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還會變文盲?腦科學專家:是真的

原創 湛廬君 湛廬文化

中風還會變文盲?腦科學專家:是真的

1892年,法國神經科學家約瑟夫-朱爾·德熱里納發現,當中風影響到大腦左側視覺系統的一小塊區域時,可能引發完全的或選擇性的閱讀障礙。現在的腦成像研究證實,這一區域在閱讀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叫它“腦中的文字盒子”再合適不過了。

這一區域在全世界閱讀者的腦中位置都一樣,它會對書面文字自動產生反應。在不到0。2秒的時間內,還來不及產生有意識的知覺,這一區域就可以識別出字母串,不論字母的大小、形狀或位置等表面特徵怎樣改變。

然後,這一腦區將資訊傳遞給兩個重要的腦區,即主要分佈於顳葉和額葉的腦區,它們分別對單詞的發音模式和意義進行編碼。

我們竟對這奇蹟視而不見,幾個書寫符號就可以包含不朽的意象、錯綜複雜的思考,包含一個活生生的新世界,裡面的人們說話、哭泣、歡笑…… 如果有一天我們醒來,每一個人都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閱讀了,那我們怎麼辦?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

《微暗的火》

“奇特的語言視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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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7年10月,巴黎一個美麗的早晨,學識淵博的退休業務員、音樂愛好者C先生正舒服地陷在扶手椅裡讀著一本不錯的書。突然,他驚慌失措地發現他竟一個詞都不認識了!

最近的幾天,他偶爾覺得右臂或是右腿無力、麻木,說話的時候也感覺怪怪的不暢快。然而,這種不舒服很快就會過去,當然也沒有引起他的擔心。

不過現在的問題就嚴重得多了:他已經完全無法閱讀!儘管如此,C先生還能夠講話,還能識別身邊的物體和人,甚至還寫下了幾張字條。很難想象這種令他沮喪不已的窘境究竟是由什麼引起的。

C先生相信換一副眼鏡一定可以解決他的問題,於是就求助於著名的眼科專家埃德蒙·朗多。不幸的是,朗多醫生髮現C先生的問題根本就不是眼鏡可以解決的。他懷疑這是一種神經性的問題,於是決定向比塞特爾醫院名揚法國的神經學家約瑟夫-朱爾·德熱里納求助。

C先生在1887年11月15日與德熱里納醫生見面。在進行了相當全面的心理和生理檢查之後,德熱里納醫生做出了診斷,並得出了關於閱讀腦基礎的第一個科學結論。他將C先生所患的疾病稱為“純語言視盲”,意思是選擇性地失去了識別字母串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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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一種疾病就意味著腦中存在著某個專門進行閱讀加工的“字母視覺中心”。這種疾病第一次科學地證實腦中存在針對閱讀的專門處理機制。實際上,德熱里納和朗多最終確認,他們的患者對於單個字母或書面單詞都失去了辨識能力。

在看到一組字母時,他以為自己瘋了,因為他知道這些自己看不懂的符號其實是字母,他堅持說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並用手比畫出它們的輪廓,但分不清它們是什麼字母。

當有人要求他把看到的東西抄下來時,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慢慢一筆一畫地把每一個字母臨摹下來,就好像在畫一張工程圖一樣,他檢查自己畫的每一條曲線,以確保畫得準確。然而即使是如此辛苦,他還是沒能認出這些字母。

這就是“語言視盲”的悖論了:患者看不見的只有字母與單詞。他的視力依然敏銳,物體識別與面孔識別能力也沒有問題,他仍然可以逛逛自己沒去過的地方,甚至還可以欣賞繪畫作品。

給他看物體時,他能輕鬆說出它們的名字。他可以說出工業設計清單中所有工具的不同零件的名字。在檢查的過程中,他的記憶從來沒出過錯,看到圖畫時他可以立刻知道畫的是什麼東西,以及怎麼使用它們。當他看到自己常讀的報紙《晨報》時,患者說:“這是《晨報》,我認得它的形狀。”

但是他連標題中的一個字母都認不出來。

不過,臨床檢查還是發現了一些視覺問題。C先生右側視野中的景象好像有點模糊。“物體放在右側視野的時候,看起來暗一些,也不如放在左邊時那麼清楚。”(如果用神經學的術語來說,這可以稱為右側視野視力區域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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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患者無法辨別右側的顏色(偏側色盲)。這一側的視野似乎只剩下黑、白、灰的顏色。然而,這些視力問題不能解釋他不同尋常的閱讀問題。C先生知道他視力的問題,所以會不自覺地將目光偏移,讓他想讀的詞落在注視點的左邊,而他左邊的視力是完好無損的。但是這樣並沒能對他的閱讀產生幫助。

有一個證據也許可以證明C先生所患的是一種針對字母的選擇性障礙,因為他仍然可以辯認數字。他可以輕鬆讀出阿拉伯數字,甚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進行復雜的運算。

這個重要的觀察結果表示,數字的閱讀可能依賴另一條自動通路,與閱讀字母和單詞時所用的通路不完全相同。然而如果僅從視覺上來說,數字與字母形狀非常相似,當初人們選用什麼形狀代表字母或數字有一定的隨意性,且兩者互換也未嘗不可。

實際上,有一些文化直接用字母的形狀來代表數字,例如在阿拉伯,、、、和這幾個看起來像希臘字母一樣的形狀,分別代表數字8、7、6、5和4。

因此,患者對數字與字母的反應不同,不能用視敏度下降來解釋。不論多麼精巧複雜的眼鏡都不能治好C先生的閱讀問題。他的這種選擇性閱讀障礙來自腦,這種病症讓我們不得不推論,腦中存在一些針對字母串的專門化的處理機制。

另一個事實也讓C先生的閱讀問題更顯獨特。德熱里納堅持認為C先生的智力與語言能力都沒有受到損害。實際上,這個患者仍然可以非常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他的詞彙量也不比中風前要小。還有另一件讓德熱里納大感驚奇的事,那就是患者的書寫能力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雖不自覺,但患者的書寫能力與他的說話能力一樣好。研究人員讓他寫了很多東西,沒檢查出任何錯誤,沒有拼寫錯誤,沒有誤用字母……患者仍然可以輕鬆順暢地聽寫,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自己寫了什麼……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開始失去耐性,他寫了幾個字母,然後說:“我還會寫這些字母,可我為什麼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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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雖然德熱里納確實觀察到了患者的書寫有一點點退步,但這完全可以歸咎於患者的輕微視覺缺陷:

如果在聽寫的過程中被打斷,患者會開始困惑,不知道自己剛才寫到哪裡了;同樣,如果他寫錯了字,也找不出是哪裡錯了。以前他寫字又快又好,但他現在的字又大又拖拉,且下筆猶豫。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因為他已經無法用眼睛去檢查了。實際上,視力不但不能指導他,反而給他的書寫增加了麻煩,以至於他情願閉著眼睛寫。

書寫能力得以保全,與肌肉記憶密切相關。如果讓患者用手感覺字母的輪廓,他仍然可以識別它們。“因此,是他的肌肉感覺讓他認出了字母。最好的證據就是,如果讓患者閉上眼睛,拉著他的手在空氣中比畫出那些字母的輪廓,那麼他就可以認出這個單詞。”

很多年以後,其他神經學家發現,在這類案例中觸覺閱讀完好無損:相比於視覺呈現,在患者的手心寫字更容易讓他辨認出來!

這個現象給了我們一個重要的提示,告訴我們問題是在哪一水平發生的:字母形狀的運動記憶還是完好的,只是視覺識別受損了。

注:以上內容來自《腦與閱讀》

原標題:《中風還會變文盲?腦科學專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