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愛戀僅存於白鴿的幻象中,一部看完讓人壓抑的愛情電影

《綠洲》愛戀僅存於白鴿的幻象中,一部看完讓人壓抑的愛情電影

導演的出身及專業大幅度影響了一部電影的呈現方式,過去筆者與朋友在《陽光普照》的討論中提出“文學式導演”及“影像式導演”的區別。

簡言之,文學式導演會將電影的重點及主旨放在角色間的文戲及臺詞中;影像式導演則會以畫面及影像敘事。

《綠洲》導演李滄東作為一個文學出身的電影工作者在處理電影上採用了大量的隱喻敘事手法,諸如鴿子、樹影、綠洲等,在避免成為獵奇觀看的前提下大膽地處理了片中男女主角之間的情感。

《綠洲》愛戀僅存於白鴿的幻象中,一部看完讓人壓抑的愛情電影

與洪常秀的電影不同,李滄東鏡頭下的日常並無意圖呈現主角的狀態或在日常中隱藏的無常,而是以充滿洞見的敘事手法讓觀眾更清楚主角們在生活中所遭遇的困難,表現出社會給予“不正常者”的壓迫。

01

“不正常者”的日常

更生人、身心障礙者,人們對於善惡及正不正常往往習慣一種二元式的價值判斷,只要不在正常的光譜內便會遭受社會巨大的壓力及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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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底誰是“正常”的,又有人能夠定義何謂“正常”?洪忠都出獄後遭受原生家族的唾棄,甚至在多次因為小事及誤會,而被扭送警局時往往被警察們以他的前科來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就是個惡人,但難道更生人就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以上批判並非濫情地為罪犯及更生人辯護,而是點出一個《綠洲》前半段不斷試圖呈現給觀眾的問題:體制是否無意識地增加了更生人下一次犯罪的可能性?

想買塊豆腐都只能靠小販的施捨、不被任何人信任,洪忠都出獄後輾轉在社會中成為了一個孤苦無依的邊緣人,直到遇見患有腦性麻痺的韓恭洙,才慢慢拾回自己身為人類社會一分子的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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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恭洙則是被親戚們利用來申請身心障礙住宅的物品,只要通過了稽核便會被丟回到無人的破舊住宅,唯一的風景是房間裡那幅綠洲的掛畫,但一到夜晚窗外的樹影又將成為恭洙惡夢及恐懼的來源,唯有收音機裡機械式的音訊得以為恭洙找到平靜。

無法自理的恭洙成為了各種意義上的弱勢,無法接觸社會、無法自主決定任何事情,這樣的人在遇到同樣被社會給遺棄的洪忠都才終於得以親身體驗“正常”人的日常及愛情。

02

反射、白鴿及幻想

片中除了寫實地記錄男女主角的日常外也穿插了許多幻想元素,韓恭洙平時小小的娛樂便是拿著化妝鏡反射著日光,讓光點在房間中隨意遊移。

這些光點成為了白鴿,自由地穿梭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對比因為腦性麻痺而幾乎無法自在移動的恭洙,白鴿儼然成為她心中渴望自由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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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射的光線從原本的圓形到破碎成不規則的斷面,最後因為無法與忠都相愛而化為房間中被陽光照射顯形的微小塵埃或光點。

最後一顆鏡頭除了撫平了最終忠都為了只存在於他倆心中的清白而逃跑、為了幫助恭洙擺脫噩夢而爬上樹修剪樹枝的混亂場面,在旁白念出來自獄中的書信時,恭洙的夢想也只能成為房間裡若有似無的微弱光點,無人察覺地存在於恭洙心中。

中段插入綠洲圖幅具現化的橋段及時而痊癒的恭洙表演十分傳神,整部電影進入了一種時而虛幻時而寫實的撕裂狀態,觀眾將流連在那些幻想中的美好,隨著大象、熱帶風情女人起舞,當回到現實時殘酷的情況往往讓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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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洲最終只能成為幻想中的符號,不論是上述的鏡頭或房間裡的掛布,那個充滿泉水、陽光、自由的理想鄉在現實中甚至顯得有些諷刺,這些社會定義的底層終其一生只能服膺於霸權文化傲慢、擅自貼上的標籤,無以翻身。

03

倒數第二場戲

片中堆疊的無奈、失落及各種情感在倒數第二場戲完美地爆發出來,除了充滿了衝撞及奔跑的鏡頭外,觀眾這時也明白到:忠都過去是為了幫哥哥頂罪,這次則是天大的誤會。

很難過的是,警察、恭洙的家屬在最後還是成為了一個傲慢的壓迫者,為了清除社會上的不正常人、為了貫徹心中二元的先入為主意識,對眼前的情景做最粗淺的解釋便是最輕鬆且合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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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的最後,忠都逃跑只是為了要在入獄前能夠為恭洙排除困擾她許久的惡夢,看似瘋了般地拿著鋸子在樹上鋸斷樹枝,以扭曲但保持平衡的姿態上演著最後的舞蹈;恭洙則盡了她最大的力氣讓收音機裡悽美的音樂迴盪在整條街道,彷彿是為了忠都演奏出只屬於他們心中的戀愛曲。

貫徹了忠都與恭洙先前的約定,忠都成為了只屬於恭洙的將軍,直到最後都保護著、愛護著公主。

我想,他們的意識最終都得以抵達那個充滿熱帶風情、泉水及大象的理想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