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應方言雜談：“二”字閒談

寶應方言雜談

“二”字閒談

王榮華

本人在家排行老二，從二弟、二哥到二叔、二爺，再到如今的二大爺、二爹爹，一輩子的稱呼都沒離開過“二”字，將來還要被人叫做“二太爺”，因此，本人對“二”字一直感觸頗深，概括起來就一句話：“二”字開頭的詞語基本上都是貶義色彩的。

以前，我被本家弟妹們叫做“二哥”，覺得也很正常，別人如果叫我“二哥”我則不太高興。後來我乾脆讓本家弟妹們改叫我“小哥”或者“哥哥”，免得不熟悉我的人還以為我真是呆傻土氣、沒見過世面的“二哥”呢。到了中年的時候，我喜歡人家叫我“二大大”，不喜歡人家叫我“二大爺”，因為“睬他個二大爺呢”是人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口頭禪，你說誰願意被人叫做被人輕視的“二大爺”呢。

排行老二的女同志們估計也不會太願意自己的稱呼跟“二”字搭邊，被稱作“二姐”還可以接受，如果被人叫做“二姑娘”，就會讓人一下子就想到歇後語：“二姑娘打肉——倒貼。”你說那個姑娘願意做買賣倒貼的主呢。

哥哥姐姐們不願意被稱作“二哥”“二姐”不僅僅是因為上面的口頭禪、歇後語，更多的是因為寶應方言裡大量的帶“二”字的稱呼都是貶義的。不信你瞧：

——魯莽蠻幹的人叫做“二橫子”，脾氣莽撞的年輕人叫做“二桿子”，惹是生非的年輕人叫做“二炮子子”，常發火傷人情面的人叫做“二銃子”，自大高傲的人叫做“二癷（bǒ）子”，瞧不起人的人叫做“二甩子”，死心眼且喜歡蠻幹的人叫做“二（há）子”，能力差且不爽快的人叫做“二囔子”“二耷子”，沒有正當職業、混跡社會的人叫做“二混子”“二棍子”。

——呆頭呆腦、不夠聰明的人叫做“二痴子”“二大愣”“二愣子”，缺乏教養、呆傻愚鈍的人叫做“二百五”“二五子”；做事有始無終、說話不算數的人叫做“二半料子”“二半吊子”，這種人比“半料子”“半吊子”還要差上一倍帶拐彎。

——沒有陽剛之氣的男人叫做“二姨子”，女人味十足的男人叫做“二姨娘”“二姨奶奶”，兩性人或者服飾性別特徵不明顯的人叫做“二衣子”，有過婚史的人叫做“二水貨”，二婚的人叫做“二鍋頭”，結婚而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叫做“二憨子”“二脝子”。你說，哪個男人跟這些稱呼粘到一起還算男人嗎？

上面這些人概括起來稱呼就叫做“二貨”。“二貨”所以被稱“二貨”，很大成程度上表現為他們的言行也很“二”。

不標準的普通話叫做“二八京腔”，多餘無用且不算數的話語叫做“二話”，比喻能言善辯、誇誇其談的嘴臉叫做“二寸半嘴”“二斤半的嘴”，圓滑、不得罪人叫做“二面光”，立場不堅定、意見不明確叫做“二面崴”“二面倒”“二面搖”，滑頭之人的壞點子叫做“二十四個郎的當”，形容人的素質差、水平低叫做“肚裡不得二兩脂油”，不夠嚴謹的翹腿姿勢叫做“二郎腿”，言行不利索、辦事能力差叫做“二不齉幾”“二五稜登”“二痴不愣”。上面這些言行都可以統稱為“二里二氣”。一個人的言行如果僅僅一兩個方面有點“二里二氣”還可以理解，如果一個人的許多方面都是“二”字當頭，那他簡直就不成個“二萬”，簡直就是一個十足的“二貨”。

“二”字的貶義色彩除了用於人的稱呼和特徵之外，還被運用於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質量一般的商品叫做“二八貨”，人力載客的腳踏車叫做“二等車”，用豬脖子肥肉製成的滷菜叫做“二刀”，多個不利因素都集中到一起叫做“二五一湊”，夫妻分居叫做“二五兩單”，表示否定、不滿情緒的程度非常大叫做“二年半”“二里溝”“二溝西”。“哪個曉得他住在什麼二里溝唉，我睬他個二年半呢，他說的話我倒忘到二溝西了。”——這句話不是寶應人根本不曉得什麼意思。

其實，“二”並不是天生的貶義詞。“二”最早的意思是一個最普通的數名，表示在一的基礎上再加上一，即“一加一”的意思。後來由於人們語言表達更加豐富了，“二”也由數詞增加了名詞、形容詞、副詞等詞義，也由於與“二”相對的“一”表示首位、圓滿、完整、專一等褒義色彩的意思，那麼“二”就自然地演繹出次要、另樣、劣等、異心等貶義色彩詞語。公正地講，正是由於這些含“二”字的貶義詞語與含“一”字褒義詞語的相對存在和交叉使用，才使我們的語言表達變得豐富多彩，也使我們的生活變得五彩繽紛，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