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時光網特稿 

當確認出演《電影痴漢》男主角時,從業32年的姜皓文終於迎來“出頭”日,他在社交媒體上寫道:“這次終於做一回男主角,要好好享受,珍惜這一種超特殊的負重感覺……真的得來不易。”

在《烈日灼心》結尾,王硯輝飾演的“兇手”讓觀眾一度認為他就是真正的殺人犯。“曹導給我發信息說,你看看這些觀眾的評價,我都愣了,我有那麼好麼?”

在2005年的一天,成泰燊非常痛苦,偶然讀到一本《金剛經》,“就好像在黑暗中的一隻蒼蠅,在玻璃上撞得頭破血流又出不去,非常迷茫,突然那天看完《金剛經》後像看到一道光,有扇門打開了。”他告訴記者:“認識我幹嗎?沒什麼意義。認識我的角色就好。”

在這個世界上,個人際遇受制於時代背景、天時地利而潮起潮落、鬱鬱寡歡的不計其數。而在追名逐利的演藝圈,這種落差似乎更讓人唏噓。這裡有太多被埋沒的才華和不被記住的人,他們撐起了繁華產業的一片天,有些卻註定永遠活在主角的光環下,做一顆生產線上的螺絲釘。

怎樣算成功?什麼又叫失敗?在多元的時代,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標準衡量。一些人或許曾在名利上失意,但內心早就為自己戴上王冠。慶幸還能遇見他——黃金配角姜皓文、王硯輝、成泰燊。

姜皓文:我都50歲了,前半生的演藝路有點浪費

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拿獎時激動的姜皓文

“圈內都說,沒有黑仔哥,香港有一半電影開不了工。”金像影后春夏在頒獎禮上笑言。2年拍了26部電影,已經成為勞模姜皓文“拼命”的招牌。

即便只有4個小時的空檔,對於一個心裡大概有50%喜愛程度的角色,他便不會推辭,追著經紀人問:“怎麼樣?能不能拍?那就給我拍唄!”

“我書念得不多,出身不好,演技都是從片場學回來的,呆在片場最有安全感。”姜皓文說。

2017年,入行30餘年,拍了80多部電影的姜皓文憑藉《樹大招風》首次入圍金像獎最佳男配角,頒獎前,主持人特別介紹他——多年來一直零入圍零獲獎,臺下的姜皓文忍不住落淚。

最終《一念無明》裡“爸爸”的扮演者曾志偉拿獎,他在臺上開玩笑:“我一部撼你26部,黑仔你加油,明年這個獎就是你的。”

果然,2018年,姜皓文來勢兇猛,兩部電影《大樂師.為愛配樂》、《拆彈專家》雙雙入圍,最終奪下香港金像獎最佳男配。

檔期早已排到明年底的姜皓文告訴時光網:“我一直有個不知道是否正確的想法,就是我覺得現在已經五十歲了,是否要趕快追回一些東西吧……有點覺得前半生的演藝歷程是浪費了的。”

“如果人生有四季,我16歲那年便是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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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皓文為金像獎拍宣傳照

“我經常都說,我長得不算英俊,學歷也不算高,戲又不是演得十分出色,為什麼觀眾們會喜歡我呢?可能我的人生經歷太多太複雜吧,所以演戲才那麼得心應手。”姜皓文說。

“如果人生有四季,我16歲那年便是冬季。”這是他一段讓人動容的臺詞。事實上,姜皓文小時候過得比較艱辛,像很多過早進入社會但卻漫無目的的年輕人一樣,他做過水電工、裝修工,也當過服務員。最早接觸“演戲”是因為一個模特女友。

那時香港的模特公司有時會兼顧“跑龍套”的業務,在警察局,混在一幫匪徒中間,假裝等著讓人指認,一次一兩百塊的收入算是餬口的手段。他被當做扒手指認過兩次,但警察知道實情,填份表格就可以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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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姜皓文

演著演著就有了一些興趣。20歲時,萌發了想入行的打算,而彼時的香港,“選美”是個途徑。1986年,姜皓文在一檔名為《電視先生選舉》的比賽中獲得亞軍,簽約亞視,真正進入演藝圈。

他曾向媒體形容當年的情景:“我們以前拍戲啊,幾個電視臺都在廣播道,我們在附近公園‘打躉’——一群年輕男女晚上收工後,圍在一起喝酒‘吹水’,第二天早上你去TVB他去亞洲電視,有的去拍電影,都不回家的。”

在那些年輕放肆的時光裡,他演過《警察故事》,扮成法庭裡的一個旁聽人員,什麼都不用做,“坐在那邊,等收錢”。80年代,拍電視的臨時演員30塊一天,講一句對白加8塊,加班一個小時8塊,拍電影的呢,就可以拿到50塊……姜皓文笑說:“福利挺好的啊。”

那時姜皓文的本職工作是主持人,演的電視劇基本都是客串,在演員表裡很難看到他的名字。直到出演《我和殭屍有個約會》才開始真正被大眾認識到。

2000年後,姜皓文開始頻繁參演電影,轉戰大銀幕,仍以綠葉形象示人。不過觀眾漸漸發現,香港演藝圈除了有一位黑麵古天樂,還有一個黑仔姜皓文值得關注。

“這幾年運氣好了很多,好到我自己都怕,會不會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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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皓文拍攝林超賢的《逆戰》

談到對事業影響至關重要的人,姜皓文始終誇讚他的太太。這個他在片場認識的賢內助總是對他說:“別太擔心家裡的生活怎樣,只要在演藝路上你覺得是有把握的,就放心去闖吧,家裡有我。”但談到表演上的轉折點,是和林超賢合作《證人》。

“在遇到林導之前的十幾年,我都是一個‘撈’字———就只是做咯,有什麼對白就講,有什麼戲就做出來,沒有深入地去理解這件事。現在看來,始終覺得不夠。因為不僅要了解劇本,還要了解整個團隊在做什麼,這樣才能做得好。”他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姜皓文演的都是喜劇。有一次突然被王晶點名演黑超遮面、戴著大金鍊子的反派,王晶還開玩笑:“大眼仔,又大隻,不做反派做什麼?難道做小生?”那是姜皓文一步步走出舒適區,演反派並不容易,他後來才明白,“原來應該用正派的心理去演,觀眾才會喜歡看”。

因為作為配角,在劇本上並沒有太多主動權,觀眾看到的姜皓文無非是在警察、黑社會、劫匪、線人、普通市民這些角色中徘徊,有劉德華、古天樂這樣的一線男星在,更能施展演技的內心戲以及複雜的內容往往是輪不到配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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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裡叫女兒“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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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你》含淚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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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探》裡的變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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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戰》裡的“太歲”

不過,即便以一種符號化、功能性的角色登場,也能看到姜皓文用了心。

《風暴》

裡他是一個小女孩的父親,在女兒被歹徒拋下樓的剎那,念出擲地有聲的“阿門”;

《盲探》

裡姜皓文又成了變態殺手,眼神空洞無辜,殺起人來卻冷漠狠辣;

《激戰》

裡極力勸阻

張家輝

去參賽,愛之深責之切浮現在臉上;

《可愛的你》

裡,那個想做賽跑運動員的爸爸看到女兒在臺上演出,哭慘了。

2016年,《樹大招風》、《老笠》等幾部低成本卻意外獲得好口碑的港產片上映,給了那些在大銀幕上一直做配角卻蓄勢待發的演員們機會,於是林家棟跳脫出來成了影帝,姜皓文也再一次被觀眾認識。

在今年拿到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後,姜皓文激動感言:“這幾年運氣好了很多,好到我自己都怕,會不會死啊?”在他心裡,是很多好朋友“給機會”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他感言裡講到:“從沒做過一個警察這麼有型,還要與劉德華先生一起做,很大壓力,感謝劉德華先生一次又一次給我機會讓我拍這部戲,感謝邱禮濤導演。我這幾年進了一家好公司天下一,謝謝老闆古天樂先生,謝謝我的前公司老闆林家棟先生,感謝經理人。我會做好未來每一個角色,因為我愛香港電影。”

任何一個圈子都是一個小社會,滲透著錯綜複雜的關係與交往。劉德華在接受時光記者採訪時就曾說:“你們一直問我才華厲不厲害,其實我告訴你,我才華不厲害,我覺得人品更重要,這是我能撐到現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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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皓文和劉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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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戰記》跟古天樂合作

姜皓文叮囑記者加上他漏掉的獲獎感言:“也要多謝《拆彈專家》的投資方寰宇娛樂的林小明先生和林小強先生,和還沒有好好多謝的香港電影金像獎和所有同行。”他說:“你怎麼對人,人就怎麼對你。成功除了有實力、運氣之外,人品也佔幾分的。同樣,你怎麼去經營你的演藝事業,你的收穫是成正比的。”

翻看姜皓文的作品履歷,跟古天樂合作過9次,與王晶合作過8次,劉德華6次,任達華6次,任賢齊6次,林家棟5次,曾志偉5次,張家輝5次,杜琪峰4次,林超賢4次……姜皓文告訴時光網:“我真的不懂推脫別人的邀請,自己又喜歡演戲,所以我能接受的都會演。”

在一次採訪中有記者問姜皓文,好像很久沒跟林超賢合作了,他的《湄公河行動》、《紅海行動》一部比一部火爆。姜皓文笑說:“是啊,他都不理我!我有問過他,‘導演,你好,快點用了我吧’,‘得啦,有合適的就會call你啦’。”

原來他的目標不是最佳男配角,而是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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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以往經驗,很多中年綠葉已經沒有太多機會演主角,論商業,他們並沒有所謂的票房號召力,而很多人也只是重複自己的安全區模式——尤其是在內地影視業不差錢的大環境下,一個演員黑幫老大演的好,此後他的銀幕形象也多是這類角色。這是一種容易的方法,也是一種危險的方式,很多人被貼上“吃老本”、“不思進取”的標籤。

姜皓文是個例外,近幾年,外形硬漢的他屢屢出演顛覆形象的文藝片、挑戰演技。談到在《電影痴漢》裡首次做主角,他淡定地說:“就算做配角我都當男主角去演。”

姜皓文在片中飾演一位患腦退化症的病人,他在開機儀式上還開玩笑:“因為這個劇本談了很長時間,花了很多時間去做準備,所以沒有太大壓力,最大壓力應該是老闆吧,這麼大膽叫我演男主角!”

而當另一部《翠絲》的海報釋出後,更多人對姜皓文瞠目:原來他的目標不是最佳男配角,而是影帝啊。電影講述變性人“翠絲”由發現自我,到身心上正式由男變女的過程,影迷直呼:黑仔太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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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絲》和新劇《鐵探》都是和惠英紅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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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絲》劇照

姜皓文曾問過許多導演:“我能不能演文藝片?”10個裡有9個都是“啊哈哈哈哈哈”的反應,就沒了下文。可時間終究才是最後的裁判者,誰又知道以後呢?

為了演好角色,一度傳出“姜皓文學戴Bra、剃毛髮嚇壞老婆”的訊息。他告訴時光網:“《翠絲》是我從藝以來一次十分沉重和頂著很大壓力的演出,最初想過辭演,不過經過和一些跨性別人士的相處、聽了他們的故事後,我才決定演,雖然過程艱辛,因為精神壓力始終是一個很大的挑戰,而且情緒上落波動得很嚇人,但我需要把他們的資訊告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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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皓文站在自己主演的兩部電影海報前

姜皓文至今記得在低潮期萌生過離開演藝圈的打算,全賴愛妻及演員前輩谷峰的鼓勵,讓他堅持。他平靜地說:“重申一下,我不是什麼老戲骨,我覺得我還沒有到讓人家給我貼標籤的地步,所以應該沒問題的。”

人的“野心”奇怪莫測,它會隨著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而水漲船高。談到對未來的規劃,姜皓文毫不諱言:“有野心才會有進步,我野心太多了,而我也的確是很拼的。所以都不管了,一切交由公司安排。”他的檔期早就排到了明年年尾,“很理想啊”。

王硯輝:不敢接受觀眾厚愛,我有那麼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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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拍戲像炒菜,洋蔥、香菜可能只是調味品,但沒了它們,菜的味道至少垮掉一半。

在電影圈,有這麼一批“極品配料”,他們戲份不多,名氣不大,但十分擅長“搶戲”。演員王硯輝,堪稱其中的佼佼者。

今年48歲的王硯輝,剛剛在《我不是藥神》中化身假藥販子“張院士”,從徐崢手裡撬走了“印度格列寧”的生意;之前他還“殺過人”,把《烈日灼心》裡的鄧超、郭濤“坑到死”;他還“販過毒”,在《李米的猜想》裡劫過“的姐”周迅的計程車;其實他剛出道那會是“當村長”的,“達康書記”吳剛在《光榮的憤怒》裡見到他就“腿肚子轉筋”……

好演員是沒有保質期的。已過不惑,在大銀幕上演了十幾年的配角,王硯輝的演技反而像好酒一樣,發酵的越發醇香。這醇香漸漸飄出巷子,讓更多的觀眾聞到了。

王硯輝接受時光網專訪那天,在電梯裡,有位大媽自來熟地跟他說:“你比電影裡看著胖了。”事後王硯輝有點羞澀地說,現在走在大街上,跟他打招呼的人變多了。這些人未必個個都能叫出他的名字,但王硯輝的角色一定是他們的老朋友了。

第一次演電影就和“達康書記”飆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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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榮的憤怒》,笑面虎讓人不寒而慄

有千里馬就有伯樂,導演曹保平就是演員王硯輝的伯樂。

話劇演員出身的王硯輝第一次觸電大銀幕是與曹保平合作的《光榮的憤怒》,那是2007年,王硯輝在片中飾演“惡霸村長”熊老三。

回顧自己在《光榮的憤怒》劇組的試戲經歷,王硯輝至今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時乾電影電視的不可能在雲南找主要演員,都是在北京組好盤子帶過去。然後曹導說你試一下,其實我挺沒自信的,我說你看看吧,我給你試一下,你覺得可以就用,不可以就算了。試了一半,他說你趕快去試試妝,籤合同吧。”

電影中,王硯輝飾演的熊老三與吳剛飾演的村支書葉光榮針鋒相對。雖然是初涉電影圈,王硯輝的表演在“達康書記”面前絲毫不落下風。這部影片也幫助王硯輝拿到了當年的華語電影傳媒大獎最佳男配角獎。

王硯輝回憶,拍《光榮的憤怒》的時候,全劇組都住在雲南省黑井鎮老百姓家裡,“就在一條街上,早上起來一看,哪家出門的都是我們的演員。那時候還是用膠片拍,拍完了以後過段時間租個電影院,看看洗好的膠片怎麼樣。看的時候也不知道好不好,我還問曹保平怎麼樣?他說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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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米的猜想》

從《光榮的憤怒》開始,王硯輝算是和曹保平結下了緣分,兩人之後又合作了《李米的猜想》、《烈日灼心》、《追兇者也》,以及還未上映的《她殺》,“曹導會刺激出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夠演出來的東西。所以有時候我參加他的戲,如履薄冰,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但是每一次完成了以後心情特別愉悅:原來我還可以達到這個份上!”

一分鐘的角色讓他走進大眾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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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影以來,《光榮的憤怒》可能是王硯輝戲份最多的一部電影,之後很多年,觀眾看到了他的演技,但始終記不住他的名字。真正讓王硯輝走進大眾視野的,反而是一個只有1分鐘的角色。

2015年,曹保平導演的《烈日灼心》上映,助鄧超、段奕宏、郭濤在上海國際電影節拿下“三黃蛋”影帝。但觀眾很快發現,這部電影可謂“遍地是寶”,三位主演的光環之下,還有一位不起眼的“影帝”。

這次王硯輝連角色名都省了,百度百科裡對應的角色就是簡單兩個字——“兇手”。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王硯輝將這個角色的兇狠、狡詐,被抓後複雜的心裡變化演繹得淋漓盡致。很多觀眾甚至一度認為他就是真正的殺人犯。

“曹導給我發信息說,你看看這些觀眾的評價,我都愣了,我有那麼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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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硯輝出演過的很多小角色一樣,《烈日灼心》並沒有留給他很多準備的時間。事實上,當時王硯輝是在來北京開會的間隙被曹保平拉去幫忙的。他只能在車上看完劇本,卻最終做到了“一擊即中”。

“我在曹保平那兒學到很多東西,不管演任何角色,你一定要讓他的面更多一點。你在內心豐富的時候,你的底氣就會特別足。所以雖然就是那一點戲,我給自己建立了很多的心理依據:這個人前面是怎麼樣?他是第幾次犯罪了?第一次犯罪絕對不會是這樣,他之前已經逃脫過幾次,他已經覺得很幸運了,所以當這次預料到已經完了的時候,就是坦誠,無所謂。”

王硯輝自己分析,在這個角色上,他還佔了一點便宜,就是生活閱歷,“我一直認為男演員到40以後是必須要有一些閱歷的。你的戀愛、失戀、生孩子或者是家裡出點事,各種東西讓一個小夥子慢慢地變成一個有點味道的男人。其實大部分的好萊塢的作品都是老男人配年輕的美女。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因為男人要40多歲才會有力量,有味道。”

不拍戲的時候就是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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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藥神》

很多人稱王硯輝是曹保平的“御用演員”,曹保平確實挖掘了王硯輝的才華,但似乎也讓很多人對他定了型,“反派小人物”的標籤一直掛在他的身上。

王硯輝記得有一次,劇組副導演和他聊天,說看過他演的《光榮的憤怒》,“他說,輝哥,我們村子裡面要是有這麼一個村長,我肯定不在這個村子,我就逃了,太壞了。”還有人問王硯輝:你生活裡也是脾氣特別火爆的人嗎?他有點無奈,笑著反問:你看我像嗎?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其實也挺好,“還是給大家留下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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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路放》裡碰瓷兒的黑老大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王硯輝這位雲南小演員正被越來越多的導演看到。今年上半年,王硯輝就連續出現在

《幕後玩家》

、《我不是藥神》兩部電影裡。尤其是在最近大熱的《我不是藥神》裡,王硯輝和徐崢成了“藥神”的一體兩面。那句臺詞,“這世上只有一種病,窮病”,更是讓人印象深刻。而僅僅在幾年前,

甯浩

找他拍

《心花路放》

時,他還曾一度因覺得自己是地方小演員而不敢見甯浩。

與曹保平類似,甯浩與王硯輝合作後也對這位配角念念不忘,在新片《瘋狂的外星人》中又讓王硯輝客串了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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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輝至今偏居雲南一隅

戲漸多,名氣漸長,王硯輝本人卻沒多大變化,至今偏居雲南一隅,有工作了才來北京待待。“當年我也在北京漂過,我思考了一下,再這樣下去我就沒了,我自己的身上的刺稜的東西沒了,我就不是我了。而且我也不是北京人,我再怎麼的在二環有處房子也不是北京人,我想保持一點我自己的東西。”

“可能雲南那個地方也給我們養成了這種毛病,雲南外面的人不多,就不夠拼。”

王硯輝給自己的定位是,不拍戲的時候,就是個老百姓。“我要生活,我要陪我的孩子,我特別愛我的兒子。然後我要跟朋友聚會,我有好多朋友,我跟他們一塊兒喝酒,聊天,我覺得就是老百姓。但是我拿到角色、準備角色的時候,我就應該是個很好的演員。我對錶演是特別敬畏的,又愛它,又怕它。”

對自己的演藝生涯,王硯輝有他的一點小小的憧憬。話劇演員出身,幾乎把國內的話劇獎拿遍的他,還是想有機會多在舞臺上演一演,把多年來自己總結來的一些表演的經驗或者是想法在舞臺上印證一下,“舞臺是表演的藝術,電影是導演的藝術,一上臺誰也管不了你怎麼演。我特別想找一個好的戲劇,感受一下這些年對錶演的感悟。”

當然,王硯輝也想多嘗試一些其他型別的角色。“我特別想演父親,我還想演個老警察。年輕的時候特別勇敢、鋒芒,現在更沉穩,在家庭、事業長時間磨合後,在辦案或生活中會有不一樣的態度。”

成泰燊:從“文學青年”到“禪修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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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成泰燊的時候,他正在電視劇《飛天英雄》片場。為了演好航天英雄,他剪了寸頭,身材精瘦而挺拔,身穿軍裝,表情中透著嚴肅。但一收工,他迅速進入到放鬆的狀態。在接受時光網獨家專訪時,他從表演聊到人生哲學,從當年痴迷文學聊到後來學習禪修,原定30分鐘的採訪時間,不覺竟聊了一個多小時。

在如今喧囂的娛樂圈中,成泰燊的表演被評價為“如河流般沉穩”,但很多人不知道他曾主演過文藝片,是多位第六代導演的御用男主角。

2001年他憑藉處女作《海鮮》拿下法國南特三大州國際電影節影帝,隨後和賈樟柯、王小帥合作過《世界》、《左右》。2009年他出演岡薩雷斯的《美錯》。近幾年,成泰燊也開始進行商業影視劇的嘗試,從《白鹿原》中的白孝文到《妖貓傳》中的丹翁,他貢獻了一次次上乘表演。在十一檔新片《鬼吹燈雲南蟲谷》中,成泰燊將出演“孫教授”一角,首次嘗試奇幻冒險片。

成泰燊(shēn)的名字不太好念,這似乎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知名度,但他對名利卻看得很淡,“認識我幹什麼,認識我的角色就好了”。篤信佛教的成泰燊早已看透名利,經歷過人生的起伏和內心的頓悟,他充滿喜樂與平和。

大器晚成 33歲處女作拿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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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

成泰燊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代表,他在山西農村長大,18歲到城市成為一名鍊鋼工人,從小就有文學夢,想當大文豪卻屢屢投稿都石沉大海,後來偶然接觸到話劇,讓他開始對錶演產生興趣。1993年他考進了中央戲劇學院表演導演混合班,畢業後被分配到西安電影製片廠導演室,在黃建新的影片《睡不著》中擔任導演助理、場記和配角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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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鮮》

直到2001年主演

朱文

導演的《海鮮》,成泰燊才算敲開了電影的大門,這部冰冷又深刻的作品,對人的生命提出剖析,他飾演的警察擁有複雜多面性,“這部片子像是對現實的一把刀”。《海鮮》獲得第58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評審團特別獎,他本人也摘得法國南特三大州國際電影節的影帝桂冠。33歲拍處女作拿下影帝,在成泰燊看來,“萬事開頭難,我這個開頭還是不錯的。”

2004年,成泰燊受到中戲校友賈樟柯的邀請,與趙濤共同主演電影《世界》,這個“山西製造”的鐵三角組合,開始了他們探索世界和人生的電影之旅,該片先後在國際各個電影節上拿了11個大獎。“《世界》對我也是意義很重大。那個時候對於世界,對於快樂,對於自己的得失很迷茫,在當時的節點上,也是起到一個提醒的作用。”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成泰燊都處於“牆內開花牆外香”的狀態,他甘心拍一部又一部只拿獎不出名的文藝片。2007年主演王小帥的家庭親情電影《左右》,提名第58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同年主演的劇情電影《車逝》入圍第17屆釜山國際電影節。2009年他出演的岡薩雷斯大導演的《美錯》,曾入圍奧斯卡金像獎和金球獎外語片提名。

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美錯》

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左右》

回憶起和岡薩雷斯拍攝《美錯》的場景,成泰燊仍激動,“當初看岡薩雷斯的《通天塔》覺得很震驚,當時腦子裡閃一個念頭,能跟這樣的導演合作一次,簡直人生就沒有遺憾了。沒想到人家主動來找,一切緣分都不可思議。”和西班牙影帝哈維爾·巴登對戲,也讓成泰燊覺得非常幸福,“大家都全身心地投入,去互相撞擊,好多重場戲拍完以後,巴登還拉著我的手說,能跟你合作非常榮幸。我心裡想,這是我的臺詞你都給說了。最後這部片也讓巴登加冕戛納影帝。”

那段時間成泰燊拍了不少藝術片,也拒絕了眾多電視劇的邀約,“想適當地保護一下自己的純潔性,準確地來說有一點自覺和自衛的成分,內心也還不夠強大。”他挺懷念那段日子,“我跟這些有情懷、有追求的導演合作,讓我對於電影本體有了更深的認識,比如演員在電影中應該怎樣更精準地表演,建立起一個正確的影像觀和表演的概念。”

從“文學青年”到“禪修中年”

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成泰燊

在採訪過程中,成泰燊屢屢用“文學青年”形容當時的自己,這是他非常重要的人生密碼。“我們那一代人對文學有種神聖感,所以我有一個作家夢。當你閱讀了那些文豪大師們的作品以後,會感覺你不僅僅是生活在你這個百年,好像進入了過去幾百年的歷史長卷中。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幸福的,最起碼內心世界不那麼單薄,不會為眼前的衣食住行,還有簡單的得失而煩惱。”

“文學青年”成泰燊本來想當個大作家,但投稿屢屢碰壁,他只好曲線救國,研究舞蹈、戲劇、電影、話劇,凡是和文學靠近的藝術形式都可以。“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會演戲,也根本沒想過成為演員,只要能靠近文學,我就去努力。所以,歪打正著考入中戲,我把幾乎所有精力都放在文學上,四年基本都在中戲圖書館渡過的,還和文學系的同學比賽,比誰啃下的大部頭多。”

演完賈樟柯的《世界》以後,35歲的成泰燊從“文學青年”開始走向“禪修中年”,他的內心經歷著波瀾起伏。“那時我想得到名,拿獎了名有了,錢也賺了一點了,利也有了,一切好像都有了,但快樂沒了。原以為得到了這些東西就該快樂,但在得到的那一剎那後,只有巨大的失落。自己內心的這種衝突和矛盾,化解不了。”

成泰燊從2005年開始接觸禪修,有一天他非常痛苦,偶然讀到一本《金剛經》,“就好像在黑暗中的一隻蒼蠅,在玻璃上撞得頭破血流又出不去,非常迷茫,突然那天看完《金剛經》後像看到一道光,有扇門打開了,快樂至極、歡喜無比,然後痛哭流涕就覺得原來是這麼回事。”後來他足有100天沒出門,三個月就坐在那兒,把經文全讀了一遍,整個人也通透了。

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于成龍》

此後成泰燊篤信佛教,同時更全面地鑽研儒釋道文化。談起最近幾年出演的最滿意的角色,他認為“還是電視劇《于成龍》中的于成龍,好多影迷甚至直接叫我‘於大人’。”于成龍從小學習四書五經,到45歲出仕為官的時候,已經把中國傳統的儒釋道聖賢哲學,融會貫通了,這和成泰燊十幾年來的學習過程不謀而合。

得到這個角色的時候成泰燊非常欣喜,通常塑造一個角色花費半年或一年時間,最長的兩三年,但他就好像是一直為于成龍這個角色準備的。“那時我全身心地跟于成龍的心靈世界碰撞,讓他的精神和靈魂再現復活,能夠身心合一完全化在這個人物身上,這對演員來說無比幸運。”

“多讀書,一定要多讀書”,這是成泰燊一直以來篤信的人生信條。“那些文學家為人類貢獻的傑作,是要剖開人性歷史的橫切面,給你一個畫卷,讓你去看、去體驗,對你自己眼下的人生有一個對照,有一種滋養和提醒。讓你不再停留在淺層面去看眼下的生活,人活一輩子不會是那麼簡單的知足,會產生很多思考衝突,比如對人性的終極意義、對於哲學、對於生死、對於命運的思考,還有一個最最深刻的,就是對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慾望,你敢去面對它。”

演員要能捕捉到“智慧的痛苦”

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妖貓傳》

成泰燊對錶演有獨特的理解:“我是雙子座,極端的理性和極端的感性經常在較勁,敏感而好奇,樂於去探索生命的感受,總想找那把通向心靈的鑰匙。我覺得演員這個職業,就是透過自己的心靈世界,去捕捉細微的感受,再用在角色身上。如果作為一個演員,你對你自身的這個創作工具,對心靈世界都沒有體會,那讓你去塑造一個心靈世界很複雜的角色,不是開玩笑嗎?”

過於豐富又敏感的情緒,會讓一個普通人深受其累,但對演員來說卻是幸事。“作為一個演員,自己對於人生、世界、對於這種分裂的痛苦,先有很深的體會,從某種角度也可以說是苦行僧。在面對痛苦的時候,其實你越往深走,痛苦到極限以後,必然會帶來一些智慧的光明,心靈通道的東西,都是相伴而行的,不可能是單色的,這就是智慧的痛苦。”

成泰燊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入戲過深、難以自拔,“因為我曾經走得比較深入,體驗得比較極端,那麼再回過頭來去面對角色的時候,就覺得這是在我半徑之內的東西,進來出去還是比較自如的。”

黃金配角迎來全盛時代?

演戲這麼多年,成泰燊覺得自己的表演方式還是笨辦法,“我不會去完成一個表面的東西,我會老老實實演,雖然比較累,但是回過頭來,觀眾會給你認可的。我覺得觀眾和演員的撞擊,是一種心心相印,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欺騙,欺騙的東西都是有套路的,比如我要去讓觀眾感到演技很牛,這是角色以外的東西,觀眾一眼就能識破。”

有人曾吐槽他的名字太難認,似乎影響了他的走紅,成泰燊倒沒當回事:“一個是因為我的名字難認,還有就是大家是認識我,還是認識了角色?我更願意讓大家認識角色。我演的于成龍是聖人,你該認識他。無論是聖賢,還是反派,讓觀眾看到人物內心清晰的足跡,能有所啟迪就好。咱們都是普通人,認識我幹嗎?沒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