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風流才子杜牧

自負顯擺 自尋尷尬

杜牧(803—853)出身於豪門望族、詩書世家,其遠祖杜預是西晉著名的政治家和學者,曾祖杜希望為玄宗時邊塞名將,祖父杜佑是中唐時德宗、順宗、憲宗三朝宰相,一生好學,博古通今,著有《通典》二百卷,父親杜從鬱官至駕部員外郎。雖在家族中杜牧只排行十三,被大家稱為“杜十三”,但因父親早逝,弟弟夭折,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所 謂“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而杜牧二十六歲就高中進士,在此之前,他早已很有名氣,作品廣為流傳。他二十三歲寫了《阿房宮賦》,二十五歲寫了長篇五言古詩《感懷詩》。

按照慣例,新科進士要到曲江遊玩。曲江是當時最熱鬧的場所,尤其是在春天。杜牧一夥人走到曲江寺院時,碰見一位打坐的老和尚,閒來無事便與之攀談起來。和尚問杜牧姓名,杜牧得意地報上大名,以為和尚會大吃一驚,誰知那老和尚面色平靜, 對杜牧的一切都茫然不知。這讓杜牧大受刺激,心中非常失落, 當場賦詩一首:“家住城南杜曲旁,兩枝仙桂一時芳。老僧都未知名姓,始覺空門氣味長。”

杜牧中進士時,正遇上牛僧孺赴揚州任淮南節度使,杜牧被徵召做幕僚,負責處理公文,實在也是大材小用。來到揚州這個花花世界,杜牧幾乎每夜都到青樓去盡情遊樂。他以圍牆為通 道,天黑後爬出去,天亮前爬回來,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神鬼不知。出於關心,牛僧孺常派人跟蹤保護他,並要求跟蹤者每天記錄杜牧的行蹤。後來,杜牧調任回京,即將要離開揚州的時 候,牛僧孺讓他總結一下自己在揚州的情況,勸他切莫“風情不節”,杜牧還好一番表揚與自我表揚呢,說:“幸虧我還能經常檢點自己,不至於讓你為我擔心。”牛僧孺看他臉皮實在夠厚,笑了笑,讓侍童取來一個小書箱,當著杜牧的面開啟,原來裡邊都是那些跟在杜牧後邊保護他的便衣士兵寫的秘密報告,有好幾十份。寫的是某天晚上杜牧在某家飲宴,某天晚上又在某家飲宴, 平安無事等。杜牧看後羞愧難當,流著眼淚向牛僧孺表示感謝。

離開揚州時,杜牧寫了兩首深情款款的詩留給所眷念的煙花女子。其一為:“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其二為:“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牛僧孺去世時,杜牧寫墓誌銘,極盡讚美之詞,顯然是為了報答牛僧孺當年的恩情。

民間傳說,杜牧能夠高中進士第五名,其實是柳宗元的老朋友崔郾力薦的結果。崔郾侍郎奉命到東都洛陽主持進士科考試, 正在歡迎酒席上喝得高興之時,太學博士吳武陵也騎著一頭老毛驢過來湊熱鬧。聽說吳老這位有名的清流人士也過來了,崔郾非常吃驚,連忙離席前來迎接。吳老看見崔郾,把崔郾拉到一邊, 拍著崔郾的肩膀說:“你擔負此任,乃是眾望所歸。我老了,不能為朝廷排憂解難了,不如為你推薦一個賢士。前些日子,我偶然發現一些太學生情緒激昂地討論一篇文章,走近一看,原來是這次要參加考試的杜牧所寫的《阿房宮賦》。這篇文章寫得真 好,這個人也太有才了。崔侍郎你工作繁重,日理萬機,恐怕沒有閒暇去瀏覽這篇文章,不如讓我為你誦讀一下。

吳武陵搖頭晃腦地把《阿房宮賦》讀了一遍。崔郾聽後也稱讚不已。吳武陵趁熱打鐵,要求崔郾在接下來的考試中將杜牧評為狀元。崔郾面露難色,推辭道:“狀元已經被他人預定了。”吳老窮追不捨:“如果真的當不了狀元,就退一步,讓杜牧以第五名進士及第。”崔郾還在猶豫,吳老倚老賣老,說:“如果還不行的話,就把這篇賦還給我,看有沒有比這寫得更好的賦。”崔郾迫不得已,只好滿口答應,然後目送吳老離開。回到酒席上,喝酒的同僚問吳博士來做什麼。崔郾回答說,吳老推薦了一個人為第五名進士。酒客連忙追問是誰,崔侍郎回答說是杜牧。旁邊立刻有人接茬說聽說過杜牧,這人確實很有才氣,只是品行不太 好,不拘小節,喜歡煙花風月,好出入娛樂場所。崔侍郎為難地說:“我已經答應吳博士了。即使杜牧是個屠夫或賣酒的小販, 我也不會改變了。”杜牧當年如果聽到這個故事,不知會作何感想。

身在官場 志在沙場

那時候的“牛李黨爭”很厲害,杜牧卻一直左右逢源,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因為杜牧與牛僧孺在揚州時的上下級關係搞得非常好,而李德裕與杜牧家又是世交,雖然李德裕對牛杜的友好關係有點不爽,但他並沒有過多地遷怒於杜牧。所以,在很多人忙於在官場站位,還時不時就會被貶甚至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杜牧的日子一直那麼悠閒,那麼無憂無慮。所有的領導都喜歡杜牧,但所有的領導都不敢太重用他,因為他風流放縱的名聲實在太大。所以,雖然杜牧的官場身份一直在變化:弘文館校書郎、江西觀察使幕、淮南節度使幕僚、觀察使幕僚、史館修撰、膳部員外 郎、比部員外郎、司勳員外郎,還有黃州刺史、池州刺史、睦州刺史等,但大部分都是閒職,一直遊移在官場核心權力圈的邊緣地帶,最後才當了箇中書舍人,掌管制誥。

除了風流讓領導不太放心委之以重任外,還有另一個原因是杜牧自己不求上進,他一直不想從政為官,他的遠方在烽火沙 場。

杜牧降生之時,離安祿山起兵之年(755年)已經四十八年了。安史之亂後,朝廷之內,宦官專權,甚至於可以廢立君主; 朝廷之外,由於安史之亂後以史朝義的降將為河北諸鎮的節度 使,這些藩鎮後來稱霸一方,不服從唐朝中央政令,而河南藩鎮節度使李希烈等人也以儆效尤,形成軍閥割據局面。朝廷雖然用兵討伐,而力量已弱,常是不能得勝,中途妥協,更失威信。同時,因西北空虛,吐蕃統治者乘機東進,距離長安不及五百里, 吐蕃士兵甚至一度進入長安。杜牧的青少年時代,正值唐憲宗討伐藩鎮、振作國事之時。杜牧博通經史,尤其專注於治亂與軍事。他寫《阿房宮賦》,又寫長篇五言古詩《感懷詩》,以表達他對藩鎮問題的見解。後 來,他又專門研究孫子兵法,寫過十三篇《孫子》註解,也寫過許多策論諮文。特別是有一次獻計平虜,被宰相李德裕採用,大獲成功。

杜牧生平善於論兵,似乎頗有他十六世祖杜預的遺風,但是杜牧受祖父杜佑的影響相當大,在詩文中不太提到杜預,不像杜甫時常把對杜預的景仰之情流露於作品中。杜牧生當唐王朝似欲中興實則無望的時代,面對內憂外患,他憂心如焚,渴望力挽狂瀾,濟世安民。他主張削平藩鎮,收復邊疆。其“關西賤男子, 誓肉虜杯羹”的氣概很像後來岳飛的《滿江紅》。他在《燕將錄》裡褒揚譚忠,是因為他能勸說河北諸鎮不反抗朝廷。為了實現這些抱負,他主張讀書應留心“治亂興亡之跡,財賦甲兵之事;地形之險易遠近,古人之長短得失”。他強調知兵與否關係著國家的興亡:“主兵者,聖賢材能多聞博識之士,則必樹立其國也;壯健擊刺不學之徒,則必敗亡其國也。然後信知為國家 者,兵最為大,非賢卿大夫不可堪任其事,苟有敗滅,真卿大夫之辱,信不虛也。”為此,他寫了《原十六衛》《罪言》《戰論》《守論》和《孫子注》。

可惜杜牧生不逢時。晚唐時代江河日下,盛唐氣息一去不 返;諸帝才庸,邊事不斷;宦官專權,黨爭延續。內憂外患如蟻穴潰堤,大唐之舟外滲內漏。就算杜牧真有管仲諸葛之才,也未必能補好唐王朝這條千瘡百孔的將沉之船。何況他在中進士後的十年時間裡,大部分時間都在幕府沉淪下僚,直到四十歲才當上州官。

“請數擊虜事,誰其為我聽。”熟讀史書,看透時局,杜牧無法力挽狂瀾,只得將一腔悲憤交於酒肆青樓。飲酒,成了療傷祛痛的樂事;放曠不羈,成為懷才不遇的宣洩口。任州官以前,杜牧長期以落魄公子、風流文人的身份流連於酒樓妓院,於是有 了“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的放浪形骸,有了“嗜酒好睡,其癖已痼”的懶散頹廢。但誰又能解杜牧深藏著的壯志雄心?杜牧死後不過數年,農民起義便如風起雲湧,五十多年之後,風雲變色,江山易主。

反向思維 成就詩名

杜牧雖然是有志青年,有遠大理想,但杜牧也是一個很務實的人。志不得伸時,他從來不缺達觀自信和輕鬆幽默。官員昏 庸,杜牧樂觀清醒;官場黑暗,杜牧自在放縱,遊刃有餘。工作時有板有眼,心繫蒼生;一有空閒就飲酒吟詩,有時還拈花惹 草。對生活不滿,但閒愁不多。

杜牧實在不是一個愛走極端的人,所以他的詩歌不像李白那樣太飄逸,也不像杜甫那樣太深沉。他不學元稹、白居易那種淺顯通俗的元和體,也不像李商隱那樣神秘晦澀。他的詩自成一 體,力矯時弊,立意必在奇闢。人如其詩,個性張揚,如鶴舞長空,俊朗飄逸。於是,反向的思維、反向的詩意組合就這樣成就了杜牧的詩文盛名。

杜牧詩歌風格俊爽、峭健而又風華流美,這在唐代詩壇中具有獨創性。在杜牧的詩歌中,我們看到了憂國憂民的壯懷與傷春傷別的綺思柔情的交織,看到了“雄姿英發”與精緻婉約的搭配。還有曠達的胸懷,深沉的悲慨;豪宕的氣勢,清麗的文辭。那麼美不勝收,讓人回味無窮。

既然時代不給他機會,他就開歷史一些玩笑。他的詠史詩, 一眼看去,題材很莊嚴,而內容卻充滿了幽默與調侃。雖飽含借古諷今之意,卻沒有去一本正經地詠史,只從美女帥哥的最後歸屬去總結經驗教訓。

遊經赤壁後他對周瑜的勝利不以為然:“東風不與周郎便, 銅雀春深鎖二喬。”一反常人思維,給人以全新的視角。

路過華清宮,想起當年楊貴妃喜啖荔枝的情景,杜牧感 嘆:“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小中見大,雖然沒有點出唐明皇的名字,卻點出了當年安史之亂的根本原因。

《題烏江亭》說:“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意思是說,江東子弟才俊眾多,重整旗鼓捲土重來,勝負還很難說,項羽當年根本就沒必要自刎。

杜牧的寫景詩也大多是反向思維的結果。一般的詩歌,往往是流連山水,抒發對自然美景的喜愛之情,杜牧的詩歌卻常常融合了對自然、社會、歷史的感觸,有一種深沉的歷史感,有一種傷今懷古的憂患意識。

他離開揚州後,不去好好地回味那些美好時光,卻一本正經地後悔不迭。如《遣懷》:“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意思是說,困頓江湖飲酒作樂放縱而行,攬著美人細腰醉看歌舞輕盈。揚州十年好像做了一場夢,只落得青樓薄情負心的聲名。

看上去詩酒風流,輕佻頹廢,其實骨子裡卻有著懺悔之意和一事無成之嘆:感慨人生不得志,自傷懷才不遇,大有前塵恍然如夢、不堪回首之意。

有時,看上去是在寫景,其實寫的是美女往事。如《嘆 花》:“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 綠葉成陰子滿枝。”有時,看上去是在寫美女,其實只是抒情。如《泊秦淮》:“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 隔江猶唱後庭花。”明明是美女歌舞、美妙無比的情景,可杜牧卻聽出了一曲曲亡國之音。

君子好色 娶之有道

杜牧有才便任性。杜牧跟詩人張祜極為要好。一次,做客淮南的張祜到官府赴宴時,杜牧也在座。當時,兩人都喜歡上了在場的一位漂亮歌 伎,於是決定用丟骰子的方式來決定誰有權去喜歡她。杜牧當下遂開始悠然吟道:“骰子逡巡裹手拈,無因得見玉纖纖。”張祜一聽,也不甘示弱地接著吟道:“但須報道金釵落,彷彿還因露指尖。”語音剛落,兩人就不由得大笑,反而把原本比賽的事給忘了。杜牧也很容易被美女感動。

杜秋娘本是金陵美女,嫵媚動人,能歌善舞,能聯詩作曲, 十五歲時,一曲《金縷衣》就“俘虜”了鎮海節度使李錡:“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 枝。”李錡聽後,將之收為小妾,和她度過了一段甜蜜時光。

後來李錡起兵對抗朝廷,兵敗被殺,杜秋娘作為罪臣家眷被送入後宮為奴,繼續充當歌舞姬。杜秋娘再以這一曲《金縷衣》“俘虜”了年輕的唐憲宗,被封為秋妃。杜秋娘雖然總是唱同一首歌,但智商很高,經常不著痕跡地參與軍國大事,甚得憲宗皇帝寵信。後來宰相李吉甫勸唐憲宗再選天下美女充實後宮,憲宗皇帝自豪地說我有一秋妃足矣。穆宗皇帝即位後,讓杜秋娘做皇子李湊的保姆,這讓她捲入了權力的角逐中。李湊失勢被廢, 杜秋娘也被攆回老家。

到金陵出差的杜牡,看見曾經光彩照人的杜秋娘如今又老又窮,便提筆寫下了《杜秋娘詩》。這首詩在當時膾炙人口,傳遍大江南北,可能是因為大家對這個風雲一時的歌女太熟悉了。李商隱與杜牧結識後,共寫過兩首給杜牧,一首稱頌“刻意傷春復傷別,人間唯有杜司勳”,另一首起句就是“杜牧司勳字牧之,清秋一首杜秋詩”,可見《杜秋娘詩》在當時的知名度。

杜牧若對美女心生愛慕,就一定儘量去嘗試。進士及第後八個月,杜牧就奔赴洪州,即王勃寫《滕王閣序》的那個地方,開始了長達十年的幕府生涯。那時,沈傳師任江西觀察使,召杜牧為江西團練巡官。沈家與杜家為世交,沈氏兄弟又是文學愛好 者,對當時的知名文人都很眷顧,與杜牧的關係也頗為密切。杜牧撰寫《李賀集序》,就是應沈傳師之弟沈述師所請。杜牧經常往沈述師家中跑,聽歌賞舞,蹭飯蹭酒,還對沈家的一個歌女張好好很有好感,可惜主人對此女子分外珍惜,搶先一步,將她納為小妾,使杜牡空懷羨魚之情。

數年後,杜牧又在洛陽與張好好不期而遇,此時的張好好已經淪落為他鄉之客,當壚賣酒為生。杜牧感慨萬分,寫了一首五言長篇《張好好詩》。由於情感真摯、文筆清秀、書法飄逸,這首詩意外地為杜牧贏得了書法家的美名。杜牧在朝廷裡並未受排擠,卻一直打報告要下鄉,只因一個“十年之約”。

四十六歲時,杜牧以京官俸祿低、難以養家為由,請求外放杭州刺史,但沒被批准。第二年,被升為吏部員外郎,杜牧仍然多次請求外放湖州刺史。連奏三次,朝廷終於應允了他的請求。有人認為,杜牧請求外放並不僅僅是經濟原因,也不僅僅是不滿於朝政,而是為了一個美女。

原來,杜牧三十歲出頭時在宣州幕下任書記官,聽說湖州美女如雲,便到湖州遊玩。湖州刺史崔君素知杜牧詩名,盛情款 待。崔把本州所有名伎喚來,供杜牧挑選。可杜牧看了又看,有些遺憾地說:“美是很美啊!但還不夠盡善盡美。”又說:“我希望能在江邊舉行一次競渡的娛樂活動,讓全湖州的人都來觀看。到時候我就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細細地尋找,希望能找到我看中的人。”

湖州刺史按照杜牧的意願,舉行了一次競渡活動。那天,兩岸圍觀的人密密麻麻,可杜牧挑了一天,直至傍晚,竟沒有找到一個合意的。

眼看就要收船靠岸,突然看到在人群中有一位鄉村老婦人, 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杜牧激動地說:“這個小女孩真是天姿國色,先前的那些真等於虛有其人啊!”就將這母女倆接到船上來談話。

母女倆很害怕,杜牧說:“不是馬上就娶她,只是要訂下迎娶的日期。”老婦人說:“將來若是違約失信,又應當怎麼辦呢?”

杜牧說:“不到十年,我必然來這裡做郡守。如果十年不 來,就按照你們的意思嫁給別人吧。”女孩的母親同意。杜牧便給了貴重的聘禮。

分別後,杜牧一直想念著湖州,想念著這個女孩子。可杜牧官職較低,不能提出調任湖州的請求。後來杜牧出任黃州、池州和睦州刺史,都不是杜牧的本意。等到杜牧的好朋友周墀出任宰相,杜牧便接連寫了三封信請求幫助,終於在四十七歲時如願以償地獲得湖州刺史的職位。此時距離初次見到那對母女已經過去了十四年。再見時,那個女孩已經出嫁三年,生了兩個孩子。杜牧將女孩的母親叫來,那位老婦人帶了外孫來見杜牧。杜牧責問說:“從前你已經答應將女兒許配給我,為什麼要違背諾言呢?”老婦人說:“原來的約定是十年,可你十年過了,沒有來。這才讓她出嫁的。”

杜牧取出盟約看了看,想了想,說:“你講得很有道理。若是強迫她,是會鬧出禍事來的。”便送給老婦人很多禮物,讓她走了。為著這件傷心事,杜牧寫下了《嘆花》。

從揚州回到京城的杜牧,因為好朋友李中敏受到鄭注的壓制仕途不順,就借身體有恙,以監察御史的身份分司東都洛陽。沒想到這次消極怠工,使他逃過一劫:該年十一月,文宗皇帝與鄭注合謀誅殺宦官失敗,引起宦官們的瘋狂反撲,大量無辜官員被亂刀砍死。政局不穩,讓杜牧心灰意冷,生活細節上也更為隨意。

當時洛陽的最高行政長官李尚書常常在家中舉辦宴會,按照規定,監察部門的官員應該避嫌不能參加,但杜牧聽說宴會上家伎盛列、美女如雲,就連忙輕騎而來。連飲三觥,對座中的家伎一一掃視後,他才回過頭來對李尚書說:“嘗聞有能詠紫雲篇者,今日方知名不虛得。儻垂一惠(如果能把她送給我),無以加焉。”

李家家伎中最負盛名的就是崔紫雲,她眉目端麗,詞華清 峭,深受李尚書寵愛。眾家伎聽到杜牧這個無理要求,都回頭掩口而笑。杜牧見此情形,立刻現場賦詩一首:“華堂今日綺筵開,誰喚分司御史來。偶發狂言驚滿座,三重粉面一時回。”詠完詩,杜牧當即告別,準備騎馬而去。

李尚書見杜牧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也不好意思拒絕他,於是就把紫雲贈給了他。紫雲臨行前也獻詩一首給李尚書:“從來學得斐然詞,不料霜臺御史知。愁見便教隨命去,戀恩腸斷出門 時。”以此表達對李尚書的戀戀不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