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筆記158—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斷齏(jī)畫粥為哪般?

出為名相,處為名賢;樂在人後,憂在人先。——蘇東坡

一個夜深人靜的冬日夜晚,山東鄒平醴(lǐ)泉寺內,有這樣一幅畫面:一所簡陋的小屋,有一張破舊的書桌,上面閃爍著一盞幽幽孤燈。孤燈旁,一位年紀約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發憤苦讀儒家經典。

窗外冷風凜冽,窗內的少年衣衫破舊單薄,但他似乎絲毫不覺得冷寒。忘我的朗誦低吟,讓他忘記了時間。稚嫩臉上那堅毅的雙眼,似乎永不會疲倦。

書桌之上,除了書籍與孤燈,還有一塊已凝結的粥,以及一些冰涼的醃菜,這就是少年的晚餐。已誦讀多時的他,卻依然捨不得吃下。他準備把這塊粥,作為明日的口糧。這位陋屋孤燈下寒窗苦讀的少年,就是日後寫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名相范仲淹。

端拱元年(公元988年),河北正定高平村謝員外家,迎來了一門喜事。他的獨生女謝氏,以入贅的方式,迎來了自己的夫君範墉。

第二年,時任節度掌書記的範墉,開始了一項利民工程,那就是修繕正定城內隆興寺千手觀音菩薩及大悲閣。不久,範墉接來了身懷六甲的謝氏,跪在觀音像前問卜。範墉問:“夫人腹中胎兒是兒是女?”佛曰:“奇兒一位坐高官。”範墉接著問:“高官可否到宰相?”佛答:“否。”再問:“既然不能為相治國,那就做個良醫,為民治病如何?”佛說:“還是當官,為民造福吧!”

上述故事的真實性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為我們留下“不為良將,則為良醫”的典故。千載而下,依然讓人無限神往。

天有不測風雲。淳化元年(公元990年),範墉因風寒染病,並很快病逝。謝氏失去了依靠,變得貧困無依,她抱著年僅兩歲的范仲淹,改嫁淄州(今山東淄博市淄川區)長山朱文瀚。年幼的范仲淹,從此改換門庭,換做朱說(yuè)。

四歲那年,他跟隨繼父,把家搬到了長山。稍稍長大,便立志發憤,要以天下為己任。孟子說:“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也,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老天在降大任於范仲淹前,就這樣對范仲淹進行魔鬼般的歷練。由於家境貧寒,沒法進入正規學府,只得選擇在醴泉寺苦讀。同樣由於家境貧寒,范仲淹每天只用兩升小米煮粥,隔夜後,粥便凝固成塊。這塊凝固的粥,便是他隔日的飯食。

為合理安排進食,范仲淹拿出刀子,把粥切成了四塊,早上吃兩塊,晚上吃兩塊。僅有的佐食,便是一些醃菜。這些醃菜,是用搗碎的姜、蒜、辣椒等醃製的,也被稱為“齏”。這些醃菜,也被范仲淹一份份分開了。

清苦的生活,讓後來的范仲淹深深體察民間疾苦,也深深知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也正是這種類似苦行僧似的苦讀,為我們留下“斷齏畫粥”的勵志典故。

斷:斷開,分開;畫:同劃,劃分,計劃。“斷齏畫粥”的意思是:分開搗碎的醃菜,劃分凝結的粥,按定量來吃。

如果沒有強大的意志力,很難想象,這樣持續三年的苦讀,是怎樣進行下去的;如果沒有兼濟天下的抱負,也很難解釋,他這樣做的動機究竟為何。

長大後的范仲淹,回家探視孃親。淚眼婆娑的謝氏,告訴了他的真實家世。聽完後,范仲淹傷感不已,含淚拜別孃親,去了應天府(河南商丘),投大儒戚同文(903-976)門下苦讀。從此“晝夜不息,冬月憊甚,以水沃面;食不給,至以靡粥繼之,人不能堪,仲淹不苦也。(《宋史·范仲淹傳》)”

應天書院中的范仲淹,是標準的貧寒學子。他刻苦攻讀典籍,實在疲倦了,就用冷水冰臉;沒有東西吃時,就喝稀粥度日。這樣的日子,一般人是受不了的,但范仲淹從不叫苦。

正是這種鍥而不捨的堅持,數載寒窗生涯後,范仲淹進士及第,官至參知政事(副丞相),成為一代名臣。他的高風亮節,至今讓無數人心嚮往之。

“斷齏畫粥”的故事告訴我們:要想成就一番事業,不能心存僥倖,要有毅然決然的勇氣,再苦再難,也不能說放棄。也許會有很多風雨,而風雨過後,就會出現彩虹。即使彩虹沒有出下或很暗淡,奮鬥的過程,也已經定格成人生的巨大財富。

注:

“斷齏畫粥”也稱劃粥斷齏,出處:宋·釋文瑩《湘山野錄》:“范仲淹少貧,讀書長白山僧舍,作粥一器,經宿遂凝,以刀畫為四塊,早晚取兩塊,斷齏數十莖啖之,如此者三年。”

文化筆記158—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斷齏(jī)畫粥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