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網勸退的土木人，不會承認他拿過百萬獎金
最近一段時間，一個叫大猛子的人在B站很火。
一個只有22歲大學剛畢業的小夥，微胖、面色黝黑、面板明顯帶著常年日曬導致的粗糙，身上沾滿泥土，看上去完全不像22歲該有的樣子。
大猛子在每個影片結尾都會進行一段勸退，經典語錄是“不學習以後就來跟猛子做同事”，評論區除了調侃也全是一片勸退的聲音。
網上流傳一個訊息，因為大猛子的影片勸退效果明顯，各大土木相關企業近期都在嚴查員工自媒體賬號，防止出現第二個大猛子。
一時間，土木似乎有成為幾大天坑之首的趨勢。
土木專業畢業第一年，做預算的老畢幾乎全都在工地上度過。搭建在工地旁邊的兩層活動板房，一層是辦公室，二層是宿舍。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吃飯後下樓辦公，中午休息，晚上上樓回宿舍睡覺。
週末是老畢放風進城的日子，先坐一段黑車，再倒一班公交，就可以坐上進城的地鐵了。老畢一直瞧不上住在河北燕郊的人抱怨進京距離遠，雖然生活在北京，他進一次城的難度可遠遠高於北三縣的河北居民。
即便老畢有再多不滿，他依然是大猛子這些人羨慕的物件。畢竟他的工作幾乎全部在室內完成，即使這個室內是工地臨時搭建的活動板房。
大武當初畢業進入工地的的崗位是技術員，和大猛子一模一樣。技術員是要頻繁與工地工人和包工頭接觸的工種，簡單點說，他們按照圖紙製定施工方案，把工程分割，分發給下面的工程分包人員，並監督他們完成工作。
作為技術員，大武需要全天候在工地巡視，每天從早上起床到晚上下班，幾乎全天戶外活動。遇到搶預售和搶交付兩個特殊時間點，加班更是家常便飯。
進入工地時正趕上夏季，烈日和高溫讓很多剛畢業的學生難以適應，一個月下來幾乎都黑了幾度。大武雖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也還是適應了一段時間，為了不顯得過於矯情，他一直沒有準備防曬帽、防曬霜。
常年在工地走動，危險很難避免，大武就有過一次踩到釘子的經歷。在工地上，白色的鐵釘藏在木板或者軟土中很難被發現，大武一腳踩上去，鐵釘輕鬆透過鞋底扎進腳底，鮮血直流。附近的工人把他扶出工地送到醫院，處理傷口、打破傷風。大武說，踩釘子、掉坑裡是工地比較常見的小意外，土木畢業生大多都經歷過，但後期熟悉後意外很少發生，也幾乎沒有出現過特別嚴重的事故。
因為工地大多在城市遠郊，大武和老畢面臨同樣的問題，“與世隔絕”。每天與施工現場和工人為伴，他們在很長時間裡會遠離城市生活。像大猛子影片裡一樣，錢雖然掙得不少，但完全沒地方花。當然，所謂的掙不少就是五六千到一萬的月收入，即便在工地也並不算高薪階層。
土木就業真的一無是處麼？
大猛子接受媒體採訪時說過，自己的月收入在一萬元左右，在老畢和大武當年進入建築企業時，收入比現在的大猛子略低一些。這些年來，網際網路大廠頻頻被曝出年薪30萬、50萬招聘技術類應屆生，讓很多人產生了應屆生月入過萬非常一般的錯覺。實際上，大猛子作為本科畢業生這個收入水平，是高過大部分畢業生的。
BOSS直聘在2020年釋出的一份《2021應屆生秋招早鳥報告》中提到，2021應屆生平均月薪為6812元，招聘規模最大的前五個行業分別為網際網路/IT、教育培訓、房地產/建築、專業服務和金融。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房地產/建築不景氣的時候，他們依然在招聘規模上位居前列。
老畢還記得當年畢業求職時的場景。他畢業學校屬於“建築老八校”之一，業內認可度很高。知名房地產企業是他們青睞的第一選擇，競爭激烈，只有最優秀的學生才能搶到為數不多的offer。但只要放棄進知名房企的執念，他們所有人幾乎都可以拿到建築企業的就業機會。手握多個offer屬於非常正常的現象，為了離女友更近，老畢在多個offer中選擇了一所北京的房地產企業，來到北京工作。時至今日，老畢偶爾和學弟學妹聊天，發現即使如今行業不景氣，他們的就業也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依然保持了極高的就業率。
大武買房前，一直在工地提供的宿舍居住。根據工程的不同，大武居住的地方會有所區別。“如果工地附近有空地能夠搭建活動板房，我們會優先搭建房間供大家住宿，多人間上下鋪，有空調，條件算不上太好，但免費。如果沒有空地，公司會在工地附近租幾套公寓或者住宅作為員工宿舍，同樣免費居住。
我也會吐槽居住條件不是很好，最多比大學宿舍略強一點，但勝在免費。我原本沒什麼感覺，但和一些大學同學聊天時聽到他們每月拿出那麼多錢用於租房，我就覺得自己還挺不錯的哈哈。”
大武每天的伙食也都在工地解決。不同於工地民工的盒飯，他們作為管理人員會專門開小灶。一般情況下，公司會僱傭幾名廚師為工地上的管理人員做飯，同樣是免費的。“伙食並不差”，大武說。
和早早跑路的老畢不同，大武已經在土木行業堅持了五年多，從技術員快速晉升到如今的總工，在自己的工作的二線城市買了房子。“我們這撥人經歷了房地產的黃金時期，房企從拿地到銷售短短几年，房價就能翻幾番。我們建築企業賺到的自然也不在少數，單個專案拿到百萬獎金的情況屢有發生。當然了，這幾年是沒這麼多錢了。”
也許很多人都已經忘記，如今被全網勸退的土木專業，曾經是最熱門的專業之一，高就業率和高收入碾壓其他大部分熱門專業。2018年之前，房地產經歷過幾次狂飆突進的增長期，作為從業者自然能借著這波東風獲得高收入和職業快速發展。但最近幾年，隨著房地產行業的不景氣，從業者陷入困境，土木自然就成了全網勸退的主流。
2019年，大武第一次聽到有人把土木放在天坑專業中。當時他跟剛剛進來的一批大學生吃飯，有個學生告訴他生化環材是四大天坑，土木現在也已經進入其中。
當時，大武所在的公司已經縮減了招聘規模，也在緩緩提升員工基礎工資，試圖增加招聘競爭力。大武並沒有太把這群新人的話放在心上，他還是看好自己從事的行業。
但之後不到一年時間，這批進來的新人流失率達到了50%，這讓大武和他的領導都有些吃驚，還專門開會討論過這件事。
“離職原因都差不多，有的是說離家庭太遠、有說不喜歡工地的，當然最多的就是覺得工作太苦。我後來想過，工作內容幾乎一樣，為什麼當初我們離職率那麼低，現在小孩都要走呢？難道真的是95後、00後吃不了苦？”
大武分析，歸根結底也許還是錢的問題。當初自己這批人也會埋怨苦、累，可想想那個收入水平，大部分人就堅持下來了。現在土木行業的收入雖然不低，但並不像之前一樣高到讓人能忍受工地的辛苦了，何況還有頻頻曝出的網際網路高薪誘惑。
“工地上的問題還有很多，比如和工人溝通困難、包工頭的欺騙、飲酒應酬等。好處同樣也還有很多，比如穩定、好就業、能攢下錢、快速成長等。我覺得我們這行是好處、壞處都非常明顯的行業，你收穫的東西基本能對得起你吃的苦，留下還是跑路，只要自己想清楚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