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狼到狗，最初的馴化邂逅和之後的故事

文：呂澤龍

雲南雲龍縣，是一個自然和人文的融合之地。這裡不僅有滇金絲猴，白尾海雕，黑熊，亞洲金貓等多種珍惜的生物，也有很多人類的村鎮和古文明的諾鄧古鎮。而在這個仙境之地，也少不了家狼—也就是狗。

狗是灰狼的一個亞種（至今沒有生殖隔離），也是最早被人馴化的動物。它們有的嬌小可愛，有的壯碩威武，它們吸引著人們的眼球，也陪伴著人類的文明。

筆者拍攝於雲南雲龍的狗

狗起源於灰狼—無論是嬌小的吉娃娃，還是高大的大丹狗，都是被人馴化的一批灰狼的後代。灰狼這種犬科犬亞科犬屬的食肉動物，在約40萬年前的歐洲出現，而在此之後，它們成為自然狩獵場上的新秀，面對著同時期體型巨大的刃齒虎，無鬃獅類等多種巨大的敵人，灰狼也並不畏畏縮縮，而是憑藉自己的耐力和團戰技術得以和它們鬥智鬥勇，爭奪獵物。

灰狼在其棲息地的領地最多可以達到上千平方公里，搭配上敏捷又速度快的身體，能輕鬆的遷徙。約10萬年前，灰狼走過白令陸橋來到北美洲，至此灰狼就遍佈於歐洲，亞洲和北美了。

狗的馴化簡圖

圖源： the doting skeptic / wordpress

而灰狼除了捕食像野豬，鹿等大型獵物的同時，也會捕食其他型別的獵物。科學家們基於一具5。7萬年前的灰狼幼崽乾屍，分析了它身上的面板，毛髮，牙齒等的樣本，分析了它的營養攝入。結果發現它的食譜上出現了鮭魚和某些水禽，從這個角度看灰狼也是會抓鳥撈魚的。像是鼠類，野兔，蛙類，魚類和鳥這些獵物也會在灰狼選單上出現，偶爾還會吃點植物的果實。所以說灰太狼吃不到羊靠吃別的可以過活也並非虛構情節，也是有現代參考依據的。

被分析的小狼崽珠兒遺體照片（修改自Meachen等，2020）

圖源：https：//mp。weixin。qq。com/s/jmTz-67PMRuYMip8TDknQA

奔跑的灰狼群，拍攝於上海動物園

灰狼這種耐力強，力量不算弱，善於遷徙能運動，吃的食物在食肉動物裡面不算挑的。這也為之後一些灰狼被人馴化，得名為“狗“埋下伏筆—畢竟它們有一定攻擊能力，可以幫助人去看家護院，攻擊敵人和捕殺獵物，吃肉也不挑，偶爾還能吃點素食。馴化狼，對人來講是一件價效比高的事情。

但是灰狼是如何走到人類的身邊的呢？

它們變成狗的過程中，身體又發生了哪些變化？

這就要先從三萬年前的一次相遇說起，當時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寒冷的晚上，一群飢寒交迫的狼走到了當時手執武器，生著火爐的人那裡，這些人看著狼狼們的可憐，將自己吃剩下的多餘的瘦野馬肉，瘦鹿肉餵給了狼狼們，有了生之希望的狼狼漸漸地與人產生了陪伴關係，這也促進了狼和人們的共同生活，或許這就實現了從狼狼到狗狗的轉變。。。。停！

其實三萬年前那些走向人們的狼群，其實並非今日狗狗們的祖先。雖然它們很快也被馴化，但是解剖上和今天的狗有較多不同，只是後代沒活到今日的一群狗而已。目前可確認的今日犬類的祖先，則是約1。6萬年前的另一群狼，它們同樣也和上文中的那群狼一樣，逐漸產生了陪伴的關係。而人類也在和狗的互動中，留下了那些不怕人也沒有攻擊性的狼，驅趕了那些怕人又攻擊性強的狼，讓這些性情溫順的狼雜交多代，終誕生今日的狗狗。

末次盛冰期植被分佈圖，而就在此時，考古遺址中已經有狗了

圖源：Excess protein enabled dog domestication during severe Ice Agewinters doi： 10。1038/s41598-020-78214-4

那麼這些被馴化的狼群是在哪裡和人類發生了邂逅？有的人說是多個地方，有東亞也有西歐。也有的人說是歐洲人最先馴化的狗，其他地方的人都沒有—畢竟考古學上最早狗骨骼還是在歐洲被發現。但也有人說它們是在東亞被馴化的。而且東亞的狼群和今日的狗群有這一大共同特點—那就是下頜上升枝的冠突頂點存在折返現象，並且上文提到歐洲發現的狗骨骼，頭部沒有重要解剖結構的部分因而不能被判定是狗。

近年來的一次對狗線粒體DNA檢測的研究，發現這群狗的母系祖先都是一群來自1。6萬年前中國南方的一群狼，而這則為狗的東亞起源說提供了證據。

狼：“什麼？說我嗎！啊呀好睏。。。“

拍攝於上海動物園

舊世界家犬的遺傳多樣性，

圖源：https：//mp。weixin。qq。com/s/2zr_Gamnq0Q0D20wVpEdgg

不過不管狗起源於何處，狗還是很快在多個文明中散播開來並在人類文明中都還是有著很重要的作用—如今的狗是很重要的伴侶動物，而在過去也很可能是如此，在距今一萬多年的以色列邁拉哈遺址，科學家們發現了人狗合葬的隨葬方式—墓穴裡面人抱著幼犬的胸部且把頭部依偎在幼犬身上，這一親密姿勢表明犬類在當時很可能就是人所愛的寵物了。

而犬類跟著打獵，看護牲畜，防賊趕人那更是犬類的強項。古戰場上的狗甚至用自己的嗅覺幫助戰士們發現敵軍，而這在唐朝的《通典》中就有記載，古羅馬人還讓狗衝鋒陷陣擾亂敵軍陣型，成吉思汗也用犬群攻擊敵人。

獵犬畫像，

圖源集圖網，http：//www。jituwang。com/tuku/201607/647714。html

近現代至今，狗狗還成為軍犬警犬緝毒犬，在戰場或者犯罪現場上大顯神威。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中的反坦克狗為打擊德國法西斯做出了巨大貢獻，中國現代軍犬鼻祖董翰良先生就讓“板凳矮腳土狗“成為軍犬並讓其與日本侵略者的軍犬開戰，結果戰功赫赫，在地震等自然災害中，很多搜救犬與人類戰士一同奔赴前線，共赴國難，拯救了不少人的生命。

近日汶川大地震中的功勳搜救犬“冰潔”去世，南京消防發文悼念這位戰士

圖源：@南京消防

https：//mp。weixin。qq。com/s/zYTPYzGh8Wr8onilFxznXw

立大功的雲南緝毒犬“颶風”與訓導員楊歐，

圖源：https：//mp。weixin。qq。com/s/etpi-EZS2AABOhqL8_BYFg

在科研界，它們或是成為探索太空的先鋒—太空犬萊卡，或是成為條件反射探究的功臣，或者是成為研究人類性狀或者疾病的潛在動物模型，再或者憑藉和人相似的生活環境和適應環境的遺傳機制來被人拿來解析人類的適應性進化。

太空狗萊卡紀念碑，

圖源：James Vaughan / Flickr

https：//mp。weixin。qq。com/s/61klA0QhAPODi7zB2y21Eg

在萬餘年和人類的相處之中，狗子被不斷的選育，自己的身體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它們有平均來看比起狼小的體型、上卷的尾巴，短寬的鼻子，較軟的耳朵，當然這些形態更像幼狼，因此這些變化在生物學裡面稱為幼態持續。

作為家畜的它們還有更小的杏仁核，較小的腎上腺，沒有了那麼多攻擊性行為和反應性行為。同時狗狗們體內的·GTF2I和GTF2IRD1的基因發生了突變，而這兩個基因與它們的高度社交性有關，同時兩個基因裡面的轉座子（獨特基因插入物）被認為和狗尋求跟人類接觸的強烈傾向有關。而這也讓狗比野狼更愛與人互動。

同人親近的狗狗，拍攝於雲南雲龍

在同人的生活中，澱粉類食物在食譜中的比例變高了，很多狗狗體內與澱粉酶合成的有關基因AMY28複製數增加，這也反映了它們消化澱粉的能力變強了。歐洲的犬類乳糖酶基因的突變提升了它們體內乳糖酶的表達量，這也顯示它們習慣了同歐洲主人在一起的每日牛奶飲食。

當然，再怎麼改變—也還是不能吃巧克力，畢竟犬類的肝細胞很難分解巧克力裡面的可可鹼，而可可鹼會滯留在它們體內，對其肌肉，大腦等器官造成不良影響（如果吃了巧克力就要及時催吐）

可可鹼在狗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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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狗狗和人類得以交流的時候，人類也在選育狗狗，給它們配種令它們成為更加可愛的狗狗，更加符合自己的審美—比較接近人類嬰兒一樣的犬類（嬰兒般面部特徵可以觸發人類內在的關懷和照顧機制）。而和嬰兒一樣是大眼睛，圓臉，高額頭的可愛狗狗們，在人們心中的可愛分數甚至不遜於人類嬰兒。

英國中央蘭開夏大學的心理學院調查過人類對於犬，貓幼態偏好結果發現犬類影象不比貓和同時使用的人類嬰兒評分低。之後哈佛大學心理學院的實驗證明即使將人類嬰兒和幼犬圖進行部分遮擋，然後讓人給它們的可愛程度打分，結果發現幼犬分數高於嬰兒的分數。

萌萌小狗子，拍攝於雲南雲龍

人類培育出不同毛色，不同體型，不同性情的狗狗，它們在基因方面也會有些差異。像是腿短的柯基犬，就因為基因組內多了一份FGF4基因，而多出來的FGF4基因很可能表達過量的FGF4蛋白，而過多的此蛋白會製造過多的FGF3蛋白，FGF3過多會導致軟骨發育不全和四肢短小，這就使得柯基腿長不如正常犬。再比如傻傻憨憨的哈士奇，就保持著很弱的消化澱粉的能力—只有兩個AMY28基因的複製，這和野狼相同。

柯基犬，

圖源桌布圖片https：//m。bizhitupian。com/wall/3511。html

除了看外表看品種，狗狗智商也是備受人們關注，畢竟犬和人關係親密，很適合作為科學家研究的模型，來幫助人類理解自身認知能力個體差異和天賦起源。而普通人在和身邊的狗狗互動的同時，也會對此關注。

匈牙利科學家們發現一隻名叫Olivia的邊境牧羊犬有表現出強烈學習物體名稱的能力，而且它之前沒有這方面的學習，說明狗狗學習物體名稱上的能力很可能不受早期學習經歷的影響（可惜它因為早逝未能完成實驗），當然這不能說明它們學詞彙天賦更強——實驗中也有邊境牧羊犬也是之前沒學過物體名稱但是能力不佳的。另外其他狗狗學習能力也不怎麼遜色—比如約克夏梗犬也有報告有詞彙學習的能力。

邊境牧羊犬，

圖源：https：//mp。weixin。qq。com/s/EyTL_7cRW_eot26qj6JltA

當然有的狗狗因為傻而被調侃，像是“雪橇三傻”—哈士奇犬，阿拉斯加雪橇犬和薩摩耶犬，其實這是因為它們乾的主要是體力活，不需要人來選育出智商高的來育種，漫長的篩選也就選出了相對“傻”的它們了。反之邊境牧羊犬，蘇格蘭牧羊犬做的牧羊的活，需要帶牲畜趕牲畜，還要檢查掉沒掉隊，這都是高智商活兒，人們選擇這樣的更準確自然要選出智商高的用於選育，一代代地篩選下終究造出馴良聰明的它們。

一條憨憨阿拉斯加犬，拍攝於雲南雲龍

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人們在欣賞狗的可愛，感嘆狗的聰明和忠誠時，總有那麼一些人放縱狗，讓狗狗不受管束地胡鬧且隨地上廁所，甚至成為傳播一些腸道寄生蟲病如鉤蟲病，鞭蟲病，還有其他疾病如狂犬病的來源—而這對人對狗都是危害，還有的人不讓本該陪伴在人類身邊的狗狗遺棄在公園裡面或者其他地方，而這除了讓狗無依無靠，無疑也為相關疾病傳播提供了溫床，同時也為流浪狗群的存在埋下了隱患。流浪狗群在傳播疾病，危及人身安全上都是可怕的存在。

美國狗公園的狗中常見寄生蟲的流行情況，由左至右分別為檢出的寄生蟲，犬類患病率，公園流行率；由上至下分別為全部，賈第鞭毛蟲，鉤蟲，鞭蟲）

圖源：Parasites & Vectors doi：10。1186/s13071-020-04147-6

流浪的狗群如果在野外則會更可怕，它們一般不會遭到人的攻擊，可以一邊從人那裡得到食物，一邊聚群捕殺野生動物—以藏區為例，藏區的流浪犬群就時常攻擊岩羊等野生動物，搶走雪豹等捕食者的食物。它們群居的力量甚至比狼群還厲害，甚至取代狼群生態位。

在一些島嶼上，流浪犬經常會成為大王，威脅島上的本土物種，它們並不像已經降臨澳洲數千年的歸化物種—澳洲野犬一樣（雖然澳洲野犬也是來自東亞的家犬野化後的產物）。

澳洲野犬，

圖源：百度

狗子：“我可愛，就不要遺棄我，對我負責吧。“

拍攝於雲南雲龍

當城內或者野外的流浪犬無人處理時，有的人則對犬類家族的根基—野生的灰狼進行了汙名化和屠殺，在中國中東部的很多地方，狼早已絕跡，在日本和歐洲西部很多地方，狼也沒了蹤影。另一邊而那些留在人身邊的被馴化的狗，有很多則飽受著遺傳病的折磨—比如金毛犬很容易得癌症，這背後都是人們喜歡純種犬，而純種犬多是近親繁殖的產物。

齒列不規則的鬥牛犬頭骨，這是由於齒列的變化不能跟上品種改良帶來的頜骨的變化而造成的，在鬥牛犬種不少見

圖源：https：//mp。weixin。qq。com/s/bUISTAL-DiJPGmjzuBuJ9A

狗的家族一邊是被敬仰，成為人類的玩伴和工作夥伴，被大量飼養而狗丁興旺，另一邊是無節制的放縱，族內遭受人類畸形審美的傷害，還有野外親族則遭受著生存危機。這究竟是福還是禍？

所幸的是，放縱狗所謂自由的“愛狗人士“只會被打壓，乃至唾棄，有的人關注起了處理流浪犬的問題和寵物育種問題，狼也得以晉升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灰狼：“願我和我的親人們都能生活美好。。。。不說了，現在我只想躺著。“

拍攝於北京動物園

但願狗也好，狼也好，都能在人們的正確幫助和關注下有光明的未來—狗能在人的身邊健康生活而不去威脅人和野獸，而狼群不再有被汙名化和被獵殺，喪失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