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解讀）蝙蝠俠大戰超人：天堂降臨的惡魔，地獄誕生的英雄
一
中年的布魯斯韋恩還是老樣子。
白天的他假扮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一邊和哥譚的名媛調情，一邊在開董事會的時候打瞌睡。這個時候，他是哥譚臭名昭著的布魯西寶貝。
而夜晚來臨，布魯斯韋恩就會脫下他的偽裝，將內心中最黑暗的一面顯露出來，變成哥譚的守護騎士。
但幾十年如一日的義警行為並沒有給哥譚帶來預想中的和平，反倒給自己留下了一身傷疤。無數的貫穿傷接二連三的挑戰的他的意志。
骨折、腦震盪、內臟出血成了家常便飯，甚至脊椎也被折斷數次，有時還需要靠大量的止痛藥來維持身體機能。
終於有一天，他身邊的助手女孩被一個畫著怪異妝容的瘋子攔腰打斷，餘生只能坐在輪椅上行動。而他在馬戲團裡收養的孤兒也被這個小丑用撬棍活活打死，自己卻無能為力。
從那以後，他才終於明白，蝙蝠俠只是將曾經縱橫哥譚的黑幫和瘋子們打入黑暗，無可阻擋的腐敗和暴力仍然存在。
於是，布魯斯將自己變成了哥譚夜晚的夢魘，宣誓要用最冷酷、最無情的方式保護著這個世界。
直到超人的出現。
二
年幼的萊克斯盧瑟和父親居住在東柏林的一所破房子裡。
每隔一個週六，他的父親便會領著他來到街上，向著那個高高在上的暴君揮舞鮮花，然後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領到幾片變質的餅乾。
而一回到家裡，父親的憎惡和棍棒就會向著綣縮在牆角的他傾瀉下來。
尚且年幼的盧瑟曾不止一次地向神祈禱，希望那位全知全能全善的救世主能把他從苦難中解救出來。
可惜的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所以，長大後盧瑟自己動手，設計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順便繼承了他的事業以及一大筆保險金。
所以從未見過神或是體驗過神蹟的盧瑟才會變成如今這樣的人：一個貪戀權力和力量的無神論者。
或者說是一個唾棄上帝，認為人類才能掌控自己命運的憎神者。
直到超人的出現。
三
克拉克肯特墜落在堪薩斯的一個農場中。
一對善良的夫婦撿到了這個孤兒，並將他當作自己的孩子撫養長大，在驚異於他力量的同時，也不忘教給他人類最美好的品質——善良。
克拉克是幸福的，他沒有經歷過父母遇害的悲痛，也沒有遇到惡魔般猙獰的雙親。
他不負眾望的使用著自己的力量，用同樣的善意來造福於地球上的其他居民。
從少年時從樹上抱下一隻小貓開始，到從火災中救出傷者。從挽救空難，再到打擊恐怖分子，調停兩國交戰，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直到遇到那個同樣從氪星而來，想要改造地球的佐德將軍。
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地到來，這讓克拉克最真實的實力在大都會顯露無遺。在超人的力量面前，佐德的飛船像流星般墜落，最終他本人也成了實驗室裡的一具標本。
在那之後，見識過神力的人們將一切形容神的詞語放在了超人的身上，將拯救了無數人的他當作上帝膜拜。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
四
布魯斯韋恩在那場大戰中失去了一座大樓，以及樓中的無數員工，還有一位相識多年的老友。
萊克斯盧瑟也在盯著電視中超人獲勝的身影，大聲叫罵著這位救世主：“如果你是全知全能全善的神，為何在我遭受苦難時對我的懇求充耳不聞？”。
就這樣，二人對神有了一樣的定義：耶穌、荷魯斯、耶和華、阿波羅和超人都不是全能全善的，如果神真的全能全善，那麼為何會在世界留下如此之多的苦難？
只有這樣一個答案，那就是眾神以欣賞人間的痛苦為樂。
換句話說，總有一天，超人也會厭倦自己的善良。
所以，未曾見面的二人定下了一個相似的目標。
布魯斯韋恩比較直接了當，他要代表地球上的凡人們向神開戰。
而萊克斯盧瑟則想的更多，他要將這位“救世主”的偽裝徹底撕開，讓全人類看清這個還未覺醒的惡魔，然後再徹底的毀滅他。
五
難怪克拉克肯特不明白，眼前的蝙蝠俠為何如此憤怒。
居住在大都會的他永遠不會了解，布魯斯韋恩見過太多曾經像自己一樣的人，他們有著高尚的品格，完美的心性，但他們與瘋子之間只有一個意外之隔，例如雙面人——哈維鄧特。
在布魯斯韋恩看來，能夠凌駕於人類之上的只有秩序和法律，因為它們一視同仁，以萬物為芻狗。而超人不過是個以自己的價值觀裁決人類的惡魔。最可怕的是，這個惡魔擁有夠毀天滅地的力量，一旦失控，地球將萬劫不復。
所以，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不是超人必須死，而是這種力量就不該存在於世。
六
最後誰也沒想到，是瑪莎救了克拉克肯特的命。
當氪石長槍停留在自己的胸口時，克拉克的肺已經被氪石的輻射影響到無法正常呼吸。所以他提出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個請求：“救救瑪莎。”
這裡堪稱是整部影片中最奇妙的地方，自從1938年和1939年超人以及蝙蝠俠分別誕生以來，這個跨越近80年的完美巧合首次正式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超人的養母瑪莎肯特和蝙蝠俠的生母瑪莎韋恩居然同名！
但這個“瑪莎”梗卻也成為了這部影片飽受爭議的重要一環。在毫不知情的路人看來，不過是兩個同名的女人，怎麼就瞬間讓勢同水火的兩人成了戰友？這甚至已經讓影片前半段的鋪墊直接垮掉。
而只有DC的忠實粉絲才知道，其實這兩個女人才是成就了超人和蝙蝠俠，乃至定下了整部影片的基調。
是瑪莎肯特教給了超人善良和責任，以至於如此強大的力量不會為非作歹。而瑪莎韋恩的死，更是讓少年的蝙蝠俠拾起了黑暗騎士的使命，也是他用盡一生要給哥譚帶來秩序和希望的原因。
那時的布魯斯才終於瞭解了克拉克，原來超人不是用自己的好惡衡量世界的神，原來他也是一個在乎別人，熱愛世界的普通人。
而從布魯斯的眼睛裡，克拉克也彷彿見到了那個在幾十年前跪在骯髒小巷裡嚎哭的男孩。他如此的苛責這個世界，不是因為復仇的衝動，也不是出自對社會的絕望，而是希望自己身上的悲劇不要再次發生。希望有朝一日，當某個孩子看完電影回家時，能拉著父母的手，安靜的走在街上。
所以，蝙蝠俠才會面對這個自己無力改變的世界，像是對年幼的自己承諾一樣，保證瑪莎不會在今夜死去。
所以，他才會放下對超人以及其他英雄的成見，承擔起更多責任，建立正義聯盟。
所以，超人最終才會義無反顧的端起氪石長槍，與毀滅日同歸於盡。
七
《BVS》的魅力，不只在於超級英雄電影中必不可少的華麗特效和打鬥場面。在扎克施耐德導演的獨特風格影響下，大量致敬著名油畫的構圖和帶有宗教意味的意象給影片帶來了無數耐人尋味的細節。
例如超人在冰原拖動巨輪，象徵著超人在揹負人類之罪。
在影片最後，超人戰死被眾人抬下廢墟的場景，像極了魯本斯的著名油畫《基督降架》。
再例如那把差點殺死超人的氪石長槍，寓意為曾經殺死耶穌的朗基努斯聖槍。
最重要的是，影片最後在超人棺材旁浮起的石子和泥土，也隱喻著《聖經》上的記載：耶穌會在被殺死後的第三日復活，代表著超人的復生。
正是這些細節透露出了導演的真實意圖，《BVS》絕不僅僅是一部超級英雄電影，同時也是一部關於人性與神性的黑暗史詩。
在影片的前半段，人們眼中的蝙蝠俠是魔鬼，用無情的鐵腕統治著哥譚，不論好人壞人都在懼怕著那隻蝙蝠。
這裡的蝙蝠俠代表著人間的秩序，用來懲戒壞人、震懾好人。
另一邊，超人的每次登場都是居高臨下，解救處於危難中的人們。
這裡的超人像極了神，或者說人類心中普世的善意。
隨著故事進行到中期，二人身上的另一面又被展現出來。
蝙蝠俠永遠行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帶，濫用私刑、綁架恐嚇、襲警拒捕。他的所作所為與城市裡的罪犯別無二致。
而另一邊，導演竭盡全力的褪去超人身上的神性，使他站在了公眾面前，人們對他的指控讓超人善意的侷限性暴露無遺。
導演正是用這種方法，將站在兩極的人性和神性具象化，慢慢的引出故事的主題——有缺陷的人類和完美的神的對立。
八
《BVS》身上的缺陷非常多，但它不是一部爛片。
影片最大的問題在於故事線有些零散，以至於讓許多路人觀眾想不明白布魯斯和萊克斯盧瑟的動機和他們態度的轉變。
不過這也是漫改電影的一大通病。始終不能在粉絲和路人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若是普通的商業片也就罷了，可偏偏是這部繼承《黑暗騎士歸來》的完美劇本。
在人們心中，超級英雄電影無非就是圖個爽快，但DC的目的絕不僅僅於此，他們想讓自己的電影更有深度。
所以他們才啟用了曾經執導《守望者》、《美少女特工隊》、《斯巴達300勇士》的扎克施耐德導演，用《聖經》中的故事加上遠超普通商業片的畫面構圖和巨大成本創造出了這部如此有史詩質感的電影。
讓我們回到一開始，盧瑟和布魯斯對於超人的看法是否客觀呢？
答案是：是的。
布魯斯在他夢中的所見其實不是臆想，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
在地球的某個平行宇宙中，還是那個小丑設計殺死了克拉克的未婚妻露易絲·萊恩。暴怒下的超人開始用鐵腕統治世界，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地球人的頭頂，充當起了法官和儈子手。
這時的人類社會不會再出現紛爭，因為所有人都生活在一個強權統治下的完美世界。
那時，也是蝙蝠俠代表著混亂似地獄的人間和不完美的人類，向著這位從天堂降臨的惡魔開戰。
幸好，我們的世界沒有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