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錦流年

這是一部靜待花開,等待奇蹟的作品。長久的守候這位花開剎那的驚世繁華,不求被銘記,只願在陽光正好的午後,伴著淡淡咖啡香味,讓文字留下一縷淡淡的餘香,留下輕鬆愉悅的心情,足矣!\n 作品包羅了奇幻小說、歷史小說、現代小說以及散文隨筆、心情日記……迷迭藍月,漢宮風雲,戰國紅顏,民國往事,敬請關注。

十五,月圓之夜。

夜色深藍,銀光普洩。遼遠的草原,迷幻的低唱與風相和;遙遠的雪山,聖潔的極光與月爭輝;蒼茫的大地,清靈的女子踽踽獨行。裙袂獵獵,長髮飄飄,絕美的畫卷在草原的記憶深處蔓延開來……

女子目光迷離,眉間硃砂殷紅如血,妖冶異常;輕吟低唱,亦步亦趨遙向雪山,逶迤前行。一聲鷹唳,響徹宇內,驚碎一方迷障,女子猛然驚醒;環顧四周,愴然獨立,天地唯餘己身,不知身在何處?仰望夜空,深藍色的夜幕,如夢如霧的月光,淚水不經意間佈滿臉龐,喉間的嗚咽被風撕扯得支離破碎。頹然匍匐於地,一雙溫暖的大手撫住女子的肩,將她扶起,褪下披風,將她密密裹住,抱起護至胸前,轉身遠去。

女子緊緊抓著男子的衣角,骨節泛白,眼眸彷彿被淚水洗淨的天空般澄淨,倒映男子堅毅的臉頰,女子輕聲呢喃問道:

“我是誰?我是誰?我到底是誰?”男子低首認真地看著女子,堅定地道:

“你是我的藍!”

氈包裡。

爐裡的火焰熊熊而上,幾欲衝破藩籬,照徹阿爸隱忍而擔憂的臉龐,煙鍋裡的菸絲早已燃燒殆盡,而他一無所覺。阿媽細細幫她掖好被角,慈愛地摩梭著她的長髮,說道:

“孩子,好好睡一覺!”阿媽正要離開,藍忽然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說道:

“阿媽,我……”阿媽回首,輕道:

“噓!孩子,好好睡吧!”藍起身,緊緊抱著阿媽,臉頰摩挲著阿媽的背,神情羸弱如被丟棄的孩子般。阿媽環抱著藍,輕聲說道:

“孩子,嫁給巴彥吧,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保護你、照顧你,好麼?”藍茫然抬頭,疑惑地問道:

“嫁給哥哥?怎麼是嫁給哥哥?”阿媽看了一眼臉色暗紅的巴彥,輕笑出聲道:

“嫁給哥哥就是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藍望向巴彥深情的眼眸和護衛的姿態,堅定的道:

“好!我要嫁給哥哥,我要永遠和你們在一起!

天微微亮,睡意真酣。藍輕淺的腳步徘徊在帳外,卻沒逃過草原第一獵手巴彥敏銳的耳朵,一躍而起,快步行至帳前,猛然掀起氈簾,藍無措的臉龐撞入他的眼眸。十指泛白緊緊抱著衣袍,神情委屈的看著巴彥。扁了扁嘴說道:

“阿媽讓我將你的狩獵服送過來,我想你昨天睡得太晚,本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可是眼看時辰要到了……”巴彥接過衣物,將藍拉至帳中,把衣物擱置一旁,雙手摩挲著藍冰涼的手,說道:

“沒關係,我本來也該起了!”少時,巴彥著裝完畢,藍細心地將他肩上的哈賈整理妥帖,啟眸羞怯地笑望巴彥,巴彥將藍擁至胸前,暗自起誓,願用生命護她一生。巴彥憶起第一次見到藍的畫面:碧綠草地,雪白衣袍被血浸染夢靨的色彩,臉色灰白,明媚的陽光亦不能照徹死亡的顏色,彷彿支離破碎的布娃娃般躺在哪裡……巴彥不由用力擁緊藍,藍微微掙扎道:

“哥哥,我喘不過氣來了……”

三個月前,巴彥在一次狩獵中救下奄奄一息的藍。當時藍傷的很重,肩胛被箭貫穿而過。尚醫不眠不休整整救治了三天三夜,卻只嘆息道:“生死在於她的造化了!”那樣羸弱的小東西,竟然奇蹟般的活了過來,卻遺失了所有記憶,只是如初生的雛鳥般依賴著第一眼見到的巴彥。藍骨骼纖細,面容白皙,更神奇的是她擁有一雙天空般湛藍的眼眸,藍的名字也由此而來。非常明顯,非我族群。她的到來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因獲罪而被遣回部落的大巫師卜卦問天,言道:“災難之源!”主張行火刑。巴彥一家世代以勇士之名守護部落,擁有無尚的威望。尚醫極力保駕,再加上大巫師被貶,他的卜言大家將信將疑,才將此事壓了下來,藍的小命得保。不過每當想起大巫師如毒蛇般的眼眸,藍仍是不寒而慄。

氈包裡,藍將研磨好的草藥裝入布袋備用,尚醫在藍傷愈之後正式收她為徒,以絕悠悠眾人之口。帳外歡聲雷動,藍嘴角微微上揚,知道一年一度的射騎大會即將開始,她彷彿已經看到一身戎裝的巴彥英挺的立於馬上。一個盛裝少女掀簾闖入,急急說道:

“馬上要繫絲帶了,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藍將所有布袋收入包袱,回首微笑道:

“你先走,我馬上就到!我先把草藥送到師傅那裡!”說罷拎起包袱掀起裙襬走跑出氈帳,往遠處白色醫帳而去。忽見不遠處滾滾塵土遮天蔽日,馬蹄錚錚震徹原野,怔忡間已在眼前,為首侍衛裝扮的男子躍下馬背,急道:

“敢問姑娘,尚醫在何處?”藍窺見眾人簇擁的白馬之上的男子已經雙頰暗紫,雙眸緊閉,周圍草地隱隱嘶嘶有聲,彷彿死神的嘆息,已有越來越近之勢。藍傾耳細聽,頓時血色,草原兒女都知道,那是素有草原死神之稱的紫金蛇的嘶吼。藍已顧不得禮儀,上前將男子從馬上拉落,掀起猩紅的披風嗅了嗅,扯下披風道:

“點火!”為首侍衛急忙吹燃火折,藍將披風湊近燃了起來,火勢大作之時,將之拋向遠處,幾條黑影迅捷撲入火中,霎時一股焦灼的肉香盈滿鼻腔。藍開啟包袱將淺黃色的布袋交給為首的侍衛道:

“這是驅蛇粉,守住風勢方向。”說罷低頭檢視男子傷勢,臂彎處發現蛇吻的痕跡,上方已然用汗巾死死匝住,兩個黑洞絳紫的血不斷滲出。藍從隨身的醫袋中拿出柳葉細刀,將傷口十字劃開,任毒血外流,並從懷裡摸出瓷瓶,倒了一顆解毒丹塞入男子口中,解下男子隨身水囊,將另一顆解毒丹溶入水中,仰頭喝了漱口後,伏在傷口上將毒血一口口吸出,直至血色鮮紅才罷。隨即多次漱口才將口中的血腥味沖淡。回首看向男子,瞬間跌入一汪墨色中,男子如黑夜般的眼眸閃亮如黑寶石般璀璨,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藍,藍不由後退幾步。這是怎樣精彩的男子,五官如刀刻斧鑿般凌厲,眼若寒星,鼻翼堅挺,一身昂然。他竟然不動聲色目睹了整個療傷過程,即使刀鋒撕裂他的肌膚,也一聲不吭,那種堅韌與傲氣,讓藍不禁為之動容。

鼓聲如雷遠遠傳來,藍如夢初醒,收拾好包袱向遙不可及的醫帳跑去,跑了幾步忽然停下,覺得有必要提醒來人,道:

“你的披風沾染了七星草並被下了蠱術,紫金蛇才對你窮追不捨。”說罷將懷裡的瓷瓶扔向男子,男子接住疑問地看向藍,“這是解毒丹,每日服一粒,助你清除餘毒。”說罷轉身離去,沒跑幾步只聽馬蹄達達,剛要回首已經落入一具溫暖的懷抱中,藍回首看著男子道:

“你餘毒未清,不適合顛簸……”男子直視前方,堅毅的唇揚成不被說服的弧度。藍指了指遠處的醫帳,男子策馬疾馳,轉瞬即至。藍正想滑下馬背,男子卻先她一步下馬,將藍抱了下來。藍也不顧合不合禮數,匆忙跑向醫帳,剛一掀簾,尚醫急忙迎上前道:

“你跑到哪裡去了,巴彥過來看了幾次了,生怕你趕不上繫絲帶。平時迷糊慣了,這麼緊要的時候也犯迷糊……”藍將包袱塞給尚醫,急忙衝向胡楊林……

男子遙遙望向藍消失的方向,此時一騎疾馳而至,來人一氣呵成翻身下馬跪倒在地,稟道:

“小王爺,大汗掛念王爺,問殿下幾時折返?”男子翻身上馬,傲然說道;

“本王會在瑟離部呆上幾日!轉告父王,我會帶王妃回去!”說罷,策馬向胡楊林而去。

繫絲帶是騎射大會的保留節目,女孩兒會將自己的絲帶繫於胡楊樹上,男子射中絲帶並將它搶奪到手,作為定情信物。傳說這樣他們會得到神的庇佑,而草原上的夫妻大都聽從神的旨意,由此婚配。藍到達時,胡楊樹上已經系滿姑娘們的各色絲帶,她們將絲帶掛在刁鑽的角度,卻用擔憂的眼神不斷望向心儀的男子。她們既希望心儀的男子射藝出眾,又害怕射不到自己的絲帶,矛盾糾結如胡楊樹的根,盤根錯節。藍看到另一隅的巴彥,揮了揮手中的絲帶,將它系在距離起點最遠的胡楊樹上,對著巴彥淘氣的露出笑靨。巴彥只是寵溺的望著藍,眼底的柔情似將她溺斃。

鼓聲起,男子們躍躍欲試,紛紛張弓搭箭,一聲空弦響徹胡楊林,男子們拉滿弓弦,射向心儀姑娘的絲帶。巴彥拉滿弓弦,瞄準最遠處的絲帶。忽然,達楞的箭竟朝著目不能視的孩童扎那而去,巴彥眼角餘光瞄到,下意識調轉箭頭,疾射而出,後發先至,撞掉達楞的箭,扎那獲救了。與此同時,一支金黃色的箭將藍的絲帶釘於樹上,霎時鴉雀無聲。下一刻,歡聲雷動。格斯兒王子在瑟離部選妃,是種無尚榮光。藍臉色蒼白,不僅因為突發的意外讓她難以接受,是金色箭羽上的徽章,彷彿一把鑰匙插入記憶的鐵鎖中,只是缺少點什麼,推波助瀾的一擰,記憶的大門就打開了。可是到底缺少什麼呢,藍自己也不知道。藍彷彿失去靈魂的布娃娃般被一群人擁至氈房,盛裝打扮,直到那雙漆黑的眼眸與藍對視許久,藍才在對方的眼眸中發現失魂的自己,凜然驚醒。

“你是誰?”

“格斯兒!”

“大汗的獨子?”

“是的!”

“為什麼是我,明知我已……”

“草原兒女的婚配是神的旨意,既然神沒有將你的絲帶交付於他,只能證明他非你的良人,而我才是!”

“你……”

格斯兒攜藍返回王庭,瑟離族人夾道相送,人群中,巴彥絕望地看著藍,滿面憂傷,阿爸阿媽長跪於敖包,為藍祈福。藍走向巴彥,格斯兒橫臂阻攔,藍堅定地看向格斯兒道:

“我要見我的家人!”

“禮聘我已送過,再見無益!”

“我要見我的家人!”格斯兒看著堅定的藍,手頹然垂下,藍走到巴彥面前,抬手撫上因自責懊惱的臉,輕聲說道:

“你沒有做錯,如果是我,我也會是相同的選擇!”

“讓我跟著你!保護你!”

“不,你屬於這裡,這裡才是你的家,有你要守護的族人和部落。”

巴彥張弓指向格斯兒,藍大驚,慌忙阻攔,箭指王族是死罪。格斯多從容接過侍從遞過的弓箭,亦指向巴彥。藍立於二人中間,那是草原的決戰的姿態,意味著以一方死亡為終止。

起風了,遙望天際黑雲翻滾,如墨蔓延而至,大巫師跪地叩頭道:

“神諭!神諭!神的旨意……”