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襄:我有時也想變成蛐蛐,在罐子裡走一遭丨純粹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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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我有時也想變成蛐蛐,在罐子裡走一遭丨純粹閱讀

北京稱蟋蟀曰“蛐蛐”。不這樣叫,覺得怪彆扭的。

“收”“養”“鬥”是玩蛐蛐的三部曲。“收”又包括“捉”和“賣”。我不準備講賣蟲時如何鑑別優劣;三秋餵養及注意事項;對局禁忌和運草(南方曰“茜”而通寫作“芡”或“芡草”)技藝。這些古譜和時賢的專著已經講的很多了。我只想敘一敘個人玩蛐蛐的經歷。

各種蛐蛐用具是值得回憶並用文字、圖片記錄下來的。所見有關記錄,語焉不詳,且多謬誤。作者非此道中人,自難苛求。因此我願作一次嘗試,即使將是不成功的嘗試。

幾位老養家,比我大二十多歲,忘年之交,亦師亦友,時常引起還念,尤其到了金秋時節。現就以上六個方面,拉拉雜雜,寫成《六憶》。

我不能脫離所生的時代和地區,不願去談超越我的時代和地區的人和事。因而所講的只能是三十年代北京玩蛐蛐的一些情況。蛐蛐只不過是微細的蟲豸,而是人,號稱“萬物之靈”的人,為了它無端生事,增添了多種多樣的活動,耗費了日日夜夜的精力,顯示出形形色色的世態,並從中滋生出不少的喜怒哀樂。

那麼我所講的自然不僅是細微的蛐蛐。如果我的回憶能為北京風俗民情的這一小小側面留下個縮影,也就算我沒有浪費時間和筆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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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捉

只要稍稍透露一絲秋意——野草抽出將要結子的穗子,庭樹飄下尚未全黃的落葉,都會使人想起一別經年的蛐蛐來。“蛐蛐”一叫,秋天已到,更使我若有所失,不可終日,除非看見它,無法按耐下激動的心情。有一根無形的細弦,一頭系在蛐蛐的翅膀上,一頭拴在我心上,那邊叫一聲,我這裡跳一跳。

那年頭,不興掛曆,而家家都有一本“皇曆”。一進農曆六月,就要勤翻它幾遍。那一天立秋,早已牢記在心。遇見四鄉來人,殷切的打聽雨水如何?麥秋好不好?莊稼豐收,蛐蛐必然壯碩,這是規律。

東四牌樓一帶是養鳥人清晨的聚處。入夏鳥脫毛,需要喂活食,總有人在那裡賣螞蚱和油葫蘆。只要看到油葫蘆長到多大,就知道蛐蛐脫了幾殼(音“俏”),因此每天都要去四牌樓走走。

由於性子急,想象中的蛐蛐總比田野中的長得快。立秋前,早已把去年收拾的‘行頭’找出來。計有:銅絲罩子、蒙著布的席簍、帆布袋和幾個山罐、大草帽、芭蕉葉、水壺、破褲褂、雨鞋,穿戴起來,算得上一個披掛齊全的逮(音“歹”)蛐蛐的人了。

立秋剛過的一天,一大早出了朝陽門。順著城根往北走,東直門自來水塔在望。三里路哪經得起一走,一會兒來到水塔東牆外,順著小路可直達胡家樓李家菜園後身的那條溝。去年在那裡捉到一條青蛐蛐,八釐多,鬥七盆沒有輸,直到封盆。忘了今年雨水大,應該繞開這裡走,面前的小路被淹了,漂著黃綠色的沫子,有六七丈寬,南北望不到頭。只好挽著褲腿,穿著鞋,涉水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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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集 蟋蟀譜整合

作者: 王世襄

出版社: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 2013-11

李家菜園的北坡種了一行垂柳,坡下是溝。每年黃瓜拉了秧,拋入溝內。蛐蛐喜歡在秧子下存身。今年使我失望了,溝裡滿滿一下子水。柳樹根上有一圈圈黃泥痕跡,說明水曾經上了坡,蛐蛐早已喬遷了。

傅老頭愛說:“溝裡有了水,咱們坡上逮。”他是捉蛐蛐的能手,六十多歲,在理兒,抹一鼻子綠色聞藥。會說書,性詼諧,下鄉住店,白天逮蛐蛐,夜晚開書場,人緣好,省盤纏,逮回來的蛐蛐比年輕人逮的又大又好,稱得起是一位人物。他的經驗我是深信不疑的。

來到西灞河的小廟,往東有幾條小路通東灞河。路兩旁是一人來高的坡子。我僥倖地想,去年乾旱,坡上只有小蛐蛐,今年應該有大的了。

坡上逮蛐蛐,合乎要求的姿勢十分吃力。一隻腳踏在坡下支撐身子,一隻腳蹬在坡中腰,將草踩倒,屈膝六十度。彎著腰,右手拿著罩子等候,左手用扇子猛搧。早秋蛐蛐還沒有窩,在草中藏身,用不著籤子,但四肢沒有一處閒著。一條坡三里長,上下都搧到,真是太費勁了。最難受是腰。彎著前進時還不甚感覺,要是直起來,每一節脊椎都痠痛,不由得要背過手去搥兩下。

坡上蛐蛐不少,但沒有一個值得裝罐的。每用罩子扣一個,拔去席簍管子的棒子核(音“胡”)塞子,一口氣吹它進去。其中倒有一半是三尾。

我真熱了,頭上汗珠子像黃豆粒似地滾下來,草帽被浸溼了,箍得頭髮脹。小褂溼了,溻在身上。褲子上半截是汗水,下半截是露水,還被踩斷的草染綠了。我也感到累了,主要是沒有逮到好蛐蛐,提不起神來。

我悟出傅老頭的話,所謂“坡上逮”,是指沒有被水淹過的坡子。現在只有走進莊稼地了。玉米地、麥子地都不好,只有高粱夾豆子最存得住蛐蛐。豆棵子經水衝,倒在地面,水退後,有的枝葉和黃土黏在一起,蛐蛐就藏在下面,找根棍一翻,不愁它不出來。

日已過午,初秋的太陽真和中伏的那樣毒,尤其是高粱地,土溼葉密,潮氣捂在裡面出不去,人處其中,如同悶在蒸籠裡一般,說不出那份難受。豆棵子一壟一壟地翻過去,扣了幾個,稍稍整齊些,但還是不值得裝罐。

忽然噗地一聲,眼前一亮,落在前面幹豆葉上,黃麻頭青翅殻,六條大腿,又粗又白。我撲上去,但拿著罩子的手直髮抖,不敢果斷地扣下去,怕傷了它。又一晃,跳走了。還算好,沒有連著跳,它向前一爬,眼看鑽進了懸空在地面上的高粱根。

這回我怕沉住了氣,雙腿一跪,拿罩子迎在前頭,輕輕用手指在後面頂,一跳進了罩子。我連忙把罩子扣在胸口,一面左手去掏山罐,一面三步並作兩步跑出了高粱地,找了一塊平而草稀的地方蹲了下來,把蛐蛐裝入山罐。這時再仔細端詳,確實長得不錯,但不算大,只有七釐多。剛才手忙腳亂,眼睛發脹,以為將近一分呢。自己也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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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曆代蟋蟀譜整合

作者: 王世襄

出版社:上海文化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12-10

山罐捆好了,又進地去逮。一共裝了七個罐,還是沒有真大的。太累了,不逮了。回到西灞河廟前茶館喝水去。灌了七八碗,又把山罐開啟仔細看,比了又比,七條倒有三條不夠格的,把它們送進了席簍。

太陽西斜,放開腳步回家去。路上有賣燒餅的,吃了兩個就不想吃了。逮蛐蛐總是隻知道渴,不知道餓。到家之後要等歇過乏來,才想飽餐一頓呢。

去東灞河的第二年,我驅車去向往已久的蘇家坨。

蘇家坨在北京西北郊,離溫泉不遠,早就是有名的蛐蛐產地。清末民初,該地所產的身價高於山東蛐蛐,有《魚蟲雅集》為證。趙子臣曾對我說,在他二十來歲時,“專逮蘇家坨,那裡坡高溝深,一道接著一道,一條套著一條,蛐蛐又大又好。住上十天,準能挑回一挑來,七釐是小的,大的頂(音“丁”,接近的意思)分。”他又說,“別忘了,那時店裡一住就是二三十口子,都能逮回一挑來。”原來村裡還有開著店,供逮蛐蛐的落腳。待我去時,蛐蛐已經退化了,質與量還不及小湯山附近的馬坊。

此行已近白露,除了早秋用的那套“行頭”,又加上一個大電筒和一把籤子。

籤子就是木柄上安一個花鑽頭子,用它扎入蛐蛐窩旁的土中,將它從洞穴中搖撼出來。這一工具也有講究。由於一般花鑽頭子小而窄,使不上勁,最好用清代軍營裡一種武器‘阿虎鑽’頭子。它形如晚春菠菜葉,寬大有尖,鋼口又好,所以最為理想。我的一把上安黃花梨竹節紋柄,是傅老頭勻(價錢的意思)給我的。北京老逮蛐蛐的都認識這一件“武器”。

那天我清晨騎車出發,到達已過中午。根據蟲販長腿王畫的草圖,找到了村西老王頭的家。說明來意並提起由長腿王介紹,他同意我借住幾天。

當天下午,我只是走出村子,看看地形。西山在望,看似不遠,也有一、二十里,一道道坡,一條條溝就分佈在面前的大片田野上。

第二天清晨,我順著出村的大車道向西北走去,拐入一條岔路,轉了一會兒,繞找到一道土好草豐的坡子。芭蕉葉搧了十來丈遠,看不見什麼蛐蛐,可見已經有窩了。扇柄插入後背褲腰帶,改用籤子了。只要看到可能有窩處就扎一下,遠下輕撼,以防扎到蛐蛐,或把它擠壞。這也需要耐心,紮了二三十下不見得扎出一條來。遇見一個窩,先扎出兩個又黑又亮的三尾,一個還是飛子。

換方向再扎,搖晃出一條紫蛐蛐,約有七釐,算是開張了。坡子相當長,一路紮下去,幾經休息總看到盡頭。坡子漸漸矮了,前面又有大車道了。我心裡說:“沒戲了。”這三個多小時的勞動,膀子都酸了,換來了三條值得裝罐蛐蛐。後來扣到的是一青一紫,紫的個不小,但脖領窄,腿小,不成材。青的還嫩,顏色可能會變,說不定日後又是一條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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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集 錦灰堆

作者: 王世襄

出版社: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 2013-11

喝了幾口水,啃了兩口饃,正想換道坡或找條溝,忽然想起傅老頭的經驗介紹。他說:“碰上和小夥子們一塊逮蛐蛐,總是讓人前面走,自己落後,免得招人討厭。他們逮完一道坡子,半晌我才跟上來,可是我逮的往往比他們的又多又好,這叫‘撿漏兒’。因為籤子扎過,蛐蛐未必就出來。如窩門被土封住,更需要過一會兒才能扒開。我撿到的正是他們替我驚動出來的。”我想驗證他的經驗,所以又返回頭用扇子一路搧去,果然逮到一條黃蛐蛐,足有七釐多,比前三條都大。

我回到老王頭家,吃了兩個貼餅子,喝了兩碗棒渣粥,天沒黑就睡了,因為想試試‘夜戰’,看看運氣如何。老王頭說算你走運,趕上好天,後半夜還有月亮。

沒睡幾個小時就起來了,手提籤子,拿著電棒,順著白天走過的路出村了。一出門就發現自己不行,缺少夜裡逮蛐蛐的經驗。天上滿天繁星,地裡遍地蟲聲,蛐蛐也亂叫一氣,分辨不出哪個好。即使聽到幾聲響亮的,也聽不準在哪裡叫。加上道路不熟,不敢拐進岔道,只好順著大車道走。走了不太遠,來到幾棵大樹旁,樹影下黑呼呼的看不清楚。

手電一照,原來暴雨順坡而下,衝成水口,流到樹旁窪處,匯成積水。水已乾涸,坑邊卻長滿了草。忽然聽到衝成水口的坡上,叫了幾聲,特別蒼老寬宏,正是北京冬蟲養家所謂‘叫頂兒的’。我知道一定是一個翅子蛐蛐。慢慢湊過去,耐心等它再叫,聽準了就在水口右側一叢草旁的土坷垃底下。

我不敢逮它,因為只要它一跳便不知去向了。只好找一個樹墩子坐以待旦。天亮了,我一簽子就把它扎出來了,果然是一個尖翅。不過還不到六釐,頭相小,不是鬥蟲是叫蟲。

回村後就收拾東西,騎車到家又是下午。三天兩夜,小的和三尾不算,逮回五條蛐蛐。這時我曾想,如果用這三天買蛐蛐,應當不止五條。明知不合算,但此後每年還要逮兩三次,因為有它的特殊樂趣。至於夜戰,經過那次嘗試,自知本事不濟,再也不作此想了。得到的五條,後來都沒有鬥好,只有那條青色轉紫的贏了五盆,最後還是輸了。

上面是對我在高中讀書時兩次逮蛐蛐的回憶。在史無前例的‘偉大’時代中,牛棚放出來後到下幹校,有一段無人監管的時期。我曾和老友彭鎮驤逍遙到馬坊和蘇家坨。坡還是那幾道坡,溝還是那幾條溝,蛐蛐不僅少而且小得可憐,兩地各轉了一整天,連個五釐的都沒有看見,大大掃興而歸。老農說得好:“農藥把螞蚱都打死了,你還想找蛐蛐嗎?”

轉瞬又二十多年,現在如何呢?蘇家坨沒有機會去,情況不詳。但幾年前報紙已報道回龍觀農民自己修建起接待外賓的飯店。回龍觀也是我逮過蛐蛐的地方,與蘇家坨東西相望。回龍觀如此,蘇家坨可知矣。至於東灞河,現已成為居民區,矗立起許多座高層樓房,周圍還有繁忙的商業區。我相信,在那些樓房裡可能會有蟑螂,而蛐蛐則早已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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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買

逮蛐蛐很累,但刺激性強,非常好玩。能逮到好的,特別興奮,也格外鍾愛。朋友來看,或上局去鬥,總要指出這是自己逮的,贏了也分外高興。不過每年蛐蛐的主要來源還是花錢買的。

買蛐蛐的地點和買主,隨著我年歲的增長而變換。當我十三歲時,從孩子們手裡買蛐蛐。他們比我大不了幾歲,兩三個一夥,一大早在城內外馬路邊上擺攤。地上鋪一塊破布,布上和筐裡放幾個小瓦罐,裝的是他們認為好的。

大量的貨色則擠在一個蒙著布的大柳筐裡。他們輪流喊著:“抓老虎,抓老虎,幫兒頭,油葫蘆!”沒有喊出蛐蛐來是為了合轍押韻,實際上柳筐裡最多的還是蛐蛐。當然連公帶母,幫兒頭、老米嘴等也是應有盡有。罐布掀開一條縫,往裡張望,黑壓壓爬滿了,吹一口氣,噼啪亂蹦。買蟲自己選,用一把長柄小罩子把蟲起出來。言明兩大枚或三大枚(銅板)一個,按數付錢。起出後壞的不許退,好的賣者也不反悔,倒是公平交易。

俗話說:“蟲王落在孩童手”,意思是頑童也能逮到常勝大將軍。我就不止一次抓到七釐多的蛐蛐,贏了好幾盤。還抓到過大翅油葫蘆,叫得特別好。要是冬天分(音“份”,即人工孵化培養)出來的,那年頭要值好幾十塊現大洋呢。

十六七歲時,孩子攤上的蛐蛐已不能滿足我的要求,轉而求諸比較專業的常攤。他們到秋天以此為業,有捕捉經驗,也能分辨好壞,設攤有比較固定的地點。當年北京,四城都有這樣的蛐蛐攤,而以朝陽門、東華門、鼓樓灣、西單、西四商場、菜市口、琉璃廠、天橋等處為多。此外他們還趕廟會,日期是九、十隆福寺,七、八護國寺,逢三土地廟,逢四花兒市等。初秋他們從“掏現趟”開始逮一天,賣一天,出城不過一二十里,繼之以兩三天的短程。

以上均為試探性的捕捉,待選好地點,去上十來天,回京已在處暑之後,去的地方有京北的馬坊、高麗營、東北的牛欄山,西北的蘇家坨、回龍觀等,蛐蛐的顏色絢麗,腦線也清楚。也有人去京東寶坻,個頭較大,翻開麥根垛也容易捉到,但顏色渾濁,被稱為“垛貨”,不容易打到後秋。他們如逮得順利總可以滿載而歸,將二十來把山罐(每把十四個)裝滿。賣掉後,只能再去一兩趟。白露以後,地裡的蛐蛐皮色蒼老,逮到也買不上大價,不值得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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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常攤的蛐蛐由於地點分散,要想一天各處都看到是不可能的。我只希望儘量多看幾處。騎車帶著山罐出發,路線視當天的廟會而定。清晨巡遊常攤後再去廟會,回家已是下午。買蛐蛐如此勤奮也還要碰運氣。

常攤倘是熟人還好,一見面,有好的就拿出來給我看,沒有就說‘沒有’,不廢話,省時間。如果不相識,彼此不知底細,往往沒有他偏說‘有’,一個個開啟罐看,看完了全不行。要不有好的先不拿出來,從“小豆豆”看起,最後才拿出真格的來。為的是讓你有個比較。大的頭得特別大,好的特別好。在這種攤子上耽誤了時間,說不定別的攤子上有好的已被人買走,失之交臂,豈不冤哉?!

想一次看到大量蛐蛐,任你挑選,只有等他們出門十來天滿載而歸。要有此特權須付出代價,即出行前為他們提供盤纏和安家費,將來從賣蟲款中扣除。他們總是千應萬許,一定回來給你看原挑,約定哪一天回來,請到家來看,或送貨上門。

甚至起誓發願:“誰要先賣一個是小狗子。”不過人心隔肚皮,良莠不齊。有的真是不折不扣原挑送上,有的卻提前一天回來,把好的賣掉,第二天帶著一身黃土泥給你挑來。要不是在進城路上已把好的寄存出去,將你打發掉再去取。但‘紙裡包不住火’,事後不用打聽也會有人告訴你。

到十九、二十歲時,我買蛐蛐‘伏地’和‘山地’各佔一半。所謂‘山地’因來自山東而得名。當時的重要產地有長清、泰安、肥城、樂陵等縣,而寧陽尤為出名。賣山蛐蛐的都集中在宣武門外一家客棧內,每人租一間房接待顧客。客棧本有字號,但大家都稱之曰“蛐蛐店”。

這裡是最高階的蛐蛐市場,賣者除北京的外,有的來自天津和易州。易州人賣一些易州蟲,但較好的還是捉自山東。顧客來到店中,可依次去各家選購,坐在小板凳上,將捆好的山罐一把一把開啟,攏滿了一地。議價可以論把,即十四條多少錢。也可以論條。蛐蛐迷很容易在這裡消磨時光,一看半天或一天,眼睛都看花了。這裡也是蟲友相會之處,一年不見,蛐蛐店裡又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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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集 (精裝全十四冊)

作者: 王世襄

出版社: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 2013-7

在眾多的賣者中,當推趙子臣為魁首,穩坐第一把交椅。

子臣出生蛐蛐世家,父親小趙和二陳是清末販蟲、分蟲的兩大家。他乳名“狗子”,幼年即隨父親出入王公貴族、富商名伶之門,曾任北京最大養家楊廣字(鬥蛐蛐報名“廣”字,乃著名書畫收藏家楊蔭北之子,住宣武門外方壺齊,當時養家無不知“方壺齊楊家”)的把式。三十年代因喂蛐蛐而成了來幼和(人稱來大爺,住交道口後圓恩寺,是富有資財的粵海來家,亦稱當鋪來家的最後一代)的幫閒。

旋因來沉湎於聲色毒品而家產蕩盡,直至受僱於小飯鋪,當爐烙燒餅,落魄以終。子臣做為蟲販,居然置下房產,並有一妻一妾,在同行業中可謂絕無僅有。

進了蛐蛐店,總不免買趙子臣的蟲。他每年帶兩三個夥計去山東,連捉帶收,到時候自己先回京坐鎮,蛐蛐分批運回,有的存在家中,到時候才送到店裡。他的蛐蛐源源不斷,老讓人覺得有新的到來,不愁賣不上你的錢。

子臣素工心計,善於察言觀色,對買主的心理、愛好,琢磨得透之又透。誰愛青的,誰愛黃的,誰專買頭大,誰只要牙長,瞭如指掌。為哪一位準備的蟲,拿出來就使人放不下。大份量的蛐蛐,他有意識的分散在幾位養家,到時候好栓對,免得聚在一處,不能交鋒,局上熱鬧不起來。

他精靈狡黠,見什麼人說什麼話,既善於阿諛奉承,也會諷刺激將。什麼時候該讓利,什麼時候該繃價,對什麼人要放長線的大魚,對什麼人不妨得罪他了事,都運用得頭頭是道,一些小玩家免不了要受他的奚落和挖苦。我雖買他的蟲,但“頭水”是看不到的。在他心目中,我只不過是一個三等顧客,一個愛蛐蛐卻捨不得花錢的大學生而已。

子臣不僅賣秋蟲,也善於分冬蟲,是北京第一大“罐家”(分蟲用大瓦罐,故分家又稱‘罐家’),精於鑑別秋冬養蟲用具——盆罐及葫蘆。哪一故家存有什麼珍貴蟲具,他心中有一本帳。

我從他手中買到趙子玉精品“樂在其中”五號小罐及由鍾楊家散出的各式真趙子玉過籠,時間在一九五零年,正是蛐蛐行業最不景氣的時候。此時我已久不養秋蟲,只是抱著過去看也不會給我看的心情才買下了它。子臣也坦率承認:“要是過去,輪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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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養

一入夏就把大魚缸洗刷乾淨,放在屋角,用磚墊穩,房簷的水隔漏把雨水引入缸中,名曰“接雨水”,留作刷蛐蛐罐使用,這是北京養秋蟲的規矩。曾見二老街頭相遇,彼此寒喧後還問:“您接雨水了嗎?”這是‘您今年養不養蛐蛐’的同義語。北京自來水為了消毒,放進漂白粉等化學藥劑,雨水、井水都比自來水好。

立秋前,正將為逮蛐蛐和買蛐蛐奔忙的時候,又要騰出手來收拾整理養蛐蛐的各種用具。罐子從箱子裡取出,用雨水洗刷一下,不妨使吸一些水,棉布擦乾,放在一邊。過籠也找出來,刷去浮土,水洗後襬在茶盤裡,讓風吹乾。

北京養蛐蛐的口訣是‘罐可潮而串兒(過籠的別稱)要幹’。過籠入罐後幾天,吸收潮氣,便須更換乾的。故過籠的數量至少要比罐子多一倍。水槽泡在大碗裡,每個都用鬃刷洗淨。水牌子洗去去年的蟲名和戰績,落在一起。南房廊子下,六張桌子一字兒排開。水槽過籠放入罐中,罐子擺到桌子上,四行,每行六個,一桌二十四個。樣樣齊備,只等蛐蛐到來了。

逮蛐蛐非常勞累,但一年去不了兩三趟,有事還可以不去。養蛐蛐卻不行,每天必須餵它,照管它,缺一天也不行。今天如此,明天如此,天天如此,如果不是真正的愛好者,早就煩了。朋友來看我,正趕上我喂蛐蛐,放不下手,只好邊喂邊和他交談,等不到我喂完,他告辭了。倒不是惱我失陪,而是看我一罐一罐地喂下去,沒完沒了,實在看膩了。

待我先說一說喂一罐蛐蛐要費幾道手,這還是早秋最簡單的喂法:開啟罐子蓋,蛐蛐見亮,飛似的鑽進了過籠。放下蓋,用竹夾子夾住水槽傾仄一下,倒出宿水,放在淨水碗裡。拇指和中指將中有蛐蛐的過籠提起,放在旁邊的一個空罐內。拿起罐子,底朝天一倒,蛐蛐屎撲簌簌地落下來。乾布將罐子腔擦一擦,麻刷子蘸水刷一下罐底,提出過籠放回原罐。夾出水槽在溼布上拖去底部的水,挨著過籠放好。竹夾子再夾兩個飯米粒放在水槽旁,蓋上蓋子,這算完了一個。

以上雖可以在一兩分鐘內完成,但方才開蓋時,蛐蛐躲進了過籠,所以它是什麼模樣還沒有看見呢。愛蛐蛐的人,忍得住不借喂蛐蛐看它一眼嗎?要看它,需要開啟過籠蓋,怕它蹦,又怕折斷須,必須小心翼翼,仔細行事,這就費工夫了。而且以上所說的只是對一罐蛐蛐,要是有一百幾十罐,每罐都如此,功夫就大了。故每當喂完一罐,看看前面還有一大片,不由得又後悔買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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蛐蛐罐猶如屋舍,罐底猶如屋舍的地面,過籠和水槽是室內的傢俱陳設。老罐子,即使是真的萬里張和趙子玉,也要有一層漿皮的才算是好的。精光內含,溫潤如玉,摸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多年的三合土原底,又細又平,卻又不滑。沾上水,不汪著不幹,又不一下子吸乾,而是慢慢地滲幹,行話叫“慢喝水”。

湊近鼻子一聞,沒有潮味兒,更沒有黴味兒,說它香不香,卻怪好聞的。無以名之,名之曰‘古香’罷。萬里張的五福捧壽或趙子玉的鸚鵡拉花過籠,蓋口嚴密到一絲莫入,休想傷了須。貼在罐腔,嚴絲合縫,彷彿是一張舒適的床。紅蜘蛛、藍螃蟹、硃砂魚或碧玉、瑪瑙的水槽,凝似清水,色彩更加絢麗。這樣的精舍美器,休說是蛐蛐,我都想搬進去住些時。

記得沈三白《浮生六記》講到他幼年看到螞蟻上假山,他把他自己也縮小了,混在螞蟻中間。我有時也想變成蛐蛐,在罐子裡走一遭,爬上水槽呷(音“蝦”)一口清泉,來到竹林抹啜(音“戳”)一口豆泥,跳上過籠長嘯幾聲,優哉悠哉!

蛐蛐這小蟲子真可以拿它當人看待。天地間,人和蛐蛐,都是眾生,喜怒哀樂,妒恨悲傷,七情六慾,無一不有。只要細心去觀察體會,就會看到它像人似地表現出來。

養蛐蛐的人最希望它舒適平靜如在大自然裡。不過為了餵它,為了看它,人總要去打擾它。當開啟盆蓋的時候,它猛然見亮,必然要疾馳入過籠。想要看它,只有一手扣住罐腔,一手掀開過籠蓋,它自然會跑到手下的陰影處。

這事慢慢地撒開手,它已無處藏身,形態畢陳了。又長又齊的兩根鬃,攪動不定,上下自如,彷彿是呂奉先頭上的兩根雉尾。糾糾虎步,氣宇軒昂,在罐中繞了半圈,到中央立定,又高又深的大頭,顏色純正,水淨沙明的腦線,細貫到頂,牙長直戳罐底,潔白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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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式傢俱研究

作者: 王世襄

出版社: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 2007-1

鐵色籃脖子,孳孳堆著毛丁,一張翅殻,線紋細密,閃爛如金。六條白腿,細皮細肉。水牙微微一動,抬起後腿,爪鋒向尾尖輕輕一拂,可以想象它在豆棵底下或草坡窩內也有這樣的動作。下了三尾,又可看到它們親暱燕好,愛篤情深。三尾的須觸到它身上,它會從容不迫地挨身過去,愈挨愈近。

這時三尾如不理睬,它就輕輕裂開雙翅,低唱求愛之曲:“唧唧······油,唧唧······油。”其聲悠婉而彌長,真好像在吟唱“關關之鳩,在河之洲”。不僅“油”、“洲”相音,音節也頗相似。多事的又是“人”,總忍耐不住要用芡子去撩逗它一下,看看牙簾開閉得快不快,牙鉗長得好不好,預測鬥口強不強。

說也奇怪,鼠須拂及,它自然知道這不是壓寨夫人的溫存,而是外來強暴的侵犯。兩須頓時一愣,頭一抬,六條腿抓住罐底,身子一震動,它由嫉妒而憤怒,由憤怒而發狂,裂開兩扇大牙,來個惡虎撲食,豎起翅膀叫兩聲,威風凜凜,彷彿喝道:“你來,咬不死你!”蛐蛐好勝,永遠有不可一世的氣概,沒有怯懦氣餒(音“內”)的時候,除非是戰敗了。尤其是好蛐蛐,多次克敵而竟敗下陣來,對此奇恥大辱,懊惱萬分,而心中還是不服,怨這怨那又無處發洩,頗似英雄末路,徒喚奈何,不由地發出非戰之罪的悲鳴。

楚霸王垓下之歌,拿破崙滑鐵盧之敗,也能從這些小小蟲身上產生聯想而引起同情的感嘆。可恨的是那些要錢不要蟲的賭棍,蛐蛐老了,不能再鬥了,還要拿到局上為他生財,以致一世英名,付諸流水。這難道是蛐蛐之過嗎!?我不願意看到好蛐蛐戰敗,更不願看到因老而戰敗。因此心愛的蛐蛐到晚秋就不再上局了。有時卻又因此而埋沒了英雄。

如上所述,從早秋開始,好蛐蛐一盆一盆的品題、欣賞,觀察其動作,體會其秉性,大可怡情,堪稱雅事。

王世襄:我有時也想變成蛐蛐,在罐子裡走一遭丨純粹閱讀

中秋以後,養蛐蛐更可以養性。天漸漸冷了,蛐蛐需要“搭曬”。北京的辦法是利用太陽能。中有遇見陰天,或到深秋改用湯壺。‘搭曬’費時費事,需要耐心。好在此時那些平庸無能之輩早已被淘汰,屢戰皆勝的只剩下十或二十條。

每日上午,蛐蛐桌子搭到太陽下,換過食水,兩個罐子摞在一起,用最細的蝦須簾子遮在前面。我也搬一把小椅子坐在一旁,抱著膝,眯著眼睛面對太陽,讓和煦的光輝沐浴著我。這時,我的注意力並沒有離它們,側著耳朵,聆聽罐中的動靜。

一個開始叫了,聲音慢而澀,寒氣尚未離開它的翅膀。另一罐也叫了,響亮一些了。漸漸都叫了,節奏也加快了。一會兒又變了韻調,換成了求愛之曲。從叫聲,知道罐子的溫度,撤掉蝦須,換了一塊較密的簾子遮上。這時我也感到血脈流暢,渾身都是舒適的。

怡情養性應當是養蛐蛐的正當目的和最高境界。

(本文原標題《王世襄 | 秋蟲六憶》,轉載自公眾號:在土星的標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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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蟋小史

作者: 白峰

出版社: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17-8

中國的鬥蟋活動源遠流長,明清兩代的蟋蟀譜等著述至今仍有流傳,但有關鬥蟋活動的起源、歷代流佈情況、當時的鬥蟋習俗卻從沒有人能說清楚。本書透過文字比較的方法,大致釐清了宋代蟋蟀譜的面貌;對於早期史料匱乏期,採用以詩證史的方法,基本釐定了鬥蟋活動的起始上限,論證較為嚴密,推論亦合理;對明清以來的鬥蟋情況則運用大量史料梳理出流佈情況和脈絡,並解讀了其背後所蘊含的社會生活史的情況,同時也對中國曆代氣候變遷提供了一些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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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色分類蟋蟀譜

作者: 白峰

出版社: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18-8

《定色分類蟋蟀譜》是一部以古代蟋蟀譜為基礎,以蟋蟀鬥絲的顏色為劃分依據,對蟋蟀進行定色命名的著作。鑑於蟋蟀分類命名上的問題,本書作者白峰綜合研究了古代代表性的蟋蟀譜,評價其流傳、正誤得失;著重分析了蟋蟀譜中容易導致誤解的說法,辨析了“頂路”“額線”“頭麻”等概念的所指,為蟋蟀的定色命名掃清障礙。由此,他認為蟋蟀的分類仍當以較早的《蟋蟀譜》中的命名為標準,即按照蟋蟀“鬥絲”顏色命名,其餘各部位的色彩作為輔助。作者根據鬥絲顏色和古譜傳統,把蟋蟀分為青蟲、黃蟲、紫蟲、紅蟲、白蟲、黑蟲、異色類七大門類,將古譜重新梳理整合。每章先綜述該門類的特點,然後列出古譜中符合條件的蟲名、歌訣,並加以闡釋,分析古譜的正誤、得失,講解該蟲的養鬥要點、出將情況等。

本書是在研究古譜的基礎上,對蟋蟀定色分類命名法則進行的梳理研究,思路清晰、立據客觀,匡正了鬥蟋分類命名的歷史誤區,也能夠為玩家養鬥蟋蟀提供方法論上的指導,具有研究性和工具書的雙重價值。

# 不踐約書

張煒 著

《不踐約書》是茅盾獎得主、當代著名詩人作家張煒的重磅最新長詩力作。該作品雖然以詩歌為表現形式,以愛情為呈現線索,但實際上已經超越傳統意義上的詩歌概念和邊界,作家調動人文、思想、歷史、哲學、文學、藝術等綜合手段,以強大的精神背景和調動超出常人的寫作能量,打造出的一個具有巨大沖擊力的複合性文字,可以視為其代表作《古船》《九月寓言》的另一種呈現方式。

# 大地上的事情(增訂版)

葦岸 著;馮秋子 編

葦岸最新、最全、最嚴謹增訂版本,由葦岸生前摯友、著名作家馮秋子受葦岸家人委託,歷經數年整理、選編,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0年10月傾力呈獻。新增葦岸遺著:散文、隨筆20篇、詩歌22首、書信1封、譯文2篇,共計45篇(首);此外,延用的葦岸《後記》,附錄的《葦岸生平及創作年表》和《葦岸作品的後續傳播》,對於記錄葦岸生平和研究葦岸及其創作,提供了更為全面、準確和翔實的史料資訊。

# 泥土就在我身旁:葦岸日記(上中下)

葦岸 著;馮秋子 編

葦岸日記從1986年1月1日記至1999年4月6日入院接受治療止。1年為1輯,三冊日記共14輯,總量近80萬字,加上附錄《葦岸書信選》《葦岸生平及創作年表》《葦岸作品的後續傳播》等,全書總量90萬字。他的日記多有對於大地道德信念、切身體驗的自然與人文程序的敘述,及與作者交往的不同年代作家,他們的閱歷、觀念、創作狀況和個人意趣,所處時代影響下的文藝現象,親歷半個中國的旅行見聞,閱讀過的諸多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類著作。

# 春之祭:駱一禾詩文選

駱一禾著;陳東東 編

駱一禾,一位被低估的詩人、編輯和批評家。《春之祭:駱一禾詩文選》是由駱一禾的代表詩作、詩歌評論、書信等彙編整合。精選收錄駱一禾代表性短詩59首、中型詩14首、“祭祀”系列詩9首、長詩《世界的血》,詩論及創作論6篇,詩歌評論5篇,書信7篇。從詩歌到文論,從評論到書信,全面立體呈現詩人的精神世界及其所處時代的文藝風潮。

# 戲出年畫(上下)

王樹村 著

本書為美術史論家、民間美術收藏家王樹村所著,收錄了江蘇、安徽、福建、四川、山西、河南、陝西、天津、河北等十省市最為精美的戲出年畫,全面展現了各地的繪畫風格、曲目及表演特色。在體例上,本書以“說戲”“說圖”“細部欣賞”三種文字層次,深入戲出年畫的精髓,表現出中國民間文化博大的內涵。

# 曹雪芹的遺產:

作為方法與映象的世界

計文君 著

《紅樓夢》是一部小說,更是一份珍貴的曹雪芹的遺產。

著名實力派女作家、文藝學博士、紅學專家計文君,10年潛心研究之作。被著名作家李敬澤稱為“小說家裡最懂《紅樓夢》的”,被著名作家李洱譽為“紅學”研究最高成就。

# 曹雪芹的疆域:

《紅樓夢》閱讀接受史

計文君 著

《曹雪芹的疆域:閱讀接受史》作者計文君以《紅樓夢》為研究主體,從文化物種獲取生存度的角度,勾勒了《紅樓夢》從誕生到今天的傳奇“經歷”。本書為《紅樓夢》研究普及讀物,既有學術研究著作的邏輯性闡述,亦有生動有趣的表達,對中學生接受《紅樓夢》原典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 仁慈江湖

樊國賓 著

《南方週末》專欄作家樊國賓用汪洋恣肆的文字、博大廣袤的淵博學識、精深通達的哲學思想,給我們帶來了一場精神與靈魂的對話。

李敬澤、張宗子、朱又可、多馬等聯袂推薦。

# 夜晚灼燙:凝定的時間肖像

黑陶 著

作家張煒、散文家馮秋子聯袂推薦,“新散文”代表作家、“詩人散文家”黑陶以獨特而富有詩意的寫作和具有高度辨識度的語言風格,拓展散文寫作疆域,表達來自時光深處的記憶和“父性”江南的面孔。

# 彭程作品系列

彭程 著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純粹“彭程作品系列”共包含三部,分別為《大地的泉眼》《心的方向》《閱讀的季節》,是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評委,新散文代表作家彭程最新自選集。彭程的文字從容、寧靜而誠摯,散文書寫中的一股清流,寫作風格凸顯質樸的美學和深刻的內涵。

# 碗和缽

龐培 著

《碗和缽》是一本跨界表達的散文作品,分為“碗”與“缽”兩部分,從人們日常生活器具碗和缽談起,論及藝術家楊鍵水墨畫作品“碗”“缽”系列,透過龐培、楊鍵兩位藝術大家的思想對話與交流,透過文學和藝術作品的相互闡釋和表達,揭示碗和缽形象的象徵內涵及其背後的哲學邏輯。

# 懸鈴木咖啡館

半夏 著

著名作家半夏最新小說力作。懸鈴木咖啡館是一個城市百態觀察的據點,如果不來這裡薰染點人氣,就無法讓生活繼續……一間講述市井與情感故事的咖啡館,講出了一城的精緻與憂傷——如萬花筒般折射出大千世界、人間百態,堪稱昆明版的“人間喜劇”。

# 日月西東:從蘇州到馬德里

荊歌 著

著名作家莫言、李洱推薦,著名江南才子型作家、文人、書畫家代表人物——荊歌最新力作,該書表達範圍穿越亞歐大陸,以文學+藝術為切入角度,描述蘇州和馬德里兩座城市隔空對望的不同景觀、切身感受和思考,一東一西,世態人文、風土人情,風貌盡顯。

# 意象的帝國:詩的寫作課

黃梵 著

作家、詩人黃梵潛心力作,揭秘創意寫作,教你如何輕鬆學會寫詩。王鼎鈞、歐陽江河、灰娃聯袂推薦!作家、詩人黃梵以文理兼顧的思維、四堂課的形式,總結其授課和創作經驗,探究出適合漢語語境、自成體系的詩歌創意寫作理論。

# 張愛玲傳(修訂版)

張均 著

張愛玲,一個人的傳奇人生折射出一個複雜的社會變遷。文學評論家於可訓、文史學者陳子善、《百家講壇》主講人彭玉平誠意推薦!中山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張均在大量張愛玲文字資料的基礎上,以時間為軸,將張愛玲的個人生活與文學生涯對稱而陳,全景式探究其冷觀人世喧鬧、深諳生命哀傷、謹遵內心真實的完美主義追求。

# 雲上

趙波 著

70後女作家趙波以個人成長經驗直接書寫,高度關注個體生命的內心世界,強力書寫現代物質文明擠壓之下所產生的種種孤獨感與荒誕感。深入當代都市生活的前沿,以靈動、微妙、細膩而又豐富的個人化敘事方式,大膽袒露內心的隱秘,坦率而真誠地直剖內心。

# 灰燼的光輝:保羅策蘭詩選

保羅·策蘭 著;王家新 譯

《灰燼的光輝:保羅策蘭詩選》由著名詩人、翻譯家王家新教授精心編選和翻譯,由約360首詩和部分策蘭的獲獎致辭、散文和重要書信集結而成。本書既充分展現了策蘭一生創作的精華,又是王家新多年來翻譯和研究策蘭的心血結晶,對於策蘭譯介和中國當代詩歌的創作和翻譯都具有重要意義。本書所附錄的策蘭獲獎致辭、散文和書信,也為我們展現了一個痛苦而又卓異的詩歌心靈。

# 在烏蘇裡的莽林中(上、下)

[蘇聯]弗·克·阿爾謝尼耶夫 著

西蒙 譯

影響著名作家張煒數十年創作、感人至深的自然主義“隱秘經典”,俄羅斯著名旅行家、地理學家阿爾謝尼耶夫透過實地考察,精心呈現100多年前烏蘇裡地區的特有風貌,處處可見作者對大自然的敬畏、熱愛,人類如何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思想。

# 問題之書(上下)

[法]埃德蒙·雅貝斯 著

劉楠祺 譯;葉安寧 校譯

法國詩人、作家埃德蒙·雅貝斯《問題之書》首次中譯本,一部“不屬於任何型別,但卻包羅永珍”的跨文字作品。透過聲光閃爍、意象與聯想交織的詩化外殼,雅貝斯注入的是“尋根”式的思考和將自己獻祭於被遮蔽的“無限”場域裡進行“精神”再創造的“書寫”求索的核心。純粹譯叢“埃蒙德·雅貝斯作品系列”代表作。

# 相似之書

[法]埃德蒙·雅貝斯 著

劉楠祺 譯;葉安寧 校譯

作品被列入西方正典,法國著名思想家埃德蒙·雅貝斯著作“埃德蒙·雅貝斯文集”之一《相似之書》中文版首次面世。共分為三卷,分別是“相似之書”“暗示·荒漠”和“不可磨滅·不能察覺”。書中充滿了雅貝斯式的哲學思索,從語言到文學,從宗教到傳統,焦慮與困擾在作者靈魂的拷問中不斷明晰、堅定。純粹譯叢之“埃蒙德·雅貝斯作品系列”重要作品之一。

# 界限之書

埃德蒙·雅貝斯 著

劉楠祺 譯

《界限之書》為埃德蒙·雅貝斯代表作之一,共分為四卷,分別為“未被懷疑之顛覆的小書”“對話之書”“旅程”“分享之書”。作為一部介於詩歌、散文、格言警句與哲學隨筆之間的跨文體實驗作品,本書是雅貝斯的沉思之作,也可看作他的自言自語。在形式上,文字屬於斷簡殘編型,思維跳脫、風格特異;在內容上,著眼於對人的存在本質的思索和探詢,具有思想深度和哲學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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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王世襄:我有時也想變成蛐蛐,在罐子裡走一遭丨純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