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綠皮書》:可能是最接地氣的一部奧斯卡最佳影片

頂著第91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光環,《綠皮書》在國內搶鮮上映,縱觀奧斯卡近十年來的最佳影片,《綠皮書》都稱得上是最接地氣的一部,它沒有太高的觀影門檻,也無需太多嚴肅的解讀,對普通觀眾來說可算是非常友好了。

很少有一部喜劇電影能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因此當輕鬆幽默的《綠皮書》戰勝了充滿史詩質感的《羅馬》,影評人們多少還是有些意外。而《綠皮書》的輕鬆,恰恰是其獲獎的最大優勢。眾所周知,種族平權的主題,是近幾年奧斯卡青睞的物件。僅今年的八部提名作品中,就有三部直指這一主題。《黑豹》是首部黑人超級英雄電影,也因此在北美地區颳起一陣觀影和口碑狂潮,但它終歸是一部帶著幻想的娛樂片;《黑色黨徒》也是透過喜劇手法探討種族議題,但導演斯派克·李在結尾突然把鏡頭對準了現實,讓觀眾直面種族主義的抬頭,發出一聲沉重的吶喊;而《綠皮書》中,既沒有對未來非洲的高科技幻想,也沒有觸目驚心的社會現實,它迴歸到了質樸、簡單的故事中去,透過一黑一白兩個主人公的南部巡演之旅,講述了一段放下偏見的故事。它不尖銳也不說教,而是讓觀眾自己去體悟,哪怕只是在笑聲中收穫了一些溫暖,就已足夠。所謂“四兩撥千斤”,大概就是《綠皮書》的價值。

《綠皮書》的故事雖然簡單,但劇本紮實工整、演員表演出色,為我們完美示範了好萊塢的成熟功力。它首先推翻了以往種族題材中慣常的人物設定,黑人音樂家高雅文明,白人司機粗魯沒文化,而這種顛倒又醞釀出不少新的笑果。另一方面,公路片一定要是在旅程中完成人物的成長和昇華的,《綠皮書》為此一路鋪陳了很多細節,讓主人公的轉變自然可信。比如,白人司機從一開始會偷偷扔掉黑人修理工用掉的杯子,到為深陷困境的鋼琴家大打出手,再到不計報酬地支援鋼琴家罷演,你可以說這是一個白人放下種族歧視的過程,也可以說,他是為了朋友在改變。而這樣的友誼,也慢慢讓黑人鋼琴家敞開心扉,走出孤獨,甚至開始試著吃炸雞、彈爵士,逐漸找回真實的自我,不再為外界的目光而活。

雖然維果·莫騰森在《綠皮書》中爆肥40斤,出彩地演繹了一位油嘴滑舌、誇誇其談的義大利裔司機,但阿里·馬赫沙拉的角色更有難度。他表面優雅傲嬌,內心卻極度自卑,儘管在舞臺上收穫無數掌聲,卻無法得到社會真正的尊重與認可。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兩人在雨夜中吵架的戲,那是鋼琴家唯一一次的情緒爆發:“如果我既不夠白,也不夠黑,甚至不夠男人,那告訴我,我是誰?”隔著黑暗的雨幕,我甚至看不清阿里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卻為他的表演深深震撼。也正是這樣的剋制,讓阿里再度捧起奧斯卡最佳男配角。

讓觀眾們念念不忘的,還有電影裡的不少金句。“世界上那麼多孤獨的人,因為他們都沒有勇氣邁出第一步”;“光有天分是不夠的,改變人們的觀念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父親曾經說過,無論做什麼,都要百分之百地做,工作就工作,笑就笑,吃飯的時候要像最後一頓”;“暴力永遠不會取勝,保持尊嚴才會取得真正的勝利”……即便拋開種族歧視的主題,這些臺詞也能觸動大洋彼岸的我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普世價值,也是好萊塢電影能夠持續輸出的文化內涵。

事實上,《綠皮書》在美國上映後也受到了不少質疑,主要是針對故事的真實性。該片根據真實人物改編而成,編劇之一就是白人司機的兒子,但影片卻遭到了黑人鋼琴家家人的指責,認為電影對唐·謝利的塑造是以白人角度的臆想,並不真實,兩人甚至只是僱傭關係沒有所謂的友誼。如今兩位原型人物都已經去世,真相很難探究,但或許正是這種“不真實”,才使得電影擁有了一個所有人都樂於見到的圓滿結局。說到底,《綠皮書》只是一部電影,只是編劇借真實人物講述的一個故事,相比《黑色黨徒》的鮮血淋漓,大概觀眾們更希望在影院裡感受片刻的包容與溫情。(本報記者 李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