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龍巴：梅里美的快意恩仇

古龍曾在《關於武俠》中寫道自己看過梅里美的《尼爾的美神》，金庸的《書劍恩仇錄》中不管是情節還是人物設定都出自梅里美的《馬鐵奧·法爾戈納》。在19世紀文學中，梅里美沒有列入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家，彷彿一直躲在巴爾扎克、雨果、福樓拜、司湯達的後面。與那些現實主義大師相比，梅里美更愛異域傳奇故事，追求硬漢風度、俠義江湖，語言洗練，在浪漫痛快淋漓的情節中如疾風狂飆，讀來熱血沸騰。而他文字中塑造的女性不管是卡門還是高龍巴，都是如此性格鮮明，讓人又愛又恨之間升騰起敬仰之情。

後浪2022年出版的插圖珍藏版《高龍巴》選用傅雷先生的翻譯版本，語言風格質樸簡練，法國19世紀著名插畫家皮埃爾·盧梭的彩色與黑白插畫搭配文字其中，狂亂的情緒與優美的自然風光映襯下異域風情中更能展現人性的神奇隱秘的內心。封面上女性裙裾中的匕首如同亞瑟的王者之劍，在一片橙紅中更加閃亮。

高龍巴是誰？剛出場的是英國少女麗第亞在船上認識了退伍中尉奧索，在相互的交談與深夜水手的哀歌中逐漸拼湊出一個久遠的故事：奧索這次返回高斯可能是為父復仇。

島上的居民都站在自己的屋門口，好像老鷹蹲在窠上防著敵人。

哀歌與高斯的荒涼彷彿預示著這場復仇即將拉開帷幕。

直到第五章，高龍巴才出場。全身穿黑的少婦，騎馬進城。

她有二十來歲，高大身材，嫩白面板，深藍眼睛，粉紅嘴唇，一口牙齒像細瓷。她的表情又高傲，又不安，又憂鬱

。

擅長巴拉太的美麗少女高龍巴與貴族女子麗第亞就是一枚硬幣的兩面，一個是高斯這個海島真正的女兒，代表著古風俗，雖然沒有聽過但丁，但卻能感同身受。她隨身攜帶的匕首與得到槍支的開心，都預示著這位少女眼中射出的異乎尋常的火焰正在蓄謀一場復仇。而麗第亞則希望用文明馴化奧索，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戒指送給了奧索。

哥哥奧索內心並沒有復仇的念頭，他了解妹妹執著的復仇之心，“我妹子懂得她還沒有把我完全抓在手裡，所以在我還能溜走的時候，不願意把我嚇壞了。一朝帶我到了懸崖邊上，等我失掉了理性，她就會把我往萬丈深淵推下去的。”

然而誰又能阻擋高龍巴呢？不願意復仇的哥哥奧索被步步為營，攻心為上的高龍巴很快攻陷，帶他去父親喪命的地方、拿出血跡斑斑的襯衣、扔到他膝上殺死父親的兩顆生鏽的子彈都讓奧索內心鬆動。

與仇人見面激怒對手、弄傷馬匹、給對方送恐嚇信，奧索就這樣一步步走上覆仇之路，背後推手就是高龍巴。

書中著重描述這個女子的眼睛，時而溢滿熱情，時而傷心流淚，但更多的時候是狡猾銳利，為了復仇，她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與股掌之上。最終她成功了，甚至促成了哥哥的婚事。

梅里美創作的高龍巴其實有現實原型，高龍巴夫人與她的女兒。原型是鼓動兒子復仇，小說中是推動哥哥報父仇。用“血親復仇”的風俗、輓歌、土匪等融入故事情節中，讓復仇在文明與傳統中反覆掙扎。高龍巴的復仇女神形象似乎逃脫了時代的鉗制，黑澤明電影《亂》中的楓夫人、樸贊鬱復仇三部曲之《溫柔的金子》裡的金子，都是一朵朵如高龍巴一般的復仇之花，她們美豔、冷酷，生命所承載的巨大壓力出口，就是一次酣暢淋漓的復仇，這是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

可以做上帝，為什麼還要做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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