配著幾支尤加利葉,用報紙樣式的花紙包著。

暖風緩緩吹過,白色的紗質蝴蝶結隨風搖曳。

很漂亮。

雖然不能拿到,但光是看見,就已經很開心了。

我與齊欲方眼神在空中短暫地交匯,便走向父母,彙報最後一科的考試情況:“題目不算難,會做的都做了,檢查了很多遍,正常發揮。”

他們比我還緊張,提了十幾年的氣終於鬆下來。

父親拍拍我的肩膀:“算是過了一個坎,但也別鬆懈,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嗯。”

夕陽西下,我們一家三口隨著人潮湧動,影子被拉得很長,在地上錯綜複雜地挨在一起。

路過齊欲方時,我聞到向日葵花粉的味道。

交錯的一瞬間,他伸手拉住我。

“同學。”他倒退著把花塞進我懷裡,笑容坦蕩,“這束花給你吧,我等的人好像已經走了。順便祝你金榜題名,萬事勝意!”

他話沒說完便一陣風似地跑了,空氣裡傳來他的尾聲,和一縷淡淡的草木香。

母親感慨少年莽撞,雷厲風行。

我拿著花,懷揣滿腔心動,表面仍故作雲淡風輕。

之後齊欲方便回了學校,暑假時也沒回來。中途我們偶然遇見過一次,他穿著穩重的西裝,頭髮梳的鋥亮,神情有些疲憊。

他請我去咖啡店小坐,與我談論最近的狀況。

一瞬間感覺我們隔了好多時光。

明明前一年我們還都穿著校服在636公交車上背誦課文,為解不出來的難題發愁,轉瞬間他卻長成大人模樣。

他落座與我相談不到十分鐘,接了個電話,又倉促離去。離開前告知我,他這段時間很忙,不能常與我見面。

我理解地點點頭,卻不料他這一忙,就到了大二結束。

我以663分的成績考上了A大,學校有宿舍,父母便沒再一同跟過來陪讀,我終於有了時間,滿心以為能與他時常見面,卻不想他竟忙到休學。

第二年,才終於看到他。

他重回學校,換上常穿的灰色衛衣和白色運動鞋,提著行李箱混在新生裡,眉眼斜飛地喊我:“芝芝!”

他意氣風發,儼然又是少年郎。

休學一年,他與我同級,我們自然地一起吃飯,一起度過週末,整日黏在一起,享受當下,也規劃未來,已然如情侶一樣。

畢業後,他帶我去他的公司。

規模不大不小的一家公司,百來號員工,但對初入社會的我來說已經很震撼。他領我進門,前臺禮貌地鞠躬喊他一聲:“齊總。”

一路過去,無數人鞠躬,我像鄉巴佬進城,拘謹地走在他旁邊。他暗暗握緊我的手,寬慰道:“不用緊張。”

晚上,他和我回了老家,在秦西河附近的燒烤攤喝酒,酒意濃時,觸景生情,與我講起他的家庭。

我方才知道,為何他看到秦西河時總是神色迷茫,像眼前有片濃重的霧遮擋了視野——他的父母死於那輛公交車下。

2001年的秋天,齊欲方十一歲,在博林中學附屬小學念五年級。

他父母從公司回來,去學校接他放學。路過秦西河時,636路公交車忽然失控地撞向二人的小車。

齊父猛打方向盤,避開了公交車,卻也撞上護欄,墜入秦西河。

秦西河最深處有多深?

官方報道這起交通事故時提到過,21。6米。

深暗的河水,那輛小汽車一墜入便沒有生還的可能。他們沉入河底,巨大的壓強使車門猶如被焊死。

齊欲方說,臨死前,他們給他打過最後一個電話。

那時車廂內還沒灌滿水,齊父腦袋昏厥,咬破自己的面板強制清醒,先給自己的妹妹打了電話,拜託她照顧齊欲方。

而後,又立馬給齊欲方的班主任打電話:“老師,我和齊欲方媽媽出了車禍,麻煩您叫齊欲方接一下電話。”

老師面如土色,趕緊一路跑到五年級(1)班把齊欲方叫出來。

“阿方。”父親在那頭喊他。

老師沒來得及交代情況,小齊欲方不明所以,高興地喊:“爸爸!”

那一刻,齊父心如刀絞,一想到青澀活潑的兒子即將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在世上,眼淚就怎麼也忍不住。

他後悔地想,當初應該給他生個弟弟或妹妹就好了,這樣兩個人相互依靠,就不會孤單。

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齊父忍著哽咽:“阿方,爸爸和媽媽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可能要很久才回來,這段時間你就跟著姑姑好不好?”

“啊……”小齊欲方很不捨,但又理解地點點頭,“好吧,那你們要早點回來哦。”

“嗯。”

再然後就是水淹進去的聲音,那頭很快沒了訊號。

當天新聞便報道那起事故,起因是636公交上乘客與司機發生爭執,導致車輛失控,撞向齊欲方父母的小車,公交車也隨後落入河中。

圍觀群眾立馬報了警,救援隊也及時趕到。但最終,那起事故還是造成十七人死亡,六人重傷的慘烈後果。

齊欲方被姑姑瞞著,並不知道父母已經葬身於事故中。直到長大些,冥冥中覺得事情不對,找姑姑對峙,才得知了真相。

那年他十五歲,剛上高一,得知真相後變得鬱鬱寡歡,不再愛與人交談。

恰好周圍都是新同學,大家以為他不好接近,便都不愛與他玩。於是他越孤寂。

他也不再乘姑姑的車上學,每日坐636路公交,路過秦西河時,一遍遍在心中默喊父母。

秦西河十年如一日的沉默,從不回答他。

偶爾風吹皺河水,他便把那當成父母的迴應。

我聽完這一切,淚如雨下,緊緊握住他的手:“以後我陪著你。”

“你會離開嗎?”齊欲方也哭,眼眶通紅,淚珠掛在眼角,沒有落下來,“芝芝,你一輩子都陪著我好不好?”

我哽咽難言:“好。”

他靠在我懷裡,一隻手拉起我的右手。

緊接著,無名指傳來一陣冰涼。

我倒吸一口涼氣,抬起手一看,他將一枚鴿子蛋大的鑽戒戴在我手上。

我愣愣地看著他。

他試探著靠近,在我唇上落下熾熱一吻:“芝芝,嫁給我。”

7

那晚秦西河的風很冷,我們吻在一起,暖意濃濃,難捨難分。

他的懷抱很溫暖,我們一起走過許多個日夜,他帶我領略人生的美妙,也教會我規劃自己的未來。

他只比我大一歲,卻好像比我懂很多,他自己走得忙忙碌碌,也不忘回過頭來拉我一把。

他那麼好,我那麼愛他,我曾以為,我們真的能走過一輩子。那時,一想到我們要一起度過這漫長歲月,我就覺得未來可期。

但命運總是愛捉弄人。

婚後第三年,我遇到了一個追求者,那是22樓某家公司的實習生。

那年齊欲方已經把父母給他的公司做的更大,一層辦公樓已經不夠,他又在32層租了一層,在那裡辦公。

我做的是策劃的工作,經常需要與下面的人對接,便經常32樓和16樓來回跑。

我常常在22樓與他遇見,一來二去,他借想跳槽來齊欲方的公司為由頭,加了我的微信。

加上微信的當晚,他約我週末去看電影。

但當時我沒看到那條訊息。

我正在洗澡,齊欲方先我一步看到了。

那晚,他衝進洗手間來,眼睛裡滿是驚恐害怕,又夾雜陰狠:“芝芝,你要離開我嗎?”

我未著片縷,不明所以,被他眼神嚇得直往角落縮。

恍惚間,我從記憶裡翻出那段幾乎要被遺忘的記憶。

許多年前的某天,我和齊欲方還不算熟絡,放學後便故意在公交站磨蹭,等他來之後才一起上車。

但那天,我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影,正想著他是不是已經走了,就發現不遠處,他正被一群人簇擁著走進一條破敗的小巷。

我直覺不妙,忙跟過去。

巷子細細窄窄,幾人並排走著,將巷子塞得滿滿當當,我看不見齊欲方,心中越發焦急。

幾人在巷子盡頭轉彎,進入一處死角。

我留在拐角處,悄悄探出頭。

為首的男人點燃一支菸夾在手裡,吸一口,衝齊欲方臉上吐去:“最近天氣冷了,哥幾個凍得慌,你爸媽都死了,你家那麼多錢都由你自己支配,你借點錢來哥們買點衣服唄。”

爸媽都死了、勒索搶劫,這兩個詞彙交替出現在是腦海中,我一時間竟不知道哪個更重要。

正茫然時,裡面傳來拳頭砸在肉體上的聲音。

那個年代,這種事情在高中經常出現。老師們常告誡我們,遇到這種事情,先順從地把錢給他們,而後求助老師。

但此景此景,再回頭去求助老師已經不可能了。

思襯再三,我鼓起勇氣衝出去,猛地喊一聲——“老師來了!”

喊完卻發現不太對勁,裡面寂靜一片,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人,痛苦地捂住腰腹或下體。

齊欲方好端端地站在中央,身上戾氣還未來得及收攏,面目兇狠,與平時文質彬彬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的話讓幾人如釋重負,以為老師真的來了,忙迅速起身,朝巷子外跑去。

留下齊欲方和我在原地相望無言。

良久後,他又恢復冷淡溫和的氣質,將衣服整理整齊,喊我:“走吧。”

他打架時的樣子十分兇狠,處理問題的手段也多有欠缺和冒險,我記得當時我被嚇了一陣。

但隨著時間流逝,我們每日在公交車上遇到,他溫和平靜,禮貌謙遜,我便漸漸忘了那回事。

此時此刻,他兇狠的眼神與久遠記憶裡的一幕重疊。

我愈發害怕,顧不得身上的泡沫,抓住置物架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就奪門而出。

“芝芝!”

他大聲喊我,緊接著,他追出來。

門被他撞開,碰到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我一路跑到樓梯間,電梯離這層還有七八樓,我聽著身後的動靜,跑進樓梯。

慌忙之中卻一腳踩空。

然後,他抓住我,把我帶回家中,拿出皮帶。

像我父親那樣。

狠狠地抽在我身上。

我絕望地閉上眼。

他在我身上盡情抽打,邊打邊說:“芝芝,你不能離開我,不能背叛我,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動手,我被打得鼻青臉腫,半夜,待他睡著,便連夜從家裡逃走。身上只披了一件羽絨服,頭髮上的泡沫還沒沖洗乾淨,已經凝結成一股貼在髮絲上。

後來,齊欲方來求我,他跪在地上,認錯認得誠懇:“芝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這麼多年,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姑姑也遠嫁重洋,我只剩下你了。”

“芝芝。”他落下淚來,“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你給我一次機會。”

我躲在門後不敢見他。

他就那麼跪了一天一夜,最後體力不支暈倒在門前。

我心軟了,帶他去醫院,然後和他回家。

後來……第二次、第三次……永無止境。

“芝芝。”他總這麼喊我,眼淚汪汪,後悔地看著我,“我再也不會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最後一次,可每次都會有下一次。

我終於明白,一個人犯錯後假如被原諒,便會沒完沒了。他知道自己錯在哪,但他永遠不會改正。

他潛意識裡已經覺得這個錯誤是可以被原諒的,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多費些時間,表現得誠懇點,我總會回頭。

他藉著沒有安全感的由頭,肆意剝奪我人生自由的權利。我不能同除他之外的異性有交流,也不能離開他很久,他時時需要知道我的動態。

我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8

醫院門口,我回憶完那段很長很長的往事,天色已經黑下來。

路邊開來一輛買烤紅薯的車子,停在我腳邊,空氣裡傳來一絲甜意,我買下一個捧在手裡,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五彩斑斕的燈光從車窗上劃過,繁華又無情的夜色裡,我想起這一次爭吵的原因。

今年是我們結婚第六個年頭,齊欲方事業有成,也穩定下來。

這一年,他提出要一個小孩。

卻遭到了我的拒絕。

他接二連三的家暴已經讓我很沒有安全感,極強的控制慾也漸漸磨滅我們之間的愛情。

我不想生下孩子,成為我們之間再也剪不斷的連結。

他卻敏銳地察覺到我想離開的心,大發雷霆,扼住我的喉嚨:“你果然想離開我,芝芝,你答應過我,要一直陪著我的!”

我與他打鬥在一起,尋了空隙,奪門而出。

一路跑到街邊,倉惶之下,我被路坎肩絆倒,摔入道路上。

不遠處,一輛小車疾馳而來。

我絕望地閉上眼。

卻忽然被人撈起,重重地丟迴路邊。

嘭。

下一秒,齊欲方被車子撞出去老遠。

他九死一生,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要見我,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在醫院外躲了十三天。

這十三天裡,我每一天都在糾結,每一天都在思考。

他為了救我,甚至不顧自己的生命。

那天他倒在車流裡,身上血流如注,卻還四處摸著我身上,問我有沒有受傷。

說不感動是假的,生死麵前,一切矛盾似乎都沒那麼重要了。

於是我在外面躲了他十三天,最終還是心軟了。

又一次,我打算原諒他。

我獨自走到醫院,找到他的病房,正猶豫不決進不進去,卻碰巧聽到他跟姑姑在說話:“沒事的姑姑,她會來看我的。”

他說:“她是愛我的,這次過後,她應該會答應我要小孩的要求,等有了孩子,她就再也不會離開我了。”

“她說會陪我一輩子。”齊欲方說,“她一定會在我身邊待一輩子。”

病房的門上有一塊透明的玻璃,我透過玻璃往裡看,忽然瞧見他眼中極強的控制慾,愛意和控制慾摻雜在一起,讓人心驚膽戰。

我心臟險些停止跳動,跌跌撞撞逃一般出了醫院。秋葉紛紛落下,陽光被烏雲遮了頭,整個世界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我打車去了附近的列印店,起草出一份離婚協議,回到病房遞給他。

結婚第6年,丈夫事業越來越好,可這時妻子卻遞上離婚協議

他傷勢未好,又因替我捱了姑姑的一巴掌而牽動傷口,病服再次染上鮮血。醫生要推他進入手術室。

他不願意,聲聲呼喚我:“芝芝,芝芝。”

“芝芝。”他聲嘶力竭,“不要離開我!”

我忍著痛飛速離開醫院。

這一次,我一定要離開他。

我明白他愛我,對我動手也只是因為太害怕我離開……可他的愛太窒息,我一看到他那濃烈的愛意,就覺得餘生的天空都不會再亮起來。

對不起。

就當我鐵石心腸,配不上你的愛吧。

秦西河橋上,我望著平靜卻暗流湧動河流,低頭給齊欲方發了這一句微信,而後,離開了這裡。

身後霧靄沉沉,但我明白,往前走,終會有曙光降臨。

(原標題:《拒絕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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